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新势力地崛起
大明的基本盘,当然还是农业,农民也是大明最庞大的阶级。
故此只要基本盘不崩溃,大明自然也不会突然崩盘的。
郭淡可也不傻,如果都没法控场,他也不敢这么干。
但商业到底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商业突然停滞,谁都疼得受不了,苦于又没法解决。
而如今大家都明白过来,这事十有八九就是郭淡设下的圈套。
在这场危机中,不少商人都破产,唯独郭淡这小子是置身事外,因为他手中就只剩下钱庄和信行。
关键这两门买卖在这场危机中,几乎唯一赚钱的买卖。
因为不少商人都将钱存入钱庄,郭淡也不是开善堂的,这得交保管费。
还有不少商人面临许多债务,也得找信行统计。
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巧合啊!
你刚把买卖变卖,结果那些买卖就全部破产。
要说不是郭淡在从中作梗,鬼相信啊!
那么,是不是又将锅全部甩给郭淡?
真不是他们不想甩,而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甩,因为就是他们让郭淡关门的,不是郭淡自己想关门,如今又怪郭淡关门,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至于铜钱么?
郭淡得拿银子去购回股份,那么他用铜钱就支付员工有何不可?
许多官员已经不堪重负,是自捶胸口,吐得三升血,然后主动辞官,保命要紧啊。
而如今保守派里面也出现一些争论声,有些人认为愿赌服输,如今大势已去,该去请求陛下让郭淡继续承包四府。
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一旦认怂,那将满盘皆输,他们也知道,万历就在等他们服软,可是一旦服软,那么他们之前颠倒黑白,诬告郭淡,可就都成罪证了。
到时秋后算账,他们还是难逃一死。
这时候一定要顶住,这国家乱了,他皇帝也受不了。
你们可以请郭淡回来,但我们是绝不会出面,也绝不会向郭淡低头认输。
东阁。
“申首辅,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就算杀光他们,但问题依旧得不到解决,这受苦的是百姓啊。”
在家得王锡爵也忍不住了,终于出得家门,回到朝中,而他首先就是劝说申时行,停止这点兵点将的游戏,这个游戏纯粹就是报复,因为点派得那些人,都是一些不可能能够处理这场危机的官员,要这么拖下去,危机将会越来越严重,于国于民都不利!
申时行叹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想收手了,是他们不肯认输,他们不认输,那么郭淡就无法回来,这问题就解决不了啊!”
王锡爵问道:“难道满朝文武都对此束手无策吗?”
申时行摇摇头,道:“如今财政方面都出现问题,因为一条鞭法,导致百姓必须缴纳白银,而目前江南地区连一两银子都找不到,百姓都是心急如焚,他们就是将所有的粮食都拿去换银子,都无法缴税,户部也为此感到非常头疼。
另外,河南道作为粮仓,刚刚经历水患,这都还没有恢复过来,而如今又面临这么大的危机,局势也是岌岌可危。”
王锡爵不禁闭目一叹。
但这就是明朝。
明末大难临头的时候,官员们都还在自相残杀,宁可让清兵打过来,也绝不向政敌低头,更何况如今只是小难临头,他们才不会轻易认输。
这里面其实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明朝有相当一部分官员,心里并不认为自己跟国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们都认为国家只是朱家一家的天下,因为当初朱元璋也就是这么定的。
朱元璋定下来得官员俸禄可是非常低的,但他对待自己的子孙又是另外一回事,当初就连掌控兵权得,也全是他的儿子,只不过后来是成祖拿着金钱把那些藩王的兵权都给换了回来。
但意思很明显,这天下全都是我朱家的。
你们官员那只是我们朱家的雇员。
但如何让官员效忠皇帝,就是凭借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那八股文与明朝的体制那是相辅相成,是一套完整的体系,与唐宋其实是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隋唐都是门阀制度,宋朝是士大夫共治天下,不管是门阀,还是士大夫,在他们的时代都有着极大的特权,明朝是官僚阶级,但绝不能说皇帝与官僚共治天下,明朝的官僚在名义上的特权那跟唐朝的门阀和宋朝的士大夫是没法比。
官员在皇帝面前,也是非常卑微的。
故此明朝重视思想,非常重德,德行高尚的官员,虽然可能骂皇帝,但他也会忠于皇帝。
可惜儒家思想又是一种非常世俗的思想,不像似西方那种信仰上帝,是很难忽悠天下聪明人的。
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也都看得很明白,既然都是私人的,而没有公家一说,那这就很好算了,当然是以自己的利益优先,国家损失,那只是损失他们老朱家的,但要我对政敌低头,那损失的是我们个人的利益。
要是平时,万历估计也就是灭灭他们的威风,不会玩得这么绝,国本之争闹成那样,他也没有对对方赶尽杀绝。
可如今万历是有郭淡的技术支持。
这可就不同了。
万历不但不收手,反而还下旨责问,怎么情况还没有得到解决,申时行你在干什么,四府官员怎么还没有任命上。
申时行倒是想收手,但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于是又将吏部尚书找来,看看谁脖子硬就派谁去吧。
......
一诺牙行。
“哇!真是没有想到,这脖子硬的还真是不少啊!”
郭淡都有些懵了。
他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刚猛。
徐姑姑轻轻叹道:“如今各方都是骑虎难下。想让那些言官低头,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当初可是一直都在跟张居正作对,如果他们此时对一个商人屈服,那他们将来也难以在朝中立足,就还不如辞官回家。
而内阁方面,就算他们愿意妥协,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妥协,他们若来请你,首先你不可能答应,其次可能又会被对方倒打一耙。”
郭淡不禁问道:“那这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去。”
徐姑姑道:“你很着急吗?”
“我不着急。”
郭淡摇摇头,道:“反正死得又不是我。”
徐姑姑道:“但那些百姓是无辜的呀!”
郭淡双手一摊道:“但是我没有权力,我也什么都干不了。”
还是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既然这都是不能改变的,那大家就还是先顾着自己。
朝中双方开始拼内力,拼家底。
郭淡没有想到对方脖子会这么硬,而对方其实也没有想到,万历这回会这么狠,这国家可是你老朱家的,你就任由这场危机继续下去吗?
殊不知越往后拖,万历的损失越小,而且银子都在万历手中,万历也是有恃无恐。
而就在这时候,从江南处州上来的一道奏章,打破了僵局。
处州判官顾宪成突然上了一道奏折,而题目就是“秋后算账”。
大意就是讽刺内阁,我知道你们是要秋后算账,可以,没有问题,如宋景升、吕郎斋他们确实犯了很多错误,这理应受到处罚,但问题是现在还没有到秋后,你们就急着算账,置百姓、国家于危难不顾。
这难道是为人臣子该干的事吗?
他认为在这时候,内阁应该挺身而出,团结朝廷,想办法去解除危机,等一切再过去之后,你们再慢慢算,而不是借此危机来消灭政敌。
此乃本末倒置。
虽然奏折中,也指出保守派的错误,但是保守派是如获至宝,他们开始反击,这么大的危机,那些小官员根本没法处理,这时候你内阁是责无旁贷。
现在不管吏部指派谁去,他们都反对,他们要求内阁亲自出马,你们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
而同时顾宪成这一道奏章也获得许多正直官员的拥护。
危急关头,你申时行就顾着公报私仇,而且你也杀了不少了,也该收手了。
申时行也是有苦难言,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只是一笑置之,但心里却大骂顾宪成,你真是站着会说话不腰疼,你别光会说我,你倒是给个主意啊!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许多官员对此非常不满,于是就直接挑破话题,开始跟他们清算旧账,当初是谁急着将郭淡赶走的?又是谁诬蔑郭淡、王锡爵他们。
你们颠倒黑白,导致国家大乱,但是你们现在连错都不肯认。
而就在这时候,吏部侍郎沈一贯突然跳出来,喊出了一句令满朝文武都感觉非常尴尬的口号,他竟然推荐郭淡出任户部右侍郎,以及入阁。
他甚至将郭淡比之为齐国管仲,大汉萧何,认为郭淡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治世奇才,朝廷理应任人唯贤,破格提拔。
这真是肉麻到没有人受得了。
不少官员听到这话,真的都羞于与他共事,你身为吏部侍郎,竟然去舔一个赘婿商人,而且如此没有下限,他才二十多岁,你让他入阁,你要不要点碧莲,我们的官员脸全让你给丢了。
就连吏部尚书杨巍都觉得这家伙疯了。
可令人惊讶的是,朝中大量的权贵、功勋,以及不少漕运官员,地方官员全都支持沈一贯得主张。
并且支持他们的声音是越来越大。
就连保守派和内阁都看呆了。
是世道变了吗?
原来这都是因为背后的利益集团开始有些受不了,这商业不景气,漕运、盐、铁、茶、马等等贸易,全部都受到重创。
单说这盐,以明朝的制度来说,贩卖盐去边境地区,可都是需要商人,而如今商人都不肯拿银子买盐了。
这怎么操作?
跟这些利益有关的官员、权贵,这心里能开心吗?
虽说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是他们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他们是越发非常厌恶两派得斗争,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解决问题,等问题解决了,你们想怎么斗都行。
而顾宪成是要求内阁团结朝廷解决问题,这非常符合他们想法,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郭淡,那么沈一贯提出来让郭淡担任户部侍郎,也符合他们的利益。
顾宪成和沈一贯的发声,直接导致朝中两股新的势力渐渐形成。
真是时势造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