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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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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燕(既魏贤)逼的紧迫,陈韵风很是为难说:

    “其实,广信家底并不丰厚。”

    “何意?”

    “魏将军可知广信有多少人丁。”

    “嘶……怎么,你们瞒报了丁户不成。”

    陈韵风点了点头说:

    “广信在册民籍有近五十万,实则有七十万。”

    “什么啊!”

    百里燕自己都吓一跳,五十万的人口重镇,放眼中原也除了各国都城,鲜有有人口过五十万的城镇。

    时下各国诸侯属地之内,隐田隐户,瞒报户籍的情况较为普遍,主要是为了避税和养私兵。尤其是没有封地,只有食邑的权贵,瞒报丁口和田亩是谋取额外利益的重要手段。【注1】

    郡王赏赐的封邑食邑,数量都有限,所能养活的人口也有限,为了获取更多的收入,权贵勋戚往往勾结地方,私自开荒,而开荒占去的人丁,则不计算在当地户籍之中,长年累月生息繁衍,隐瞒不报的人口的数量相当之可观。

    隐瞒不报的人口,通常又称之为“部曲”,既权贵荫庇下的仆役、婢女、奴隶、佃户等等,无需登记人口籍贯和不享有籍贯的人。

    权贵勋戚隐田瞒报人丁,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而君王直辖的地方郡县存在的瞒报不报现象,主要是为了地方富豪阶层提供黑户,而黑户是不需要上税的,因此地方行政隐田瞒报人丁的情况同样也很猖獗。

    隐瞒人丁除了能带来额外利益之外,这些黑户同样不在征兵范围之列,结果导致黑户的人丁与权贵、豪强,形成人身依附关系,地方豪强势力的急剧扩张。国家征兵受制于地方豪强大户的掣肘,征不到实际人头,最后只能强行拉壮丁充数。

    此前咸王下诏勤王,各地勤王军纷至沓来,咸军兵员最高时竟一度达到四十多万,比之当年江东亡国战,足足多了十几万人。

    百里燕起初就怀疑过各地瞒报人丁,现在看来,非但是瞒报了,广信的情况尤为严重。照此估算,不计被晋国占领的江东东郡,咸国人口根本不止开战前六百五十万,至少也要在七百万以上。

    “找死,简直是找死啊。陈兄啊陈兄,七十万人能养六七万兵啊,你们当真是要造反!”

    “唉,我等属下又能奈何,这些都在下辅佐主公之前,罗松亭与主公定下的养民之计,但谁知道形势却未如罗松亭所料发展。”

    “那现在,广信公府有多少粮草军辎可供驱使?”

    “其实,自去年开战以来,秦翰从长孙国贩来的铜、锡、铁几乎断绝,公府现在所用都是存料,加之去年至今战事旷日持久糜费巨大,因此军械甲胄还有两三万吧。”

    “那粮草呢,粮草马匹还有多少。”

    “公府去年底还有粮草一百七十余万石,不过受蓝毒水所害,今年绝产,陆陆续续赈灾救济了三十万石,照此下去,秋粮继续绝产,今冬、明春的六个月,七十余万人颗粒无收,明年夏收之前还有三个月,剩下的一百四十余万石粮草,即便以最低供应,恐怕也仅够勉强维持到明年春天,这还不计军需开销。至于马匹……”

    “马匹何在?”百里燕忙问。

    “马匹在外海的流风岛,尚有马匹数千。”

    “这么多!你们还养了水军!”

    “大约二十多艘大船。”

    “咸军、长孙军水师常年称雄北海,为何此岛至今未被发现?”

    “此岛甚远,距离广信东北约十多日水路,乃四十年前,有商船遭遇暴风,偶然飘至流风岛,只因远离海岸,常年暴风,因此鲜有船队途径外海,后被主公得知,于十多年前在岛上养起了马匹。”

    “这么说来,此岛很大,否则怎能放养两万匹马。”

    “有广信属地的六分之一,但山林居多,适合养马的平地不多,并不足以养两万匹上好的战马,因此每月需要往返运送草料和口粮喂养马匹,因此广信虽有七十万人口,实际上每年需要大量的粮草用以喂养马匹,否则养在外海,时间一长必然废弛。”

    “我说呢,去年勤王,广信何来八千匹一等一的战马,原来你等将马匹养在外海,当真是好心机。”

    受时下航海术以及船舶技术的限制,在没有指向装置和适合远洋的海船,水军只能在近海航行,无法远洋。即便是纵横北海的长孙国水军、咸国水军,出海多半都是沿着海岸线,通过掌握基本的星相航行,远没有出远海,而不迷路的技术能力。

    广信偶然发现的流风岛,也是因为商船迷航而偶然发现,面积之大竟也有一个六七百平方平方公里,比关岛还大,即便是放在现代,外海能有座几百平方公里的岛屿都是奢侈的。

    正值二人说话之际,一个兵士匆忙而来:

    “启禀陈先生,方才街上抓到一女子,自称是桂乐坊的乐女,要见魏将军。”

    “见我?她姓甚名谁?”

    “回魏将军,叫唐桃来着。”

    “唐桃!怎么是她?”

    陈韵风问道:

    “魏将军认识此女?”

    “他是桂乐坊肖春玉的使唤丫头,此前秦翰来信,拿肖春玉要挟于我。”

    “可肖春玉不是桂乐坊名伶吗,魏将军怎的认识的。”

    “此事说来话长,定是被秦翰做发现,拿来胁迫于我。”

    许扞虽然承认了姜蓉夜去惜香阁是去赏乐,但死咬着不说究竟是听谁弹琴,于是百里燕、陈韵风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只以为是秦翰分头捉了肖春玉和姜蓉。

    唐桃被兵士带进堂时,哭哭啼啼眼泪纵横,见到百里燕时就给给跪了:

    “魏将军,魏将军,救救我家小姐吧。”

    “唐桃姑娘,肖姑娘可是与广信郡主在一起。”

    “嗯嗯,魏将军,快救救小姐吧。哦,对了,这是秦财东给你的信。”

    唐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百里燕接过一看,落款是秦翰的。内容很简单,要百里燕去青翠楼见面。

    “这个王八蛋!”咒骂道,百里燕将信转给陈韵风,遂即又问唐桃:“唐桃姑娘,你与肖肖小姐怎的被抓的?”

    “这个……”唐桃吞吞吐吐难以启齿。

    “唐桃姑娘,怎么不说呀?”

    “这个……是在惜香阁与,与……”

    闻讯惜香阁三个字,百里燕心头一怔,眼前几乎拉黑:

    “你是说,肖姑娘是和姜郡主在惜香阁一起被抓的?”

    唐桃点了点头,没说话。陈韵风此时还搞不清情况,不明白百里燕、唐桃话里话外的隐晦之意,遂即说道:

    “郡主怎会三根半夜去听肖春玉弹琴,会不会是秦翰得知消息故意设下的圈套。”

    此时百里燕莫名觉得可笑,看唐桃的脸色也知道,哪是姜蓉去听琴,姜蓉与肖春玉根本就是对女同性恋啊,这么热的天,三根半夜的肯定是脱光了睡一起,被唐桃给撞破了。这就不难怪,许扞支支吾吾打死也不说,这要是公之于众,唾沫还不把她二人给淹死。

    “陈兄,秦翰这是要跑,此乃有意转移我等视线。”

    “既然要跑,为何还要转移我等视线?”

    “秦翰在广信经营多年,其虽然不至于将全部金银财宝都藏于广信,但广信毕竟是其根基,定有不少金银藏于城内。他以肖春玉、郡主为人质,一是为了生路,二是为了将钱财从密道转移至城外,待来日再来取走。若是逃命时带上金银,显然是逃不快的。”

    秦翰视财如命,显然不可能将能带走的财产拱手让给百里燕,但是带上财宝一起逃命,显然又不现实,极容易被骑兵给追上。

    因此秦翰才会将两个人都绑去,先用姜蓉换生路,秦翰继续绑着肖春玉出城,而后再派人押着肖春玉前来,换出他的财产。只有这样,秦翰才能坐拥财富继续逍遥法外。

    “魏将军,救救小姐吧……”唐桃恳求道,深怕丑闻激怒了百里燕。

    “唐桃姑娘放心,魏某定会救出你家小姐。”话音落下,百里燕与陈韵风说道:“陈兄,劳烦转告少主,魏某前去青翠楼见秦翰,切莫要意气用事,误了郡主和肖春玉的性命。”

    “那好,魏将军自当小心。”

    点了两百广信兵,百里燕带着唐桃坐车辇前往青翠楼,路上,唐桃小心问道:

    “魏将军,小姐她……”

    百里燕淡淡一笑:

    “肖姑娘与郡主间的肌肤之事?”

    “看来魏将军猜到了。”唐桃难以启齿道。

    “这算什么事,我敢打赌,一定是郡主缠上你家小姐的,可是如此?”

    “嗯嗯,那是三年前了。唐桃这么多年就知道是个俊公子喜欢听小姐的琴,没想到竟会是那等事。”

    “其实此事不无不可,只是眼下教化使然,世人不知女子心思罢了。”

    “这么说,魏将军是原谅小姐了?”

    “原谅?魏某为何要恨肖姑娘呀。”

    “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况且姜郡主已被许配于魏某,此等事情你们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哈啊!原来这是真的呀。”

    “怎么,姜郡主不知?”

    “好像真不知道。”

    百里燕此刻心情有些复杂,可以确定的是,肖春玉肯定不是女同,多半是被姜蓉看中后,连蒙带骗绑上的贼床。但问题是姜蓉是有这个倾向,还是双性恋,亦或者是就好这一口,这就难说了。

    要是第一种情况,日后势必不和谐,要是后两种,还能凑合着过。此时百里燕真后悔当初没多想一步,早知道姜蓉有女扮男装的习性,就该想到她可能是女同,现在好了,生米煮成夹生饭,不认还不行。

    【注1】关于古代隐户、隐田、部曲问题,一直是长期存在的人口现象。古代受到天灾人祸,战争频繁,政治动荡和官场黑暗,导致老百姓在无法维持生计,同时又不想造反的情况下,选择抛弃官田、公田和租田,逃入山林和荒野,自行开荒种地,或者依附于地方的豪强、权贵、富豪。

    而提供庇护的这些势力,则利用自己的权利、影响,帮助逃避战乱、迫害、征兵、重税的个人,逃避朝廷的缉捕和追查,由此形成隐户问题。

    隐户一直是历朝历代,乃至现代社会一直存在的现象,如现代的黑户问题,无国籍、无公民身份,难民等等,都是隐户。只不过在于隐户问题,在不同历史时期,严重的程度如何。

    如战乱和政治动荡时期,隐户的问题就尤为严重,太平盛世吏治清明时期,隐户问题就较为缓和。

    以三国为例,东汉中后期,黄巾之前,东汉政权官方的户籍现实人口在四千至四千五百万左右,有些数据估算的可能更多,但到了三国中期,全国人口最悲观的统计估算只有三百万,乐观一点的六七百万。

    也就是说,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都消亡了,可见当年多么乱。

    但是到了司马炎一统中国,人口又恢复到了两千五百万上下,按三百万的人口基数,几十年间怎么生养,也不可能冒出这么多人。

    因此,隐户问题在三国时期不仅存在,而且极为严重。以曹操官渡之战夺取河南河北为例,仅仅从依附于袁绍势力的地方豪强手中,一口气就抄到了账面户籍之外的二十多万户人口,为此曹阿满还发了一笔小财,这还不算当时河南河北其他人的隐户人口。

    此外,也有诸如明朝的户籍措施,只给男人上户籍,女人不给上,所以明朝统计到的巅峰人口,大约是五千多万,六千万不到,实际上这只是一半男丁的账面数据,还有一半女丁没有算户口。而且农耕时期男性寿命更短,战争的频繁也让男性大量死伤,因此女丁人口应该比男丁多。

    当然,也有极特殊时期,如五胡乱华时期,五胡专以抓捕汉民女性淫乐,而后杀之烹煮充当干粮,美其名曰“两脚羊”再如金、了、蒙时期,北方汉族女性奇缺,因为都被女真、契丹、蒙古抓取充妓,大量女性死亡。

    总之,户口问题在古代尤为严重,隐户越严重,也意味着时代越动荡,可视为时局好坏的重要指标和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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