关龙翔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百里燕与神通天王多有交手，此人不按常理出牌，谋略要胜刚愎自用的雷霆半分，与关龙翔旗鼓相当。但关龙翔并不善带兵，与叶信也就正好凑一对，两个人的思维整合能力，显然不如神通一个人的脑子，打了大半年也就是个平手。

    其大胆设伏偷袭百里燕，倒也并非没有可能，只不过关龙翔忽略了百里燕胯下的这匹飞羽，真要是逃命，那也是一骑绝尘千里无追。当然，真要到这个份上，百里燕的一世英名也算是洗地了。

    炮击持续两个时辰，仍未将土体墙轰塌，但炮击的区域算是基本完蛋，持续轰击再加轰炸，只需要一两天，就能将目标区城墙轰塌，如果能以死士攻入城墙下实施爆破，效果会更好。

    回城后，百里燕请关龙翔、赵安陵至他下榻处商议：

    “关龙先生，可知叛将陈含信今何在？”

    “陈含信啊……”关龙翔蹙眉凝思，略作思考说道：“正月有间消息来报，陈含信在上关郡蒙城，如今不知在何处。副帅是何意？”

    这时赵安陵道：

    “侯爷此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遂打算以招降纳叛之法，劝叛军投降。兄长你看，此乃永兴城所印告示，兄长以为如何。”

    关龙翔接过传单细看，不禁也是吃了一惊：

    “乖乖啊，万夫长五千寸银，这是天价了吧。”

    百里燕不以为然道：

    “如今国库不缺金银，只却土地与人口，大王决意不惜一切之代价，但凡投诚起义之叛将，赦免其罪，给以重金。”

    “可五千寸银还是太多了吧，这可不是小数目呀。”

    “若非以重金收买，焉能撼动这群亡命之徒。”

    五千寸银折合咸国旧币得有六七万贯，折合新币五千贯，现实中受市场和官方法律限制，下币兑换上币有严格限制，新铸的金银通宝有所放开，但仍受兑换限制。

    因此金银的购买力依然实远高于等币值的铜钱和新币，关龙翔乍闻一个万夫长值五千寸银，自然为这巨大的数额而感到咋舌。

    “关龙先生，你以为可否籍此打动收买叛军将领。”百里燕问道。

    “可是可以，但这些亡命之徒绝不会甘心放下手中兵权，这传单之上并未提及兵权之事，如此作何？”

    “此事可令细作说客与叛将面谈，兵权之事都可谈。但绝非无限制的要挟本帅，其若毫无诚意，本帅便会以大兵压城，到时可由不得他们。”

    “如此说，副帅此去贡城、尹渠等地是为此事？”

    “正是，本帅印了一百万份此种传单，届时以热气球飘至城池上空加以投撒。”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银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钱的意义只在乎于不断流动间产生的经济效应，收买政策同样能产生巨大的政治军事价值。

    咸国现在最不缺的是金银，钱只有投向最需要钱的地方才能产生效益，囤在手里除了能满足贪婪的欲望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黑巾军成份复杂，既有亡命之徒也有贫苦出生的奴隶和将领，面对巨额诱惑，动心者十之八九。

    退一步而言，黑巾军的迷信神化如今荡然无存，各级将领士兵厌战情绪普遍，如今既不知为什么战，也不知为何而战，为谁而战，这样的军队，除了殊死抵抗之外别无其他活路。

    翌日，百里燕率叶信骑兵两万四千余人北上贡城，携带热气球三只，传单一万份，武备营留守林台训战，田鹏、方亮二人随军前往贡城。

    田鹏、方亮二人入籍后陆续娶妻生子，安置在武备营。和所有新附民一样，他二人对中原认同感并不强烈，虽然时过五六年，新附民的独立性依然很强，对中原的文化传统和风俗有所抵制，不时还会生事。

    田鹏平日习惯懒散，除了锻炼体能吃吃喝喝之外，至今连中原文也没认全，除了心眼少，一身蛮力还有用外，实在很难找到其他优点。

    方亮情况稍好，但也不省心，整日热衷于讨老婆生孩子，如今已是五个老婆九个孩子的爹，索性有金银存款和低保田能吃利息，否则根本养不活。

    从林台前往贡城不过一百二十里，骑兵疾驰只需一日。以贡城为核心的属地治下有县城十余座，如今人口尽数迁往了贡城坚守，所过之地一片荒芜杳无人烟。

    百里燕抵达贡城不久，消息送到了神通军中：

    “敬禀天王，咸军副帅百里燕昨日昨日抵达贡城以南二十里。”

    斥候飞快说道，神通没有吃惊，似在意料之中，随即追问：

    “随行多少兵马？”

    “约两万四千骑兵，应是林台全数骑兵。”

    “未见步军？”

    神通再问，斥候回道：

    “方圆五十里之内未见咸军步军与震天火跟随。”

    “传令贡城，坚守城池不得出城迎战。”

    “遵命！”

    待斥候退出，万夫长沈暮驰说道：

    “天王，传言百里燕就是当年在邵平与我等交战的魏贤，南征时，杀得金雪狄人魂飞魄散，如今咸军兵精粮足，百里燕狡诈多端，恐怕很是棘手啊。”

    “哼，金雪狄不过一群蛮贼小儿，焉知我中原韬略之博大精深，空有一身孔武之力罢了。在本天王看来，蛮人败给百里燕并不意外，但他若想以对付蛮人之法对付本天王，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神通不屑说道，沈暮驰仍很担忧：

    “天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还是小心为好。百里燕以骑兵孤身而来，定是仗着咸军手弩厉害，若是被其突破我军方向，直插篙丘、旭平，后果不堪设想。”

    “沈将军多虑啦，百里燕初来昌尹，其断然不会孤军冒进。即便是想打我措手不及，其也没这个胆量。”

    神通断定百里燕此番是来侦查地形，绝非穿插深入腹地扰乱后方。

    “即便如此，当年邵平、北海两战足可见百里燕手段难缠，如今其亲自坐镇，定是志在必得，我等不得不防。”

    “沈将军放心，百里燕越是急着与我军决战，对我军越是有利。如今长孙军急于南下，被我军杀得措手不及，百里燕若敢寻战，定让他有来无回。

    立即传本天王军令，各地严守城池，无论咸军如何袭扰，不得出战，放其过去。”

    “遵命！”

    咸军骑兵经过635、636两年重新整备操练，普遍装备连射手弩，精良的牛皮扎甲，钢制加长横刀与马槊、长枪，对黑巾轻骑兵构成了重大威胁。

    沈暮驰数次与叶信骑兵交锋皆完败，被迫退入步军阵中，以朝天弩、一窝蜂、长矛阵掩护压制咸军骑兵。

    朝天弩射程往往超过两百步，一窝蜂也达到了丧心病狂的两百步开外，同时配以长枪、弓弩阵，对战场覆盖率极大，神通在发现咸军战术特点后，以沈暮驰骑兵为诱饵，利用战场信息传到不畅的弊端，多次引诱叶信骑兵冲入朝天弩射程给以杀伤，屡试不爽。

    一窝蜂与明朝神机箭相似，都是以火药动能为助推力，实现箭簇的滑行飞行。

    通常以针状弩矢为弹体，裹上火药，装在一口方正的木箱之内，每箱装五十支，用引线串联，一次齐射四百或是六百箱，三万支箭齐射，每场战役仅一窝蜂发射的箭簇可多达二十万至百万之间，效率极其可观。

    根据火药用量，将箭簇推送至一百至五百米之间，对密集结阵的步军阵线杀伤巨大，如此极大制约了步军对阵的冲杀，使得敌军不敢轻易发动排山倒海的密集冲锋。

    此外一窝蜂还可用于守城，对一里范围之内集结的敌军加以打击，或是堆在城墙缺口之处，对冲入城中的敌军实施密集杀伤，总体而言，火药武器的出现，极大加剧了战争的残酷。

    不过火药的使用，并非万能的法宝，百里燕在贡城呆了两日后，在尹渠城外遭到了一窝蜂袭击，箭簇的威力令人影响深刻。叶信令人捡来插入地上的箭簇，指着针形箭头说道：

    “副帅请看，这箭头粗不过一根筷子，长不过一指，但威力却十分了得，可轻易刺穿当今多数皮甲与木质盾牌，若是距离够近，对铁甲与锁子甲亦有效果。我军每每攻城，叛军以此一窝蜂对我前阵齐射此箭，令我军十分之被动，若是我永兴城也能造此一窝蜂就好了。”

    百里燕接过箭簇仔细查看箭支，箭支长约两尺，箭杆四分之三的长度有严重烧灼痕迹，箭头是精铁，威力很大。

    但而且黑巾军火药配方不如长孙，所需黑火药剂量更多，要将箭簇送到三百米的距离，火药用量没有一斤，也要半斤，二十万支箭少说十万斤，这么大的用量，绝不可能久持。

    思索片刻，他说道：

    “叶将军，叛军每战所发一窝蜂你可曾令人估算过？”

    “不曾，但据叛军俘虏交代，每战都有十万以上，甚至二十万支一窝蜂。”

    “这可不是小数目啊，一地一战一军使用数十万支尚且可以，但若要在东南西北四条战线同时使用，黑巾军何来如此众多火药。”

    “孙国有硝石硫磺，黑巾军有火药不足为奇。”

    “但有如此众多火药就很有问题。”

    【注】战争形态一定会因为战争技术与兵器的改变而逐步迭代改变，既战争的形式与战法，会因为技术兵器的出现而发生改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