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祸起萧墙(2)
舒潼虽然没有明说,但百里燕已了然于心。舒潼是看到宋国国力不济,不可能长期从咸国进口兵器装备武装宋军,故而想以更为廉价的方式,获取技术来源而,后自己仿造装备,以减轻财政开支。
传统上而言,大权独揽的权贵勋戚对国家大政方针有绝对的干预权,舒潼正是看重这一点,试图游说百里燕,出让国防技术。
想到这一点,百里燕继续说道:
“舒将军,办法不是没有,但咸国能得到什么呢?”
“只要燕公子开口,无论战马牛羊还是棉花、大都、麻丝、肉干,皆可以作价商量。”
“既如此,宋国需向我咸国派遣熟练工匠一万人,其中三千人专造连射弩,另七千人听从咸国安排。所产连射弩的七成归宋国所有,宋国只需以战马、耕牛和棉花、大豆等物支付相应的物料与食宿费用,舒将军意下如何。”
“可以。那钢制兵器能否也以此法交换?”
“不行。”百里燕断然否决:“但剩余七千工匠所产劳力,可折合兵器抵偿,用以交换宋国物产。如此以物易物,无需金银铜钱交易,对宋国,对咸国都有好处。”
“那好,就此一言为定,呵哈哈……”
舒潼是宋国大司马,各诸侯国大司马职能也大致相同,职能完全弱化为后勤军职,主管军械司和全国军器监,工匠的调动和去留,受到大司马直接节制。对于时下更看重权利和地位的统治阶层而言,工匠的多寡对他们而言没有多大意义。
舒潼调动一万工匠前往咸国卖苦力,既不需要财政支出,也不需要拿出现成的金银,就能用马匹、牛羊、棉花以市场价,从咸国购买友情价的装备,还能学到连射手弩的制造工艺,非但没有任何损失,宋国还能倒赚,看似是咸国没占便宜,事实上远非如此。
连射手弩的核心技术是钢制簧片和尺寸加工,前者需要炼钢,后者需要木工加工设备,以及技术管理流程,就算拿到了图纸,也无济于事,核心的技术仍在咸国手中。
同时还能利用宋国工匠的多余产能,降低生产成本,利用宋国的人力,腾挪咸国工匠的劳力发展其他技术,而时下刻不容缓,时间和发展机遇远比任何的金钱和物资更为至关重要。
与舒潼敲定此事,百里燕又与其商量种植大豆一事。
宋国北部土地都很适合种植大豆,晋国的大豆多半是来自宋国。要养好马,养上等马,除了放牧喂食草料,还要一些粮食饲料。
当下大豆还是一种下贱的作物,并不作为人的主要口粮,宋国种植大豆主要是为了喂马,因此也成马料豆,因富含油脂和精细蛋白,大豆喂养的宋、徐战马体格健硕。
百里燕要大豆,是为了榨油和豆粕,增加贸易项目和资本通量。咸国固然能种植油菜,但当下技术油菜籽的保存率远不如大豆,同时大豆豆粕要能用于食用、养马和喂养家畜,而宋国则能从咸国得到他们所需的糖、稻米、丝绸,甚至是钢材、百货。
第二天启程返回业绥,百里燕隐隐担心起业绥的安全。
吕瑞是舒潼的亲信大都督,业绥守将,能力没什么出众之处,唯一的优点是忠诚,文韬武略与陆肇大抵在一个水准,但各有所长。
回到业绥已是五月中旬,郑平对金雪狄人斥候的审讯依然毫无进展,还弄死了一个,这让审讯变得更加艰难。百里燕干脆将那活口看押起来,等待照亭、康芝两地的侦查消息。
五月廿四,今年的第一场战役打响,曹驰正起兵四十万,向南逼近诺信山口,以志国朝天阵为核心阵,择机与蛮军交战。
而与此同时,照亭迟迟没有什么消息,五月廿七,从兹城南下途经业绥的十万只宋国绵羊应在半月前抵达,但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迹,吕瑞派人北上寻找,五日未归,下落不明。
到六月初一,情况变得诡异起来,驻守武阳的徐军派人前来购买草药,起因是武阳成发生瘟病。百里燕当时出城在外绘制地图,直到六月初五回到大营得知消息时,业绥城内已发瘟疫,咸军数百人病倒,传染极为迅速,病因不明。
回到驻地已是焦头烂额,瘟疫来的要比想象的更为严重:
“宋医官,此病何时发作!”
“大概是三日前吧。”
“三日前!短短三日之内能病发我军数百人!”百里燕闻讯吃惊,忙是又问:“都是相同病状吗?”
“都是相同病状,肚胀如鼓便结不泻,食欲不振,滴水难进,吃多少吐多少,呕吐中带有血色,伴随有心慌恶心体虚无力,绞痛难忍,属下自学医起二十余载,还从未见过此等怪病。”
别说宋锦没见过,百里燕两世为人,也从没见过喝泻药也不拉的传染病。当世许多怪病,都不是地球所见,有的根本是这个星球独有病株。
“宋医官,即刻起,对伤营实施完全隔离,所有抱病及疑似病状者,立即隔离,郎中、学徒但凡接触染病者,都要佩戴口罩洗手消毒,焚毁一切染病物品,严防瘟病扩散蔓延!”
“诺,属下即刻去办。”
与宋锦详细吩咐,百里燕骑马前往业绥治所,沿途可见染病者十之一二倒伏街头,病状无不是肌肤蜡黄肚胀如鼓,双目暴凸面目狰狞。据徐军来人描述,此病病发前七日腹如大鼓,七日后痛苦不堪,七窍和肛门尿道开始出血,两到四天之内迅速致死,死状极惨。
来到治所,吕瑞不在,已经去了宋军大营,短短三日,宋军发病达两千余人。
“大人,吕将军不在,咱们还去宋军大营吗?”蒋杰问道。
“不去了,先回营再说。”
之后两日,咸军陆续发病三百余人,宋军情况更糟,发病人数陡增至七千六百余人,业绥百姓患病者达到三万余人。武阳、照亭相继传来坏消息。至第四日,瘟疫蔓延至笃晖,笃晖发病八千余人,次日暴增至两万。
业绥感染瘟病第八日,腹胀不便者七窍开始出血,当夜遂即肛门尿道出血,第九日出现首例死亡病例,百里燕不顾反对,力排众议亲自解剖死者。
解剖发现,感染者胃肠道早已坏死糜烂,腹腔都是积血和气体,病发的没几天,肠道就开始溃烂,等到出血,人已经处于濒死状态。
走出从隔离帐,百里燕摘掉口罩,扔进火盆,腹中泛起的酸水仍不时引起反胃让人作呕。
“宋医官,尸体拉出城外即刻焚毁。”
“诺!”
“此外,该病眼下毫无办法,已非草药所能救治,伤营所有得患此病者停止用药,多用些镇痛的汤药,送他们最后一程。”
“这……”宋医官脸色难看,作为医生,停止施救无疑违背了他的良知。
百里燕看出端倪无奈说道:
“并非本将无情,有些病,非时下技力所能为之,若不严加防范,会有更多人为此无辜丧命。有时必须在少数人与多数人间做出选择,执行命令吧!”
“属下,遵命!”
百里燕担心,这此瘟疫是空气传播引起的病毒,在当下没有更好手段检索病毒种类结构的条件下,单纯的依靠草药方剂已经无济于事。即便是现代医药,遭遇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拯救感染者。
走出伤营,蒋杰、卢皋、许扞、苏洪等人都带着口罩等在营外,神情一个比一个沮丧。
“将军,究竟得的是何病!”卢皋忙问。
百里燕神情漠然,沉声说道:
“从未见过。”
苏洪这时骂道:
“真他娘可恶,害死了老子那么多弟兄,真窝囊!”
“苏洪,少说两句,将军比你还急!”
司空南劝道,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许扞摸着浓密的大胡不解说道:
“姑爷,这病是不是有啥癖好啊?”
“何意?”百里燕问道。
“你看,此病不像疟疾,也不像霍乱,不是一倒全倒,一病全病,不分男女老幼贫富贵贱,好像有什么门道。而且咱们好像都没事,姑爷你好像也没病,这病是不是专挑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门道下手啊。”
话音刚落,苏洪插嘴说道:
“这还不简单,上过娘们儿的都没病,没上过的都倒了呗!”
“胡说!”
司空南嗤之以鼻,老脸羞红,苏洪不以为然:
“我可没胡说,我营里病倒的几十号弟兄都没摸过娘们儿,其他摸过的都没事儿。”
司空南继续驳斥:
“那蒋杰怎没得病啊!”
“蒋杰兄弟,你上过娘们儿没!”苏洪问道蒋杰,蒋杰立是摇头:
“没有!”
“真没出息!”
苏洪啐道,一直保持沉默的百里燕喝道:
“都别吵了,许扞所言不无道理,但凡是病,皆有其门道。此病来的突然来的怪异,各营今日起自纠自查,但凡是与此病有关之事,即刻报我!”
“诺!”众将异口同声。
“都各回各营加强警戒,散了吧!”
这时白合说道:
“将军,最近弟兄们上火的厉害,是不是熬些汤药。”
“光喝药也没用,让人去附近地里收蔬菜,实在收不上来就自己种,多用黄豆发豆芽吃。辎重营还有些绿茶,每个百人队都分三斤回去煮水喝,过几日症状自解。”
“属下明白!”
当地冬季漫长,冬季气温低,没蔬菜,即便是有,也是腌菜,喝茶可以极缓解上火,南征之前大军携带了五十多石红茶绿茶,十五石红茶,本以为沿途能有市场,万没料到茶叶在南方没什么市场,或者说茶叶尚未成为被时人所接受的消费品。
加之茶叶采集炒制耗费人力,价格昂贵,六十五石茶叶运到南境后,还有五十三石没出售,等于是砸在了百里燕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