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秘闻
三月中下旬,晋王、宋王从尹秧率军渡河,遣使赴陔陵要咸王接驾,咸王以年迈为由拒不出迎,推太子姜蛰代为恭迎。
与此同时,苏方义、汤钊二人率御客六千精锐,以护送右门大师包宁随行为名,于三月下旬秘密入境咸国,大队本因三月上旬就该赶到,因右门大师包宁等先遣八千余人一路颠簸,拖累了赶路速度,致使三月底才坐船抵达永兴港。
百里燕于永兴城宅院设便宴款待苏、汤二人。
“经年不见,燕公子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呐。”
“苏军师不也一样神采奕奕,还是如此神机妙算。”
“呵哈哈……”
屋中笑声频频,气氛极为融洽,话锋一转,百里燕又是于汤钊说道:
“汤钊兄弟,方德于马森两位兄弟如今可好。”
“还是老样子,方德是还好,少了一条腿一条手臂,尚能自理。马森瘫了,郎中说是治不好,站起来恐是无望了。”
天南关防线全线崩盘后不久,金雪狄人打到飞云城,尉迟光被困城中,汤钊的六人队如今活着的只剩下汤钊、马森和方德。
汤钊自己冻掉了两个脚趾,马森下肢瘫痪,方德少了一条腿一条手臂,顾善、宋杰还有马森的胞弟马林战死,损失极为惨重,倒是尉迟光什么零件也没少。
虽说是停战过去四年,御客的恢复并不如人意,御客的招募培训只能落在御客遗孀子弟和社会人士的身上,要恢复十二年前的全盛时期,至少需要三十年。
三人边吃边聊,苏方义说了许多秘闻,尤其是提到了长孙国“天船”,百里燕这才得知不仅是宗伯泰所属法天道派研究玄术易学,御客总堂也有研究。
“燕公子,据我总堂祖师演算,这艘天船不是祥兆啊。中原近十年间所现火器无不来自天船,想必燕公子过去数年间如此潜心研究,应该也是发现了吧。”
“实不相瞒,在下正是担心此事,故而这些年来秘密筹措防备。”
“如此说,燕公子已有应对之法?”
“是的,不过需要时间呐。永兴建城已有十多年,要与强邻匹敌仍需十多年,而且中原局势纷乱,稍有分心,便会功亏一篑。”
“可苏某听说,燕公子身边可是有高人呐。”
百里燕闻讯诧异,遂即问道:
“哦,苏军师也知道宗伯泰、赵安陵?”
“呵呵,这宗伯泰可是法天道派的奇才,其师从师祖空冥子尧巨,得尧巨真传《玄演算论》,可是法天道派数百年来一届奇才呀。”
“嘶……还有这等事。”
百里燕转眼想到,《玄演算论》应该就是宗伯泰玄学易学演算之术的根据来源。
法天道派师祖尧巨此人很是了不得,今年已活121岁,两个甲子还多,不管是真是假,此人手段很是了得,这点不假,宗伯泰便是拜在尧巨门下,收为平生关门弟子,绝学尽传宗伯泰。
据苏方义所言,百里燕十五岁当年,宗伯泰也十五,百里燕被迫随韩合征讨咸国,宗伯泰正好第一次下山,前往千岳山游历风光,其实是去考察边关。
总军师牧莜坐镇掣驰,见北方有紫气东来之像,遂是在必经之路等着宗伯泰,欲图收宗伯泰为己用,不想宗伯泰是法天道派师祖尧巨弟子,只好罢手。
但传言牧莜与宗伯泰曾有斗法,各自演算天下大势,牧莜最终完败十五岁宗伯泰手下,宗伯泰并断言十年之后天下危局皆系于一人,并做谶语以验未来,谶语如下:
“土工卜,王血滴,遥驰飞,擒将来。曰,千里宝驹”
牧莜当时不解,后来见百里燕南征,当时已经想到宗伯泰口中之人是百里燕。
“此乃秘闻,苏某也是返回总堂之后,得祖师口传,现在想来,当年真是有惊无险。”
苏方义道出详细,百里燕无奈长叹:
“时也命也,就任天由命吧。”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燕公子这般豁达,又有宗伯泰相助,日后定大有宏图可为呀。”
百里燕从不信定数,至少从医学角度而言,人有生老病死,随便发个心肌梗死,分钟都能要命,所谓天命定数,不过是你把握住了每一次的机会,加上一点点的运气。
翌日,百里燕安排苏方义与宗伯泰会面,二人谈了一天一夜,确是不知道说了什么,百里燕也没打听。
第三天安排苏方义、汤钊参观永兴学堂和高炉,并观看了武备营演练炮击训练和手榴弹投掷。
去年年底铸造的二十五门六斤、十二斤、十八斤炮二十三门被赵逊带走,武备营只留两门用以培训教学。
四月初二,晋王、宋王抵达东原郡的汉町,距陔陵不到两百里,咸王召集内阁商议应对之策。
“太子,内执府仪轨仪仗准备的如何?”
咸王问道,姜蜇上前一步说:
“启禀父王,一切都以准备妥当。”
“记住,不要失了寡人的脸面。”
“孩儿谨记。”
下刻咸王目光转向鼎炀侯道:
“太尉,晋王、宋王营地选在何处?”
“选在云节山附近,是晋王亲自选定,二十万晋军已经抵达云节山,我军是否需要派出兵马前去监视?”
“不用,寡人还怕晋王吞了不成。卢皋,都城守备情况如何?”
“启禀大王,除城府司马府兵马外,禁军和戍兵已经调防到位,可保万无一失。”
“这便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晋人无信,万不可大意。”
“臣明白。”
这时高勋说道:
“大王,太子出迎,是否还要再派一员大臣一同随行,以免晋王以我怠慢为名趁机发难。”
“那就让诺大人随鼎炀侯同去,高爱卿与永兴侯都非外事辅臣,去了不好。”
“大王圣明。”
高勋话音落下,咸王话锋一转看向百里燕:
“大司农,司天监吉地灵脉寻得怎样,为何半年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
“启禀大王,司天监一直在找,但陔陵以东的岁当、东原旺气不足,隐有暗殇,故而一直未能寻到灵脉。”
这时一旁太子说:
“据本太子所知,陔陵以东,自古为吉地灵脉所在,我姜氏陵寝皆在陔陵以东两百里之内,为何不在此处寻找,大司农非要去东原与岁当两地?”
“启禀太子,陔陵以东确实有吉地,但多数已被用于安葬历代先王、王后、嫔妃、卤侯所用,故而能用之地已经不多。即便有,规制远不达大王心意,不利动土。而且近年坊间多有传言,陔陵吉地灵脉枯竭,咸国昌盛之地在西而不在东。
今番晋王、宋王兴兵抵达汉町,必经我历代先王陵寝,此乃不详之兆,故而祥瑞之气已破,如此也验证了坊间传闻,臣已经命人前往陔陵以西寻找吉地,想必不久会有消息。”
“大司农素不信鬼神,为何会对坊间传闻如此关心。”太子反问。
“回太子,鬼神之事固然不可信,但定数之事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我咸军即将挥师西进开疆拓土,此也验证了我国吉地已从陔陵以东,更变至陔陵以西,如此前后佐证,臣不信,但坊间百姓皆信,若是我等不尊民心,是为逆潮流而动之举。”
“大司农所言极是。”高勋赞同道,随即又言:“臣也听闻坊间有此传闻,如今我军即将西进,正是血祭祥瑞之兆,都城以西应是有吉地。”
“长史大人,大军征讨乃是血光之灾,岂能是祥兆?”太子质问道,不免觉得高勋所言牵强附会。
这时咸王放下茶盏,从榻上桌案下木格中,拿出一卷咸国地形图,摊在桌案上看了两眼说:
“寡人看坊间传言有些道理。”
“父王,我姜氏历代先祖陵地皆在陔陵以东,贸然将陵寝安于西侧,有违祖制啊。”
“方才永兴侯不也说了吗,要顺天应人。太子你过来看看,陔陵以东之人口现在远比陔陵以西多得多,精华之地尽在陔陵以东方圆五百里之内。而且陔陵以西正又是梁国以东,依然还是吉地所在。
寡人看,可去陔陵以西寻觅灵脉,寡人的陵寝事小,咸国的盛衰事大,这民情往往亦是祥瑞之兆,鼎炀侯你说呢?”
鼎炀侯一愣,忙是附和赞同:
“大王所言极是,陔陵以西定有祥瑞。”
“既如此,大司农与司天监尽快寻找,务必夏收之前给寡人回复。”
“臣遵命!”
百里燕着实松了口气,终于是将陵寝定在了陔陵以西,剩下再拖三四月,已无碍大局。
不过此时气氛颇有些微妙,咸王脸上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悦。
内阁散会之后,咸王在良月亭单独召见了蒋浩细问:
“方才永兴侯所言可都属实?”
“回大王,都属实。坊间已经传了半年之久,半年之前还有其他传闻?”
“是何传闻,说来寡人听听。”
“这已经是永兴侯封侯之前的传闻,近些年传来传去的,也越传邪门,说是永兴、中兴,一东一西,右卫陔陵,左御中原,互为连理,天下归心。传的神乎其神。”
“是嘛……”咸王犹豫着,边喝茶边琢磨,过去片刻似有所悟,继续又问蒋浩:“那你以为,这坊间传闻可有何深意?”
“这……臣不敢乱言。”蒋浩谨慎道。
“说,寡人恕你无罪。”
“诺。臣以为,永兴现在已经有主,乃永兴侯,但中兴城刚起,被外民所控,却受永兴侯恩眷,故而中兴若有定星盘坐镇,非但永兴侯不会忌惮,且能有连理之情,日后我咸国必能逐鹿中原雄霸天下。”
“是啊……最近四五年间,迁往中兴、泰来、隆盛三地之女子不下二十万,人口已是从当年的六十余万外民,增至一百余万,可谓是兴盛之地,永兴侯确实该将三地放手了。”
“大王所言极是。”
“那你以为,寡人将中兴赐予璨儿为封地如何?”
“此乃大王家事,臣怎敢妄言。”
“待寡人有朝一日去见先王,你可随璨儿一起去中兴城。”
“大王是……”
“广叔子生前有言,百里燕此人日后有气吞天下之志,不可委以重任,翻覆梁国根基,用之,防之,不可弃之,不可废之。但事到如今,寡人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为了寡人的江山,哪里还管他梁国的天下。
你即刻安排可靠之人,前往中兴城查探地形,看看可否建都。”
“臣即刻亲自去办。”
“不,另寻他人,你现在也在晋人监视之列,稍有不慎,寡人的心机将暴露无遗。”
“臣明白。”
谈话结束后第二日,太尉张隽、外执使诺一言随太子、太子妃西寰,出东门前往汉町迎晋王,同时陔陵外松内紧,后半夜实行宵禁,岗哨盘查明显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