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凄惨
邹二小姐当时已经定了亲,尚未成亲,但因为姐夫家里出了事,他们家中也遭受牵连。
好在邹老爷子料事如神,在女婿刚刚被下狱的时候,就勒令儿子与妻子和离,让儿媳妇带着小孙孙改姓回娘家,以此保住邹家血脉。
而邹二小姐的未婚夫家也赶紧撇清了和邹家的关系。
株连三族,便是父族母族妻族。
但满朝文武都怜悯苏氏一族满门忠烈,再三求情,所以株连三族的罪名才改为苏氏满门流放千里,苏老夫人的娘家何氏一族贬为庶人,三代以内不许为官,邹家也是一样。
如此,赫赫扬扬的三族人就此在京城之中销声匿迹。
但周城如何肯就此放过这些人?
他派了亲信追杀苏家人,苏乾的老母,并两个女儿全都死于非命。
同时,邹氏夫人也饱尝了颠沛溜溜之苦。
幸而她们姊妹遇到了苏德昭。
当时苏德昭已经因为治水有功,被破格提拔为知府。他秘密收留了邹家两姐妹。
邹夫人产子凶险万分,好容易生下了苏鹤亭,自己却已经奄奄一息。
苏德昭倾尽全力也没能把人救回来。
邹二小姐也因为这些接连的变故心灰意冷,拒绝了苏德昭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出嫁的好意,将苏鹤亭当做自己的儿子来抚养。
苏德昭还想瞒天过海,将她们二人接进自己府中。但邹二小姐拒绝了,也是担心会给苏德昭招来祸患。
两人拉锯一半谈判了许久,邹二小姐只答应以“外室”的名义住在苏德昭附近。
但邹二小姐不肯要苏德昭过多的接济,把自己和姐姐带出来的细软全都变卖了,然后亲自操持针黹,教养苏鹤亭。
元宁光是听着都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但苏鹤亭也只是眼圈有些发红,神色还算是平静。
“我的身世,”苏鹤亭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心情才慢慢说道,“在我懂事之后他们就都告诉我了。”
在那些年幼无知的岁月里,他也恨过,恨母亲让他成为了别人口中的“野孩子”,恨自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一直都没告诉过母亲,苏德昭的长子苏伯璋不止一次找上他威胁他,甚至用武力来镇压他,让他和他“狐狸精”的母亲离开他的父亲。
直至他知道所谓的母亲,只是小姨,父亲也不过是生父的挚友。
所以就释然了。
从那之后,他更加刻苦学习,不光习文还练武。
他要感谢亲生父母给了他过人的天分,他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就能够学到别人刻苦学习才能学到的学问。
他还想着将来要如何如何替父母伸冤雪耻,如何如何替三家人摆脱困境……即便没有亲眼见过,可是他看到过小姨对着远方来信泪流不止。
苏德昭也对苏鹤亭的学业十分满意,准备让他下场考试了。
然而,就在此时,小姨病了,一病不起,据说是积劳成疾。
可为了他的将来,为了三个家族的未来,小姨仍然让他坚持去读书。
直至某一天,他回来,发现小姨不见了,家中老仆告诉他,小姨去了别处休养,还给了他小姨的亲笔书信。
他不肯信,还去找了苏德昭一趟,苏德昭却是同样的说词,还跟他说,他要做的事就是按照小姨说的那样继续学业,将来好有能力替三个家族伸冤,替父母报仇。
而且苏德昭还给他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锻炼机会,让他接触最艰苦的事,磨练心智,砥砺能力。
正因如此,才引起了苏德昭亲生儿子的更大反感,不停找他的麻烦。
“我十四岁那年,小姨过世了,”苏鹤亭声音低沉,“原本是打算瞒着我的,但父亲说,这样做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我料理了小姨的丧事,守孝一年。
“当然,这件事并未对外公布,因为毕竟名义上她还是我的母亲,母孝要守三年,可父亲对我说,时间于我而言最消耗不起。
“所以守孝一年之后,我便开始参加科考,一直到后来考中、外放。”
在科考的同时他也没放弃追查当年的真相,尽管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很多证据的湮灭了,但他和苏德昭都相信,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能够有所斩获。
苏德昭也一直都在努力。他从一个寒门学子,一步步走进了朝堂之中,凭一己之力,找到了周城的把柄,辗转让人送到周城面前,迫使周城不得不上表请辞。
苏德昭当然也不是不想立刻把周城连根拔起,但是这老狐狸在朝中几十年,并不是说倒台就能倒台的。
即便是他自己告老还乡了,学生故旧还是遍布朝堂。
所以苏德昭只是一点点蚕食着周城的势力,要么彻底扳倒要么就策反。
这十几年来,已经铲除了周城大部分党羽。
而今在朝堂之上,苏德昭一人独大,当初很多周城的学生故旧都来投靠,他一面不动声色安抚,一面暗地里查找他们的罪证,能留的留着,不能留的就绝对不能手软。
有些话在舌尖盘桓了许久,元宁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苏鹤亭却已经察觉了,“你是不是想说,父亲到底是不是个真正无私的人?”
他笑了一下,“这世上当然有大公无私的人,但你我都没见过。父亲能力非凡,但他也只是个凡人。这么多年来,他肯念着当初和我生父不多的那点交情挺身而出,又对我悉心栽培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儿女,难道还不许他为自己和自己的儿女做打算了?”
元宁面上微微一红。
苏鹤亭收了笑容,轻叹道:“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不能奢望更多,人呐,要懂得知足惜福。阿宁,现在我受惠于人,将来我也会回馈给他们。
“苏家的哥哥们因不知道这些内情所以对我抱有敌意,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说,所以,很有可能将来也会让你一同受委屈……”
“我明白,”元宁微微颔首,“我也能理解。不管怎样的挑衅只要是来自他们家,我都忍着就是了。但,直系亲属我能忍,那些亲戚我就不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