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路漫漫 第三章 青梅竹马
钟国涛笑着解释:“那都是啥时候的事了,自从改革开放政策下来,就被私人承包了,厂子越干越大,现在已经成为县里明星企业,解决了数百人的就业问题,我们公司老板被市里评为优秀企业家。就说咱古河镇上的年轻人,有不少都在这里讨生活。”
“哦,那的确挺厉害的,咱们是去见吴经理吗?”
“吴经理忙得很,哪有空接待咱们,不过他打过招呼了,我带你去登记一下,就给你分配工作了。”
两人说着便来到了人事部,负责登记的是一个妇女,而秦山海参加工作的第一个职位是“护林员”,工资二百整,做二休一,管饭。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古河镇山多林深,树木资源较为丰富,三五年的光景,镇上有一些敢打敢拼的能人,靠着山林资源,成为了第一批富起来的人。
有人靠着走正道发了家致了富,就有人靠着一些为人不齿的手段,想走捷径挣钱,便有了一些职业“跑山的”,所谓“跑山的”,说白了就是偷树的。
这个偷却不同于一般的偷,非常具有专业性和技术性,一般在凌晨时分下手,因为这个时候很少有人能熬得住不睡觉。
按照白天提前蹲点获取的上山路线,四五个小偷一伙,带着专业工具进山,估算好目标树木的位置和大小,有人负责望风,有人负责捆绳,有人负责锯树。
捆绳有讲究,用的绳子承重要强,两个人捆住要偷的树,将绳子拴在另一颗树上借力绷紧,打上活结。
另外两个人拿出大锯,一人一头,开始前后锯着大树,边锯边浇水,因为这样可以减少声音的发出,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将二三尺粗的大树,锯断三分之二!
捆绳的两个人把即将要倒下的树一起用力,往借力树的方向拉。另一边继续锯着。
快断的时候,几个人一起用力来回晃动,啪的一声,树干折断,而拴在两颗树中间的大粗绳飞起后,直接绷直,即将砸在地上的树木就被拴在了半空,整个过程的响动极小。
而护林员这个工作相对简单,就是看着树木别被人偷走就行了,但是工作简单归简单,却很吃苦。
在大青山上,属于公司名下的林区每隔十几公里左右就有一间搭建的简易房,只有不到十平米,一张床一个椅子一个炉子,护林员就在这里上班,山上的最高处设有瞭望塔,塔里面住着护林队的队长和副队长,相互之间有配发的对讲机联络,两天换一次班,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吃,下山休息一天,带齐两天的给养再去上山换班。
这种简易房冬冷夏闷,这个时节,裹着被子坐在屋里一会就能冻透了,林子里禁止生火取暖,只能靠屋里的小煤炉子做饭的时候带来点热量,做完饭是要封上的,因为煤球限量,只够做饭用。
秦山海上班的第一天,钟国涛请了两个小时假,送他来到山上的值班点,安顿好后,钟国涛就匆忙下山,两人约好休息日再聚。
秦山海带了几本小说,从小学时代就养成了看书的习惯,文学类小说、科普类文献,哪怕拖拉机维修这种技术型书籍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冷了,就出去打一套军体拳锻炼,身上暖和了,就在房内看一会小说,当然,每天要求的巡逻必不可少。
这天,巡逻一圈的秦山海刚回来,正要推门进去,忽然被人用手蒙上了眼,秦山海下意识伸手握住对方的胳膊,一转身就要拿住对方反关节。
“哎呀,大海,我的胳膊……”清脆的声音传来。
秦山海一愣:“晓娟?你怎么来了?”
晓娟揉着被秦山海捏疼了的胳膊,噘着嘴说道:“跟你开个玩笑,这么大劲干嘛呀?”
“对不起晓娟,我也不知道是你呀,来我看看伤着了没有?我还以为是跑山儿的小偷……”
“你才是小偷!”
晓娟任由秦山海攥着胳膊,表情得意地说道:“我听国涛说你在这上班,我炖了个大笨鸡,还有大米饭,给你送来,你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差点把我胳膊弄折了。”
秦山海给晓娟按了几下胳膊,“送啥饭,我这带的口粮够,天儿这么冷,你跑这里来干啥?行了,胳膊还疼吗?”
“疼!”
“那你说怎么办?”
“你吃了大笨鸡,我就不疼了。”
“屋里坐着吧,这傻姑娘。”秦山海笑了。
晓娟姓关,和秦山海是高中同学,两人还是同桌,称得上青梅竹马,在懵懂的年纪就互生爱慕,秦山海毕业后,去应征入伍,关晓娟经常写信给他,秦山海隔三差五回过几次信。
关晓娟心生郁闷,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秦山海心如明镜。
那是在高中毕业没多久,就在村支书家的电视上,看到了关晓娟的父亲关凯,这是秦山海第三次见到关晓娟的父亲,前两次是关凯开着桑塔纳接关晓娟放学,这次是在县电视台上看到了关凯的新闻,是关于先进民营企业家的报道。
秦山海回想起高中三年和关晓娟的接触,她穿着时髦得体,外表漂亮可爱,性格开朗大方,家境优越,似乎从来没为钱发过愁,衣服鞋子一看就是上海货,就连笔盒都是两层的,用的钢笔秦山海都是第一次见。
秦山海上学期间没少交过学费,但是他清楚这些学费对于他这样的家庭意味着什么,那都是父亲秦德舍个老脸挨家挨户五块十块凑的,在学校食堂吃饭都要节省节省再节省.
身上还背负着家庭和上河村父老乡亲的众望,每天苦读至深夜,最后却因为生病,考了个大专。
关晓娟高中毕业后,就在镇上的物流公司当起了会计,这个公司的老总就是她父亲关凯。
秦山海复员后,关晓娟来找过他几次,就算是木头人也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从内心深处来说,关晓娟可爱漂亮、活泼开朗,如同没有瑕疵的白玉般晶莹透亮。
而自己就像那老钟头说的,根本就是掉进井里的大鹅,不管怎么扑腾,是很难爬上来的。
“你就住这?条件也忒差了点?”关晓娟坐在屋内唯一的凳子上说道。
秦山海支着胳膊坐在床上道:“这哪儿不好?风景秀丽,没人打扰,每天的工作就是巡逻,平时没事可以看看书,锻炼锻炼身体,还能拿工资,挺好的。老同学,你这资本主义的腐朽思想可以改改了,享乐主义要不得。”
“别贫嘴了,赶紧吃饭啊,鸡汤都凉了。”关晓娟起身端起饭盒打开盖子,递到秦山海手里。
秦山海接住了,也没推辞,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关晓娟抿着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大海,我啥意思你明白不?”
“……”秦山海抬头看了她一眼,闷头吃饭。
“我这人性子直,我直说了,因为……再不说恐怕就来不及了,大海,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复员回来这些天心情不好,感觉前途暗淡,没有出路,这些都不重要,我就想问问你,你喜欢我吗?我不相信我们这些年的相处,你对我没有那种意思,你可以现在不回答,你考虑清楚告诉我,我知道你心里想法,你觉得你家庭困难,心里自卑,怕娶了我让我跟着受苦,但是我告诉你大海,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事,咱们都有双手,靠着辛勤劳动都能过上好日子,你说对不对?你想好了就来找我!我就先走了。”关晓娟好像提前背会了一般,极快的说完,然后不等秦山海有回应,起身直接推门走了。
秦山海手里拿着筷子,嘴里塞着米饭,怔了半饷。
……
这些年,古河镇靠着林木资源创收,有了不小的改变,在镇中央有三十多家大小不一的木材公司,其中有不少公司都盖起了气派的办公楼,相比于其他地方的居民平房,显得气派很多。
古河镇派出所位于镇西边,用的还是解放初期建造的二层小楼,原本是镇小学的教室,后来小学建了新楼,镇上变把这栋小楼给了派出所,说是暂时用着,以后再建新的,这一暂时就暂时了十几年。
三年前翻修过一次,但是改变不了老房子的阴冷潮湿,每到夏季尤为严重,每到这时,所长刘正坤让民警买来石灰粉,洒在房屋边角用来防潮,到了冬季房内很冷,只靠着生炉取暖,条件较为艰苦。
古河镇的派出所长刘正坤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此刻满脸凝重,正在给所里的骨干开碰头会。
众人围坐在会议室的大方桌旁,刘正坤道:“林业局的同志打电话来了,据我们两方情报的综合判断,这几起案子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老侯,你把你调查所得,给大伙说一下。”
老侯,侯振坤,四十三岁,从警二十多年的老民警,比所长年龄都大、资格都老,但是因为脾气火爆,性格粗暴,爱犯个小错误,所以至今只混了个副所长,但是这人优点也特别突出,嫉恶如仇的个性使得他的办案方式屡屡犯规,却有奇效,领导对他是又爱又恨,辖区内大小村子有劣迹的人,听到老侯这两个字都害怕。
侯振坤性格突出,外形也突出,身形粗壮,皮肤黝黑,脸上的胡子似乎永远也刮不干净,离远一看,活脱脱的万人敌猛张飞,老百姓背地里都称他为“侯老黑”。
侯振坤一开口嗓门很大,“根据群众举报和实地调查走访,这帮跑山儿的,领头的家伙就是前年刑满释放的胡三,外号胡疤瘌,入狱前是拳师,前些年咱们这儿不是流行练武吗,这个胡三就拜了个民间武师,练了几年后有了资本,开始出来带徒弟,这徒弟一多,就起了歪点子,带着徒弟为非作歹,是咱们这儿出了名的恶霸,因为和人斗殴,伤害罪入狱四年,出来后徒弟都散了,他破罐子破摔,一直不干正事,住他家附近的邻居可都遭了秧,隔壁李大娘家的十几只下蛋的鸡,几乎被他偷光了,全都煮了吃了,对了,他家那片属于咱所里小光的片区,抓回来审过两次,可这偷鸡也构不成刑事案件,教育过,也拘留过七天,出来后还是不改,坑蒙拐骗啥都干,这会不知道从哪儿学到跑山儿的技术,拉拢了几个古河镇的地痞无赖,专干偷木头的勾当,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而且跟咱们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一定的反侦察经验,我们组在上个月组织过两次蹲守,但是都没抓到他,据我估计,他是白天踩点,晚上干活,而且行踪飘乎不定,咱们警力有限,辖区这附近几百里的林子,也不可能让咱这点警力全部撒出去蹲守,这不现实,而且这家伙很懂咱们的手段,干一票歇一阵,让咱们侦破方向很难抓住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