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胡亚的话说，李琦，是学府苑接待中心最没存在感的男生。木槿也比较认同——做销售做久了，有些话语尤其是不太好听的评语，从来是借他人之口说出来。谁也没有想到，那天在接待中心和客户大打出手的竟然是李琦。

    周舟接待了一批客户，是一对年轻小情侣，当时学府苑有比较难销售的118平米的户型，因为Z市人最喜欢的是明厅明卧的向阳的房子，但是118平米的户型属于整栋楼两边的户型，只有一个卧室向阳，次卧、厨房、餐厅、客厅都向北。小情侣点名要120平米左右的房子，不论是两居室还是三居室。周舟为他们介绍的时候，已经明确告知他们，这个户型的优点是大开间短进深（开间即房子的平面长度，进深即房子的平面宽度），光线很亮；缺点就是只有主卧室向阳，每逢春天三月份停暖后会有点凉。当时卢本雨和木槿就在不远处听周舟谈客户，觉得这女孩太实在了，说得这么实诚！小情侣当时不介意，看完房子之后非常喜欢，觉得房子高还亮堂，在谈判桌上就商量将来把厨房非承重的墙面打开，做一个延展吧台出来……因为是男方父母出钱，小情侣就留下了500元保留金，等第二天男方父母从县城赶来之后再作打算。没想到，男方父亲的到来，直接导致冲突的发生……

    第二天，男方父亲在接待中心沙发区坐着，看着户型一言不发，小情侣不敢吱声，气压超低。作为二队队长的卢本雨当天请假，木槿当时正在谈客户，感觉气氛不对劲就借着取户型图的机会叮嘱李琦帮忙看一下周舟的客户。周舟先带领客户先去看房，木槿随后也带着自己的客户前往，但是两人看的房子并不在同一栋楼。木槿看房归来刚走进接待大厅，就听到那位大叔在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漫天飞，木槿稳住阵脚帮自己的客户算完价格，就让客户赶紧走了，打算帮周舟他们解围。送客户走出接待中心，转身的那一刻，木槿就见那位骂脏话的大叔甩手就给了李琦一个耳光。李琦第一时间懵掉了，二楼闻声出来看情况的开发商王姐也愣住了，李琦反应过来抬胳膊就还了一拳，接着两人扭打在一起……小情侣也被突发情况惊呆了，回过神开始拉架，木槿和龙伟拉人的同时，让秘书李彩赶紧报警……

    警察到达接待中心后，开始做笔录。木槿这才了解到，走进房子看到户型那一刻起，男方父亲就开始骂骂咧咧，称周舟欺骗客户，一路脏话骂回接待大厅。周舟满眼是泪，情侣女孩不忍心，就说房子不要了，拿回之前留的500元钱就走。那大叔听说接待中心收钱了“以为已经定房”，就大骂售楼员坑蒙拐骗没有好东西，从周舟、李琦的祖宗十八代一直骂到生孩子没**，李琦忍住怒气劝他“尊重别人”，那大叔朝着李琦“呸”了一口，甩手给了李琦一个耳光……周舟是家里的妹妹，从小被父母、哥哥哄着，自出生至大学毕业再到工作至今，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在员工休息室嚎啕大哭，胡亚在一旁哄着。李琦怒气未消坐在谈客桌旁，全体同事站在李琦身后为他助阵。小情侣和男方父亲坐在对面，警察笔录做完开始调解，那大叔不接受调解并坚持让李琦赔偿1000元钱，情侣女孩听到这里，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就在李琦和男方父亲争辩不休时，女孩突然特别冷静地对男孩说：“本来想着，买了房，我父母就会同意咱俩在一起了。现在不用了，如果嫁到你家，我怕自己会成为怨妇甚至泼妇！分手吧！”说完，转身跑出了接待中心，男孩急忙追出去。那大叔慌得站起来，看着两个孩子都走了，跺了一下脚：“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说完，拿着从孩子那要过来的保留金凭条，对着木槿说：“把钱给我退了！”木槿拿钱交给他，只见他手指沾了沾唾沫点钱，终于走了！警察收拾完笔录和记录仪，说了一句：“你们做销售的，忍耐心还真强！”开发商财务王姐赶下来，看了看李琦，又去休息室哄了哄周舟，感慨地说：“那个男的素质真低，当着自己未来儿媳妇的面还这样撒泼！你们受委屈了！”一番话，又让周舟泪流满面……

    事情还没有结束，尽管开发商在场的人都证明是客户无理取闹还先动的手，接待中心的置业顾问出于防卫才起了冲突。开发商对接人付总还是在段经理参加完公司培训后，找段经理表达了不满，并称看在学府苑业绩做得不错的基础上，决定不向天华代理公司总部投诉。他的要求是，将李琦调离学府苑，换一位销售力强的置业顾问。付总当时向金龙地产公司全力举荐天华代理公司，他是对接人，更是天华代理公司的“伯乐”，片区总监和段经理对他的要求不敢不重视。经过沟通，公司人力资源部决定将李琦调往T市的世贸广场项目。为了给李琦送别，项目上决定进行聚餐。送别宴上，周舟泣不成声，说都怪她，如果直接把保留金退给客户就没事了。李琦安慰周舟，说自己在T市上的大学，T市算得上是自己的第二故乡，这次正好回去看看。话虽如此，木槿知道，李琦是舍不得离家太远的，毕竟整个项目上，回家次数最多的Z市本地人就是他了……

    李琦去了T市，周舟明显变得更沉默了。周一晚上女生宿舍的女孩们聚在一起吃西瓜，就在大家谈论九月份新推出的房源的时候，周舟突然问了一句：“木主管，你说咱们做销售的价值是什么？”木槿知道，周舟还对李琦的事情心存芥蒂，她看了看周舟示意她说下去，周舟有点激动：“你们没有感觉到吗？所有人都看低做销售的！做销售员哪怕挣得再多，也比上月薪两千的公务员地位高。”周舟说的是实情，封建社会的行业排位“士农工商”，做生意的排在末位，还强调“学而优则仕”。和生意场有关的人，不管是老板还是销售员，在广大北方人的眼里都不如行政机关、事业单位的人体面。木槿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古以来政权中心多在北方，才导致北方地区追求“吃皇粮”的氛围才这么浓厚？

    周舟有了委屈，如果不开导，一旦钻牛角尖，很可能会离职。木槿开始引导周舟，问道：“周舟，如果给你机会，让你现在就去做公务员，你会立刻去吗？”周舟犹豫了一下，这个犹豫，就说明她还有顾虑。“其实不会立马去，因为我不适应那种工作环境。”这就对了，天华代理公司的员工都是大专以上学历，应付各种考试是不成问题的，很多女孩子甚至有教师证、会计证等多证傍身，但是既然选择成为置业顾问做销售，肯定是在这份工作里有所图，有所需求。“你做销售，是为了什么？”木槿接着引导她，周舟想了想：“学会和人打交道，我太内向了。如果去行政机关，根本应付不了人情世故。”胡亚插嘴：“师傅，我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不想靠关系，靠父母！也不想固定在一个地方论资排辈！”木槿总结道：“任何工作都有利有弊。稳定的工作就是体面、风险小，但是圈子是固定的。销售的工作就是不稳定，但是你可以创造各种可能！这种可能，包括职位晋升，薪水提升，眼界开拓，婚恋圈子扩大……这种可能，是稳定的工作圈接触不到的。”木槿接着说，“马云在没有成名之前，推销黄页照样被人扫地出门，但是现在呢？”胡亚接了一句：“现在他是无数女人背后的成功男人！”木槿不禁感叹胡亚的发散思维真的太强大了。木槿总结道：“人在最弱小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受委屈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别人对你的尊重和尊崇，终究是靠你自己挣！”任何一份工作，它的价值，就在于你想从中得到什么，以及它实际给你带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