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闹够了没？”

    愤怒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我怔了下，转头看去，是天帝从凌霄宝殿里出来了，手拿弑君剑，每一步都杀气腾腾。

    有一刹那，我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喊了声“爹爹”，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乾坤符的业火“腾”地一下燃了起来，这比我用的符印能力更强，更大。天帝乃鬼道始祖，他出手自然没人扛得住。

    念斟和萧逸歌同时站到我面前朝天帝跪了下去，为我求情。

    “陛下息怒，七儿被魔宗灵血迷失心智，伤人在所难免，还请念在她曾为人间和冥界立下汗马之劳的份上饶了她。”

    “求仙父宽恕七儿，若真要罚，斟儿愿为她代过。”

    我冷冷瞥了眼他们俩，道：“不需要们俩强出头，我洛小七今天就是要血洗仙界。们既然都自诩是高人一等的仙人，我便让们尝尝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说着我抬起轩辕剑指着天帝，怒道：“以为乾坤符能烧得了我吗？承蒙慈悲把我送去冥界，生生让我从一个仙变成了魔。知道混世魔王是什么样的存在吗？她不死不灭，与这苍天同寿，可懂？”

    天帝走到我面前，痛心地看了我许久，道：“七儿，可知怎会投胎成为朕与天后的女儿？”

    我冷哼了声，“不想知道！”

    “朕让看看！”

    天帝捻了个手诀，覆手打出一道幻境，竟出现了凶戾无比的大荒，狂风大作，风云漫天。

    一个着红色斗篷的绝色女人出现在了风沙之中，身边还跟着天帝，两人并肩而立，好像在感慨这大荒的荒芜和凶戾。

    忽然间，一团人形的黑雾飘到了女人面前，绕着她转来转去了许久，奶声奶气道：“长得这么漂亮，作我娘亲好不好？”

    女人愣了下，将手伸了过去，那团人形黑雾就落在了她掌心，张牙舞爪地左右晃动，好像欢喜得很。

    “做我娘亲好不好？”

    女人温柔地笑了笑，道：“这小鬼，是大荒一缕精魄，并不入六道轮回。不然的话，本宫倒是可以为选一个母亲。”

    “哦，不喜欢我。”黑雾顿时就不动了，耷拉着四肢的样子十分可怜。但顿了顿，它又飞到了天帝身边，嚷嚷道：“长得这么好看，做我爹爹可好？”

    天帝莞尔一笑，道：“就这么想当投胎转世吗？凡人区区几十年，比不得在这儿永生永世逍遥自在得好。”

    “听说大荒外面的世界很好看，我想去看看。”

    “乃天地混沌之气形成的精魄，十分凶煞，这天地间无人孕育得了。且在这儿好生修行，兴许将来能修成人形。”

    黑雾顿时就不吭气了，默默地退回了狂风之中。

    女人看了眼天帝，小声道：“凌枭，那个梦境……指的可是这个小鬼？既然苍天有意让它降临，为何不能赌一赌呢？”

    “九儿，混沌之气太凶，即便是也未必能孕育。天魔双生乃六界无可避免的浩劫，我担心届时会天下大乱。”

    “既然是天意，也不是我想避就能避得开的，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如何？人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它本性不坏。”

    “可……”

    “我把宝贝送给们，可不可以做我爹爹和娘亲？”

    天帝语音未落，那团黑雾又飘过来了，手里抱着各种各样的漂亮石头，还有陶陶罐罐和一些骨头做的小人儿。

    小人儿身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爹爹、娘亲。

    黑雾把东西全都放在天帝面前，又小心翼翼问道：“我就做一世人，我会很乖很乖，好吗？”

    女人一愣，眼圈顿时红了，拿起一根骨头问道：“怎会识字？”

    “一只蝙蝠教我的，它在魔宗修行，跟我说人都有爹爹和娘亲，就连它们动物都有。说只要我学会了写爹爹娘亲四个字，天上就会掉下爹和娘。我昨天刚把最后一笔写好，今天们就掉下来了。”

    听到这话儿天帝也怔了，沉默许久道：“可知，做人是有很多规矩的，且不能随心所欲。”

    “我都答应，们可以做我爹爹和娘亲吗？”

    幻境到这儿就没了，天帝幽幽盯着我道：“当初是怎么许诺我们的？不滥杀无辜，不犯上作乱，不祸害六界。”

    我怔了怔，心里忽然生出几分莫名的酸楚，但我很快收回了心绪，扬起轩辕剑道：“我不是她，她万念俱灰已经离开了，我答应过她，屠了六界苍生为她报仇。”

    “既然如此，朕便留不得！”

    天帝眼底掠过一抹果决，举起弑君剑便劈了过来，他一出剑我便知道他剑术高超。忙挣脱乾坤符用轩辕剑抵挡，但还是被剑气震了很远。

    他未停手，又是一道浩然剑气劈过来，震得我血气翻涌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萧逸歌忙冲过来挡在我面前，急道：“天帝陛下，把七儿交给我好吗？我一定可以劝住她的。”

    我阴阴瞥了眼萧逸歌，正要讥讽他，嘴里又喷出一口鲜血来。天帝的修为确实很强大，不过我未必胜不了。

    我撑着轩辕剑站了起来，用剑在掌心划了一道，以血画了一道符。随后用轩辕剑从胳膊上剔下了一层血肉。

    “我若不能活，们全都不能活！”

    焚天血祭，以血肉之躯祭献，三魂七魄封印，我便可以一己之力屠了这六界。既然他们不仁，我何须有义？

    我的存在本就是祸害，不祸害这苍生祸害谁？

    天帝顿时勃然大怒，喝道：“孽障，居然敢用焚天血祭，还不停手！”

    “哼，焚天血祭一开始，那便停不了！”

    说着我又用剑在胳膊上剔了一刀，血顺着脉络涌出来，滴答着把地上都染红了。天帝满眼痛心疾首，抬起手掌凝了一团血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了我。

    这掌风如排山倒海一般，好生霸道。我正要举剑抵挡，只见萧逸歌飞身扑过来抱住我，生生接下了天帝那一掌。

    “噗！”

    他嘴里的血喷在了我的脸上，我看到他魂魄倏然出窍，又零零碎碎退了回去，可见他修为也是很强大的。

    他没倒，双手还死死抱着我，低垂的星眸里尽是悲戚。

    “七儿，是我错了，我错了。别再滥杀无辜了好吗，答应我。放下屠刀，不要再杀人了，可知道天界血雨腥风，人间便会生灵涂炭。”

    我幽幽看着他，笑了，“让一个混世魔王放下屠刀，可笑不可笑？我的存在就是杀戮，不知道？”

    他咬着牙道：“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下屠刀？”

    我轻轻挑了挑眉，伸手抹去了他唇角血迹，道：“长得这般好看，跟我一起屠了这六界苍生，江山我分一半，如何？”

    “七儿，听话别闹了，一个人怎能与六界为敌呢？快放下刀，仙父不会重罚的。”念斟也走了过来，苦口婆心地道。

    我隐约还记得大长老说过，好多的事情都是念斟在从中推波助澜。而且，方才他还在南天门与众仙宣布造反。

    这个人，不除不行。

    于是我斜睨他笑了笑，道：“过来，我有话跟说。”

    “要说什么？”

    念斟不疑有他，朝我跨了一步。于是我反手便是一剑朝他刺了过去，因为速度快，他尚未反应过来，剑锋从他肩胛对穿而过。

    可惜，刺歪了，否则以轩辕剑的威力，他肯定是挡不住的。

    我把剑抽出来时已经没机会再刺一刀了，因为剑被萧逸歌夺了去，并从我腹部捅穿了，我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随即他紧紧抱着我，在我脸上唇上不断亲吻，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让再一错再错下去了。是我负了，是因为我才让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七儿。”

    这瞬间，我脑中失去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我想起了在大荒时被魔道祖师逼得成魔，想起了那些曾经信仰我的人是如何唾弃我。

    我想起了好多，萧逸歌字字句句的责备，念斟步步为营的算计，以及被我屠杀的魔兵、天兵天将、众仙、妖王……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错愕地看着萧逸歌那棱角分明却血迹斑斑的脸，想不到他又捅了我一剑，他到底是多恨我，或者唾弃我？

    “萧逸歌，说过爱我永生永世，怎么下得去手杀我？”我哆嗦着唇道，声音都变了，撕裂般的声音。

    他倏然泪眼婆娑，抱紧了我，“七儿，若死了我绝不独活，我陪，生生世世都陪，不管是魔是鬼还是人，我发誓都会护着。”

    “滚！”

    我推开他，低头看着直没剑柄的轩辕剑，一点点把剑抽了出来。我真不愧是血棺凝成，血不停地喷，我却没死。

    我冷冷扫了他们众人一眼，冷笑道：“天帝陛下，答应做我爹爹，却没有一天把我当做女儿。还有们俩，一个说爱我一生一世，可却从不相信我。一个说永远对我好，却一直在利用我。还有那些信徒，前一刻还在虔诚跪拜，后一瞬就毁我宫观砸我石像。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怎地如此冷血无情？”

    “七儿，对不起，是我的错！”

    萧逸歌要过来抱我，被我喝住了，“我恨们，下辈子谁都不要再管我了，把我丢在大荒自生自灭吧。”

    随后我举起轩辕剑朝脖子上抹去，但还没成功，后颈就被谁狠狠砸了一下。我转过头，看到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是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