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利益交换
按说消费力因素不变,而商品价格下降,应该更能刺激消费,现在盐价砍了一半还多,老百姓反而还吃不起了盐,百里燕怎么也想不通里面的蹊跷。就是再穷,盐价砍了一半还多,总不能不吃盐吧。
这时卤侯继续说道:
“老夫与咸王曾数次派人前往各地详查,但都毫无结果,老夫希望永兴侯能尽快给老夫一个结果。”
“一定,在下一定尽快给卤侯一个满意答复。”
“嗯,老夫相信以永兴侯之能,定能查的水落石出。另外还有件事,老夫想问永兴侯。”
“卤侯请说。”
“老夫想知道永兴城自建立之后,每年所需用芒硝巨大,城内到底有什么,要如此众多芒硝做什么,与白碱可是有关?”
“哦,卤侯何以见得与白碱有关?”
“呵呵,那丁肃每季都从永兴城运走数以千石的白碱,故而老夫猜测,永兴城内定是有什么办法,将芒硝变成白碱,虽然丁肃拉走的仅是一部分,但城内定是还有其他用碱之处,可是如此?”
“真是瞒不过您老,芒硝确实可以是可炼白碱,而且是两种白碱,一种为纯碱,而丁肃拿走的则是火碱,比前者更为厉害,但并非直接炼取,需要复杂技艺,卤侯不是想做这火碱的生意吧?”
“老夫不管什么碱,只知这碱用处极多,若能大量获取,所得之利,不会比盐利少,永兴侯既能炼取白碱,不知能否割爱。”
“卤侯是想要白碱制法?”
“正是!”
百里燕万没想到卤侯会另辟蹊径谋求其他生意。
碱在当下虽不完全是官府垄断,但市场却是不比食盐小,皮革、冶金、染布、洗棉、漂白、造纸、冶炼、铠具等等都需要用碱。
当下碱主要来自天然采集的纯碱,既碳酸钠、石灰,以及草木灰。碳酸钠与生石灰反应可得火碱,但百里燕还没发现当下有用纯碱和生石灰加水反应制取火碱的技术的流传,砡工派也不掌握。
一则,可能是中原天然纯碱矿不多,主要以卤水和固体矿石的形式存在,当下勘探不发达,难以有效发觉和利用。
而来碳酸钠遇水生成小苏打,不易保存,虽然小苏打与生石灰同样能反应生成火碱,但这个过程不稳定,充满偶然性,即便出现了,以当下生产力和信息传播速度,也很难大范围普及传开。
如咸国就没有天然纯碱矿,至少还没发现,但是芒硝极为丰富,芒硝炮制后可入药,是因为煅烧后的芒硝生成硫酸钠,可间接获得火碱,其碱性稳定,且十分厉害
食盐作为当下最为垄断产业,获取的暴利极为惊人,火碱作为现代化学三酸两碱的重要部分,各行各业所需用量极为惊人。
当然,卤侯是不会看到日后的,但仅眼下生产所需的纯碱、火碱带来的利润依然非常巨大。
甚至不排除丁肃能在志国如此顺利的倾销火碱,是卤侯在背后拿丁肃当小白鼠,去志国、宋国、徐国试水。
想透其中利害,百里燕更是胸有成竹,也发现了与这些权贵打交道的手段。
略作考量,百里燕同意说道:
“既然卤侯开口了,若是不舍,今日此来反显得在下没有诚意,不过在下有一个要求,还请卤侯应允。”
“但说无妨。”
“制碱法有多种,眼下牵扯我咸国机密,故而还请卤侯派遣可靠之人前往永兴城,可另开炼池。
此外炼碱有些危险,务必遵守炼制章程,稍有不慎,便会栽入其中烧成白骨。记得六年前碱池扩建,有一新来之人栽入碱池之内,最后连骨头都没捞着,还请卤侯斟酌。”
“这好说,只要能得炼法,一切都从永兴侯安排。”
卤侯欣然允诺,百里燕继续说道:
“此外在下今日此来,着实有一事相求卤侯,因牵扯国本,还望卤侯鼎力相助。”
“说吧,但凡老夫力所能及之内,永兴侯大可说来。”
“其实,在下是想向卤侯借一万寸金,二十万寸银。”
卤侯闻讯猛吃一惊:
“永兴侯南征缴获甚多,怎突然要借如此巨财做什么,难道是大王不肯?”
“非也,其中另有缘由,待在下与卤侯细细说来。”
将钱坊之事与卤侯一番细说,卤侯更感吃惊:
“以金银铸铜钱,会否过于糜费了?”
“是有些糜费,但是对稳定铜钱币值好处极大,也更利于在他国购买交易,如此我咸国铜钱将更为值钱,从而能流入他国交易,而无需在用铜钱兑换成金银,再兑换成他国铜钱,或是以纯金银交易,对我国将更为有利。”
“但老夫听说,有些豪强能以铜钱炼取铜,而后坐等铜价、铅价上涨在卖给官府赚取差价,如此不会重蹈覆辙吧。”
“卤侯请放心,在下已核算过。由于煤炭为朝廷所控,豪强以铜钱取铜法,眼下以木炭为主,成本相对较少。而参入金银之后,要从铜钱中练出金银,就只能以价格较高的煤炭炼取,且需要分数次,故而成本高昂,还不能完全炼出,因此极不划算。而且新钱中金银不会太多,故而炼取金银的本钱极大。”
“那为何不用南征带回的财宝呢,如此岂不更为充裕?”
“万万不可,卤侯既知盐产剧增之后盐价暴降,这金银流入民间之后,其也遵循此理,故而金银也会变得不值钱。还可能被晋国所卷走,因而在下与大王约定,暂时不用此宝藏,直到情势好转之后,再从长计议。”
“那好吧,永兴侯于我咸国有大功,老夫虽不知政略,但大王既然将重任交予永兴侯,老夫也信得过。既如此,老夫即刻命人筹措一万寸金,二十万寸银运来,若是不够,永兴侯只管开口便是。至于何时偿还,也不急于一时。
对了,燕公子方才说,入股分红是为何意?”
“哦,是这样,筹得金银铸成新钱之后,将以利息吸引百姓或有钱者存入钱坊,钱坊则用此笔钱用于农工商,而由此产生利润或为金银铜钱或为商品。
这些皆可作为利钱,以当月或当季度货物价格,支付到期利钱。而分红则是如卤侯这般先行垫入巨资者,年底盈利后的利润划分。
当然,如若亏钱,则无分红,亏损则由垫入巨资者承担。但归根到底,钱坊是国库担保,因此只要情势好转,都是只赚不赔的生意。”
“老夫怎觉得说了半天,倒底还是先借老夫的钱急用嘛。”
“呵呵……”百里燕尴尬笑着:“卤侯所言也不差,钱坊之法确实是拆借法,但以前拆借只能个人之间,现在拆解,则可向全国拆借,如此各地贵族封君封侯,只需将本钱存入其中,定期吃取利钱,而钱坊则用这笔钱,兴办农工商周转腾挪。”
“这倒是个好办法,永兴侯你就放心去办,老夫必会鼎力相助。”
钱坊归根到底还是国有机构,有国库和宝藏担保,国力企稳回升之后只会赚,不会赔。
当然,行政机构的贪污腐败是不可忽视的毒瘤,再赚钱的母鸡,没有好的环境,也有饿死的时候。
与卤侯商定筹款之事,百里燕没急着向咸王汇报,而是等了几天,等卤侯将意思传给咸王。
九月三十这天,为了弄清全国田亩、税收及铸币情况,百里燕连日忙到天黑,尽管知道其中水分很大,但心中依然得有个数。
离宫时,天色已黑,蒋杰每天跟着上下班鞍前马后的,百里燕还没想好如何安排他去何处任职。
想将他调入宫中,但又担心政治斗争的残酷,调他去统兵,以他的能力,出任都尉都绰绰有余,但百里燕又害怕自己不在身边,他又太年轻镇不住,着实让人为难。
牵着飞羽,把马缰交到百里燕手中,蒋杰问道:
“侯爷,为何非要每日骑着飞羽来往宫中,坐大王赏赐的车辇那多气派。”
“坐车辇是气派,但在路上要浪费多少时间,骑飞羽要快得多。再就是车辇体形巨大,所过之处无不要让路,既是扰民,也让有些搬弄是非者以口实攻讦本侯。”
“可太子、鼎炀侯、轩亭侯、卤侯无不乘坐大王赏赐的车辇,也不见有人非议,为何侯爷乘坐车辇,要遭致非议呢。”
“你在军中呆了多年,对朝政之事知之甚少,这朝堂就是一把看不见的刀子,杀人根本不见血,你还年轻,今后跟随本侯多看少说,往往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掉了脑袋。”
“属下明白。”
其实当下政治氛围还算开明,允许思想包容百家争鸣,还远不及明清时期扼杀言路,压制思想创造。但小心谨慎总无大错,毕竟五千年的历史,就像一面镜子,时刻让人警醒。
走出宫墙不远,迎面驶来一辆华贵车辇,打着轩亭侯府的灯笼。
百里燕的飞羽也是陔陵出名的宝马,即便不认得百里燕本人,见那高头大马,也是知道是百里燕的飞羽。马夫随即停车,回头与车内兰渊公主说:
“公主殿下,前面像是永兴侯。”
“车停下,唤他过来。”
“诺!”
车夫停住马车,打着灯笼迎面上前至百里燕跟前:
“阁下可是永兴侯?”
“正是,前方是轩亭侯府的马车吧。”
“是,夫人正在车上,请侯爷移步说话。”
百里燕翻身下马,将飞羽交给蒋杰,随车夫来到车旁,兰渊公主挑开车帘,借光透过缝隙看了眼说:
“永兴侯请上车吧。”
“岳母至此,可是有要事?”
“进车说话。”
为避嫌,男子一般不能随意进入大户人家小姐或夫人的车乘,女子守妇道,也不应让非亲非故的陌生男子进入车中,儿子和女婿则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