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八宗罪
“对待这样的混蛋,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行周喊道。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所有的战士同时奋臂高呼,音浪贯彻云霄,直冲天际。
李行周微微一笑。
士气可用啊!
“不,我们不杀他。杀了他,会让我们真正的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野蛮人。”
“但是我们也绝不容忍一切对我们战士荣耀的践踏。”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大唐的军人,是最伟大的,是不可轻辱的。”
“既然他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李行周仰面向天,眼神中已隐含风雷阵阵。
“河州太守王元感!”
“擅焚我死难将士家信!”
“无视我大唐军人荣耀!”
“践踏我大唐士兵尊严!”
“诈病以待我军!”
“推脱军需供应!”
“上负大唐皇恩!”
“下辜百姓期待!”
“无道之官,天地可谴!”
“此八宗罪也!”
“我若不教训他,天理不容!”
所有的士兵都静静地看着李行周。
一名左武卫的老兵高声大喊。
“李学士,你就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打鄯州城的时候,那么危险的事,我们都听了你的!”
“现在这小小一个河州城,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你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群起呼应,山呼海啸。
李行周忽然想到,当年黄袍加身也不过如此吧!
“好!大熊,你带一千名弟兄,去河州城南城门!
“那里有五百名守城士兵,我要你把那里给我拿下,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来。”
“燕顺,城西外有一个王家院子,那是河州王家的族落,大约有五百名私人武装,是王元感用他自己的钱武装起来的,。警号一响,他们一定会进城来。”
“我要你带五千人,在他们进城之前,围住他们,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来。”
“林云,你带一千兄弟,分占其余两门。”
“老郭,东门,那里将是我们撤退的方向。你帮我们守住!大熊也将会带着辎重从东门而出。”
“柿子、老朴、舞阳!你们带剩下的兄弟,还有咱们为他准备好的那份礼物,跟我去太守府,我们去找他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讨个公道!!!”
所有人都狂呼起来,倾泻出内心中最狂热的怒火。
......
坐在红木做的花格窗边。
李白狮单手抚弄着琴弦,她的心情澎湃如潮。
她两眼若一汪清水碧潭,闪动着明亮的光辉。
碧玉凤簪叉在高髻上,荡出一片动人的神彩。
身穿洛阳城最有名的彩虹绸做的轻萝衣。
自从那次酒宴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起伏不定。
总伴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心底徘徊。
李白狮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象李行周这样不具一格的男人了。
她这一生见过太多男人。
他们有的俊美,有的丑陋,有的财雄势大,有的谨小卑微。
有些人在她面前故意高谈阔论,漳显才华,有些人在她故作深沉,一本正经。
还有些人试图用钱财来打动她,劝说她.
每天不知有多少男人希望能把她带进房中,收为己有。
他们总是打着知音的幌子而来,心中揣着龌龊的念头。
头上顶着冠冕的帽子,出堂皇之言,行苟且之事。
一方面色迷迷地看着她,尽情地想象将她压在身下辗转呻吟的样子。
另一方面却口口声声伦理道德,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道貌岸然。
还有些受挫者,更是编出“白玉狮子滚绣球”的说法,来编排她!
李白狮对这些人只想笑。
她是自由身,她卖艺不卖身。
她有名望才气,更不怕有人敢胡来。
觊觎她的人很多,但她巧妙应对,将豺狼变成自己的守护者,自己则小心地在刀丛中跳舞。
每个人都为她的清高与才气所惊撼,却从没有人能真正得到过她。
因此也有好事者说她是。
“才自高绝,心若冰雪。天下无男子能降服。”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身为一个女人,她何尝又不想拥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爱情。
身为一个女人,她就算是再如何才气纵横,精擅音律,同样也拥有人的七情六欲,渴望能有个男人搂抱自己,爱护自己。
她并不想要求太多,只希望能碰上那样一个能让她心动的男人罢了,但是偏偏她却总也碰不上。
在她眼里,号称文才风流的杜肃不过是个无用腐儒。
“爱民如子”的王元感也不过是个贪婪官僚。
他们甚至连男人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打动自己的芳心。
纵使这招待自己的美食再好,殷勤再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幻一场罢了。
但是那天,李白狮的眼前亮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那个男人,外表斯文儒雅,但内心刚烈秉毅。
他身为军人,鏖战边关,创下许多传奇故事。
“李行周雪夜破鄯州!”早已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军旅故事了。
传言中,这个男人狰狞恐怖,心肠歹毒,一口气杀死鄯州城四千降虏。
传言中,这个男人重情重义,敢做敢当,手起刀落,大快人心。
传言中,他高大威猛,神威凛凛不可一世。
别人的白玉狮子滚绣球是来侮辱她,而他嘴里的白玉狮子却是像保护她。
时至今日,李白狮也明白了李行周当时说白玉狮子滚绣球的目的。
无非是怕自己说太多他的好话,得罪了贺州权贵。
可原来,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她才现原来他竟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性貌英俊,语气谦和。
他看上去就象个完全无害的邻家大哥哥。
纵然穿着一身盔甲,脸上也总洋溢着阳光般的微笑,给人以放心之感。
他疼爱军士,更是关怀备至,甚至亲笔为死难的士兵写家信。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竟就是有了依靠一般。
他有才气逼人的《生僻字》,更有动人心魄的《八杯酒》
那一天,他用平淡的口气述说着他们军人的生活方式。
没有丝毫的诉苦,也没有血泪的控诉。
有的,只是淡淡的,看透人间世情的漠然。
他走的时候,就象天绝峰顶的傲天松,孤单萧索,却自有一股逼人的霸气。
这样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人?
李白狮呆呆地想着,一时间有些痴了。
“小姐。”
侍女的声音响起,惊醒发呆的李白狮。
几乎撑破了衣裳的胸口风光一阵气势汹汹。
纤细蛮腰之上波涛汹涌。
“什么事?”
李白狮有些恼怒
“王大人下了帖子,请你去府上。”
“知道了。”
李白狮无奈地捧起案上的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男子虽好,却与自己天差地远。
有些事情便也只能空想惘然罢了。
若上天开眼,能让我再见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是好的......
河州城的居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一支黑盔黑甲的铁血骑队,正从远方急奔而来,若狂流奔泻,摇动出一片风火雷霆之势。
铁蹄击踏地面,轰声隆隆,大地为之颤抖,就象是地震到来前的先兆。
骑队在河州城的街道呼啸而过。
每一名战士的脸上都写满了生死岁月的沧桑,而现在,更多了一份愤怒**。
这股愤怒,汇聚成一股滔天恶浪,直扑向城中深处,那高宅厚院的太守府。
八百名铁血悍骑将太守府围了个水泻不通。
手中的弯月刺矛同时对准太守府内。
数十名名骑兵斜刺里从队伍中冲了出来。
三人为一纵列,左右排向。
中间赫然是一根粗壮的滚木。
马上攻城术,是大唐军久已有之的一种攻城手段。
以六人或八人为一队,士兵骑在马上,用挠钩抓起巨木,借马力冲刺,用来冲击小型防御性掩体,有极好的效果。
这种马上攻城术对骑兵素质的要求极高,非久经训练无法施行。
而李行周的这支部队,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个中好手。
浑圆巨木撞在太守府的厚门之上,出蓬蓬的巨响。
两支攻击队伍轮番冲击,只几下,大门已轰然倒塌。
还没等里面的人冲出来,大股的骑队已经杀进了院子里。
下一刻,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声浪若接力的海浪,腾卷了整个太守府。
......
王元感从里院冲出来的时候,看到这浩大气势,惊得脸都白了。
他现在属于“抱病”期间,本来好好的身体,被这一吓,到真有了几分病人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冲击太守府!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拿下!”
王元感大叫。
“大人不要喊了。”
朴景泰高坐马上懒洋洋地说。
“你府上的士兵,一共也就二十个。你整个河州城的驻防士兵,再加你组建的那一千民兵,也不到一千五百人。别说他们现在进不来,就算是进来了,你以为就凭这些个几乎就没上过战场的家伙,能和我们兄弟对抗吗?不是我朴景泰跟你吹牛,这里面随便拉出三个哨的兄弟,就能正面灭掉你一千五百人的全部,还不带有多少死伤的。”
所有的士兵同声嘿嘿笑了起来。
他们笑得张狂,手中的长矛却同时对准了王元感,矛尖微微颤抖,借着正午的太阳,反射出强烈而眩目的强光。
王元感微微眯起了眼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独臂汉:
“你不是李行周的人吗?哼哼,好大的胆子,左武卫竟然敢冲击太守府,就不怕军法惩处吗?”
一个悠扬的声音飘飘而来。
“谁说我们冲击太守府了?”
骑兵队哗的散开,高大神骏的天鬃马上,李行周慢悠悠地踱来。看着王元感白的脸色,李行周微微一笑:
“王大人,几日不见,精神欠佳啊。”
王元感长吸了一口气。
“李行周,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声低低的冷哼,如暮鼓晨钟,重重地敲打在王元感的心房上。
李行周挥了下手,两根手指戳天而立,身后的柿子已经站了出来。
“给王大人读一下吧。”李行周冷笑道。
“是。”柿子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书,一甩手,正要耍一个帅。
用余光瞟见李行周要杀人的眼神,柿子赶忙高声读道:
“今有左武卫李行周,受平西军大元帅薛讷之命,奉命前往河州城征调兵员!”
“鄯州大捷,我左武卫死伤甚重,新兵营训练不足,人手不足,不敷使用。”
“薛大元帅授李学士主便宜行事之权,可在唐律允许的范围内,自行征调适龄青年入伍参军,此为光宗耀祖之大喜事。”
“按大唐征兵法令:凡年满14岁之适龄男子,无论出身,皆有从军义务。”
“和平期间,以两丁抽一,五丁抽三为准,家中独子可不去。”
“战事期间,则以大军需要为准,每征一丁,抚恤百银,任何人不可违背。”
“有敢抗征兵令者,以叛逆论处,可当场格杀。”
“现有王府中,王行俭,王行衍,年满二十,十八,为国之大好男儿,正值服役之年。”
“当以国事为重,听从召唤,上阵杀敌。”
“我部新兵不足,特征兵之令,征调王行俭,王行衍为左武卫士兵,自接令起既刻生效,不得有误!!!”
啪,文书直接砸到了王元感的脸上。
李行周的声音已阴测测的传来:
“听明白了吧?王大人,我奉薛讷大元帅军令,有征调之权。”
“王大人家有爱子,正是为国建功的大好时机。我看王大人满门忠烈,一心为国,就把这征兵令,送到了你们家来。”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请两位公子出来跟我们走吧。”
王元感登时就晕了。
大唐大唐,以武立国,国人以尚武为荣,以战死为耀。
但口号是拿来喊的,是用来激励那些无知百姓的,而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
自古以来,真正能舍得把自己的子女送上战场的大官,恐怕没几个。
身为大唐大员,自然有的是办法为子女免除兵役。
也因此,王元感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征兵令竟然会送到自己的家里来。
但是大唐法令上,到是的的确确写得清楚,凡适龄青年,都有服从征调之义务。
即使皇室子弟亦不例外。
王元感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李行周会给他来这么一手。
不过这个时候他显然还有些不认输,还想凭官威压人,所以依然狂妄大叫:
他大叫。
“荒谬!四品以上官宦子弟,从未有入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