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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祸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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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舍后有小池塘,吃过饭,素提议一起去钓鱼。清浅不由一愣,素的个性,怎会是静的下来的?看到轮椅上的舒沉辛,清浅有些恍然。

    灿日下的池塘水面波光粼粼,岸边草木的倒影日久不变的立在水中。池水清澈,蹲在岸边便可看到水中的小鱼虾。伸手去捞,水面涟漪泛起,小鱼四窜,只能掬起一捧水。

    已经是正午,太阳当头照,何湿衣帮清浅寻了合适的阴凉位置,布好鱼竿。便与舒沉辛各自寻了阴凉的树下坐定,鱼竿长方,老僧入定。素也有鱼竿,可是,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起身循着池塘绕圈,各家查看。清浅本也不喜欢钓鱼,素一番走动,自是勾起了她的动念。那边,舒沉辛已经连连起了三次竿。清浅到底忍不住好奇,放下手里的鱼竿,起身去看舒沉辛的小木桶。

    “哎……哎……舒大哥,鱼竿动了!”清浅刚刚走近,看到舒沉辛的鱼竿微微一颤,忍不住脱口急呼。

    舒沉辛也已发觉,猛力一起,鱼竿竟是不动。再一使力,鱼竿跃起,鱼线呈弧形在空中划过。

    “清浅,帮我把鱼取下来,好吗?”坐在轮椅上的舒沉辛微笑的看着清浅。

    “嗯。”清浅重重的点一下头,心里生出了一丝紧张。

    坚利的鱼钩正钩挂在鱼嘴上,鱼离开了水面,奋力挣扎。清浅抓住鱼身小心的将鱼钩从鱼嘴上抽出,还是有血沁出,细密的血顺着白滑的鱼嘴流出,鱼嘴一张一息。仿佛渴求生存努力呼吸的病人。可是,鱼然是在水里呼吸的。

    清浅注视着一张一息的鱼嘴,不觉呆住。又突然的醒觉过来,飞快的将鱼放进盛着清水的小木桶里。

    “严小姐是湿衣第一个带到这里的女朋友?”舒沉辛一边给鱼钩上食,一边与清浅讲话。

    “是吗?”水桶厄小,鱼有些大在水桶里不能游动,鱼身不断翻挺扑通,水花四溅。水花溅到了清浅的脸上,清浅一边擦拭脸上的水渍,一边仰起笑脸看向舒沉辛。

    “严小姐很少笑。”鱼竿已经布好,舒沉辛将轮椅掉转向清浅,脸上笑容柔和。

    “我……”清浅脸上一热。

    “湿衣很担心你,我与湿衣认识多年,从来没有看见一个人令他这样分神。”舒沉辛的声音很淡,清浅听在耳里却觉得恻然难安。就连只是相处了几个时辰的人,都已看出了他在担心,她该如何自处。

    抬头看去,池塘那边,何湿衣一边躲避着素的嬉闹,一边时不时的看向清浅他们这边。四目相接,清浅飞快的避开。舒沉辛了然一笑,朝着何湿衣的方向挥了挥手。

    日头倾斜,离开农舍前清浅举目望去,四野一片苍翠,微风扫过,远山如墨,近林挂绿。在这一片广阔的生气之中,人心也不觉变得开阔起来。素的小黄狗乐颠颠的跑在田埂上,爪子时不时逗弄着不知名的小黄花,对这短暂的相聚与即将的分离全然无觉。

    与素和舒沉辛道别之后,何湿衣与清浅匆忙驱车回程,总算是赶在了关城门之前进城。进了城,何湿衣把车停在城墙跟儿,拉着清浅说要去吃面。在早上买豆浆的地方寻了一遍,并没有寻到卖面的摊子,想来面摊已经打烊。

    城墙下的风很大,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彻。清浅一只手被何湿衣握在手里,紧实的温暖。一只手里拿着粗实的大瓷碗,硬冷的冰凉。昏暗的路灯下,何湿衣侧影轮廓清朗,依如初见。

    清浅摩挲着手里粗实的大瓷碗,抿抿唇迎头面向何湿衣;“何少校,我们的订婚取消吧!”“咚——咚——咚”到了士兵换岗的时间,紧凑有力的步伐声透过城墙砖传来。一声声,似乎都是跟着清浅心跳的节奏在踏。

    “婚礼虽然取消了,我们可以下次再办。面,看来是吃不成了,我们去吃碗混沌吧!”隔了一会儿,何湿衣转过脸来。昏暗的灯光下,微笑犹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揣在怀里的大瓷碗冰冷的贴在胸前,凉硬的触感隔着衣服依然清晰。清浅如同固执的小孩,站在城墙下,一动不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何湿衣的背脊僵硬,灯光下的长衫,线条都不再柔和。

    “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一阵冷风吹来,吹乱了清浅颊边的头发。灯光下,清浅扬起的脸平静如常。

    那一日,宾客迎门,她与他一起回返家中。满堂的喧嚣热闹,他的声音沉稳郑重:“严伯父,小侄斗胆要迎娶令媛,望伯父成全。”

    那样的锦绣韶光,情深义重。她,都不要了,也要不起。年少情事已教会她,一步错,步步错。

    “为什么?因为我是军部之人!”何湿衣终于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坚毅,薄唇紧抿。

    士兵步伐声渐远,清浅端着瓷碗的手也渐渐的起了汗腻。

    “是。”轻轻的一个字从清浅的嘴中吐出,何湿衣神情一滞,抓着清浅的手不觉间加重了力道。

    “你然来这样不相信我。”冷风中,何湿衣站在风口上挡在清浅的前面,一动不动。

    清浅心中刺疼,知道他是误会了,可是并不能解释。

    “叮叮”有黄包车从城门那边过来,清浅飞快的招手唤车,飞快的与何湿衣道别,飞快的上车:“我要回家去了。”

    何湿衣并不阻拦,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清浅仿若路荒而逃的兔子般,一系列的动作。

    黄包车行出了很远,清浅才惊觉,自己还在将手里的大瓷碗拽的紧紧的。她已看过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事情并不简单,甚至严重。她不应该怀疑他的,这几日,他对自己的种种,更令自己不能怀疑他。

    也许,于自己,情爱并不是意味着一切。于他,也不是,她知道。无论如何,她不会抛下父亲,所以,她选择在最始的时候,彼此分开。

    有冰凉的水滴掉落在瓷碗上,落在那一处粉色上,一滴,两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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