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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龙火(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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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者们投掷出的力量震撼着天地。

    格瑞第的身躯在光明与黑暗中四分五裂,这个曾经统治与威慑了一整个国家,数以万计的施法者,以及她的子女与后裔的古老的红龙就这样死去了,她大概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结局竟然会是那样的匆忙与仓促,即便是她的后裔,也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了茫然之中,龙血就像是暴雨那样倾泻在每个人的身上,连同着能够溶解钢铁的胃液,将不曾受到防护的皮肉骨骼腐蚀殆尽,龙裔们向天空伸出手臂,就像是仍然再向格瑞第祈祷那样,但没有人会去回应他们,善神们的圣者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而恶神们的圣者却对那些绝望的灵魂垂涎三尺。

    巫妖在识海中屏息静气地感受着,正如他所说的,这还不是结束,格瑞第强韧的灵魂已经抛弃了她的敌人,她的身躯以及她的后裔,在哀悼荒原捕捉到她之前逃走了——曾经的不死者并不意外,即便是没有魔法的凡人,当他们有着一个顽固的理念的时候,他们也会去到到他们想去的地方的,施法者们更甚,他们在离开生者的位面时,哪怕不是灰袍,也有可能成为一个仍然保持着理智与智力的幽魂。而格瑞第,她是被自己的贪婪蒙蔽住了双眼,堵塞了耳朵,但如果说她没有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就算是快要死在蜜酒与女人的怀抱中的凯尔门也不会相信。

    异界的灵魂并不能看到巫妖的微笑,虽然他们这些小蝼蚁还不至于被有意针对……但是,你知道的,什么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且现在他们不是在护城河里,而是被格瑞第捞上来摆在甬道里了!地面化作了熔岩,天空流动着闪电与飓风,而岩壁伸出了无数干枯的手臂,龙裔们的哀叫声越发疏落,而米特寇特迷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深深地感到畏惧——他记得这个黑发的弟弟在被找寻回来,刚刚进入格瑞纳达的王都的时候,力量尚不足以与奥斯塔尔对抗,而现在呢,只过去了不到十年,他已经强大到了可以在圣者的战斗中庇护自己以及另外一个人——不,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给了米特寇特一种异样的违和感,毕竟米特寇特还记得,自己父亲最小的一个儿子,在走出术士塔的时候还是个危险(对于格瑞纳达人,尤其是龙裔,这无疑是一个夸赞)的术士,而当他第二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却成为了一个衰弱而有着一些天真的法师,也许他并不知道,在最初的时候,除了凯尔门与凯尔丝,他的敌人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米特寇特因为羞愧而低下头来,因为他无疑也是被他成功欺瞒过的人之一。米特寇特甚至曾经怜悯过这个弟弟,因为他注定了要被舍弃——哈,但看看吧,被舍弃的是谁?是骄傲的龙裔们,是格瑞第的红龙双子,是他,而不是这个黑发的异类——无尽深渊在下,如果他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米特寇特想,他一定会找寻所有能够被找寻到的机会杀死克瑞玛尔,为了后者的轻蔑与嘲弄,他发誓他会的,以流动在他体内母亲的血。

    很显然,格瑞第的失败已经让她失去了一个信仰者,虽然他原本的信仰就不怎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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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瑞第的灵魂向格瑞纳达飞去,在失去了躯体之后,她反而感觉到异常的轻盈与放松,哀悼荒原的风始终在追逐着她,但她相信自己能够再一次化险为夷——就像之前的无数次,虽然她这次失败了,失败的非常彻底,不但失去了巨龙艾欧的馈赠,还失去了原先拥有的巴尔神格,但她相信自己能够从这片肮脏的泥沼中重新爬起来。

    几乎是转瞬之间,格瑞第就看见了环绕格瑞纳达王都的陡立的高峰,这些曾经栖息着巨龙的山峰如今只剩下了空荡的巢穴,微薄的遗憾从格瑞第的思想中划过,没一会儿就消失了,她用已经不存在的鼻子嗅闻着,搜索着新王的踪迹——他就在她的宫室里,在最大的厅堂里。

    “你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好地方。”格瑞第低声道,她的声音不再能够被生者听见,当她庞大的身躯从街道上掠过的时候,商人们只能感觉到一股阴寒的微风穿过他们的身体。

    新王坐在龙骨宝座上,格瑞第在愤怒之前先露出了笑容,当然,每只红龙与龙裔都会对权利充满了兴趣,并且思索着应该如何杀死占据着高位的人,不过新王之前始终伪装的很好,他有些任性,有些暴躁,有时候还会有意违抗或是拖延格瑞第的命令,但他唯一没有做过的就是表现出对格瑞纳达这个曼妙佳人的兴趣——龙牙,龙爪与龙刺都曾经属于他,但除了龙刺是被格瑞第交给奥斯塔尔的之外,龙牙与龙爪都是新王漫不经心地打发给米特寇特与凯尔门的。

    格瑞第的灵魂在厅堂里落下,她有意显露出自己的身形,灵魂状态的巨龙比她拥有的血肉之躯还要巨大,单单她的头颅就充填了厅堂的二分之一,并且笼罩在灰黑色的火焰与白色的烟雾之中,只有金色的眼睛仍然是明亮的,它们跳跃着,就像是黑夜之中的火焰或是星光。

    新王在看到她的时候一下子从龙骨宝座上站了起来,“母亲?”他迟疑地喊道。

    “就是我,”格瑞第说,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毫不犹豫地撕碎这具身躯中的灵魂,取而代之,但她更想要看看新王失去所有希望的凄惨神情:“我回来了。”

    “您……”

    “是的,”格瑞第说:“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我亲爱的孩子,你应该发觉了,我已经脱离了生者的躯体,我现在是一个幽魂。”

    新王露出了愉快的表情——出现和消失都快到让人无法确认它是否有过的那种,但格瑞第捕捉到了。“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他颤抖着声音说,真不知道是因为欣喜还是伪装的悲痛。

    “当然啦,”格瑞第恶劣地逼近他,“我需要你的身躯,”她咂咂舌头,“当然,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新王的脸色猛地变了。“我不明白……”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想我卑微的身躯是无法承受……”

    “不不不,”格瑞第简直就是兴高采烈般地说道:“你知道,所以你才会拒绝我的血,如果不是我一直注视着你,亲爱的,你大概会把每一杯珍贵的血液倒进阴沟里。”

    或是地精的粪便里。新王在心里说。

    “在看到富凯的时候,”格瑞第继续说道:“你一定很不高兴。”

    “因为他是一个试验结果。”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新王也就撤掉了自己的面具,他挺直了脊背,艳丽的面孔显露出一个王者应有的威严:“一个如同凡人般的失败品不会让您如此关注,唯一的解答就是,他是一个关键——您抽取您的红龙长子的血液给他喝,让他的身躯变得强壮,强壮到足以承受一只巨龙的灵魂,真正的富凯离开高地诺曼,也就意味着您要摘取果实了——那个站立在我们之中的,并不是富凯,而是您的长子,虽然作为一只红龙,他已经衰弱到必须迎接最后的结局,但作为一个龙裔,他依然可以以生者的身份度过之后的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他停顿了一下:“您也是对吗?您以此欺瞒众神与法则,躲避龙裔们对你的憎恨,继续作为格瑞纳达的王,统治这个国家,并且寻找机会达成您的夙愿。”

    “我应该说你总结的很不错,”格瑞第说:“我倒是很高兴有一个聪明的后裔,但很可惜,我甚至不能保留你的灵魂。”

    “你不会成功的。”新王说:“格瑞第。”他第一次不含任何敬意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这无疑激怒了古老的红龙,无法享受到新王的恐惧意味着她无需等待下去,她展开翻卷的双翼,张开满是獠牙的尖吻,向着新王冲了过去。

    新王突然微笑了,与此同时,他也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在这张嘴巴里,格瑞第找不到牙齿,牙龈和舌头,那就是一个小而深邃的黑洞——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但已经迟了,这个小小的黑洞就像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将古老红龙的灵魂径直吸入喉咙。

    这是一个古怪的场景,就像是另一个位面的动画或是广告那样,一只吸尘器的吸管忽地一声就将刀叉啊,碗碟啊,家具啊,庭院啊,总之所有的一切都一股脑儿地吸了进去——格瑞第的灵魂甚至无法被这座巍峨的厅堂所容纳,但它被吸入“新王”的口中时,就像一根面条那样柔滑纤细。

    “新王”维持着这个看上去非常好笑的动作有着那么一小段时间,古老的红龙有着一个滋味丰富而饱满的灵魂,让他惋惜的是不能细细品尝,就连埃戴尔那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有一颗宝石能够束缚住这只红龙的灵魂,而且他从来就不把好东西放在最后吃——还是个龙裔的时候他就不这么做,因为命运总是喜欢恶劣地夺走你最期望的美好之物。

    “结束了吗?”新王说。

    “正在消化中。”埃戴尔那说,他的面容逐渐发生变化,从新王艳丽的外表变化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模样,“但我想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新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也许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我知道呀。”埃戴尔那说:“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垃圾桶就是我。”

    新王瞪着他,不过他并不知道在另一个位面有着一个形容词叫做“把天聊死”,不然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扣在这个疯癫的半巫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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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脊山脉崩塌之后的第二十天。

    新王,不,我们现在可以称他为格瑞纳达王了,他坐在龙骨宝座上,惊讶地看着他的两个儿子,对,有一个得以生还的儿子并不值得惊讶,但如果有两个呢?而且很明显,米特寇特处于劣势,或许他就是那个被援救者,毕竟在格瑞第前往龙脊山脉之前,米特寇特就对这个羽翼丰满的弟弟(有些毛还是从龙牙军团上撸的)充满了不满与忌惮,如果他们之间的处境调换一下,米特寇特一定会杀了克瑞玛尔,以及毁灭他的灵魂。

    “你不想继承我的位置吗?”格瑞纳达王好奇地问道:“这是格瑞纳达,即便它现在还有点虚弱,但它仍然是一个巨大的国家,还有红龙们的秘藏——七只,不,八只红龙的。”

    “不了,”巫妖说:“如果要继承这个位置,大概还需要七八百年或是更多吧,”他尖刻地指出:“我觉得我的时间还不至于那么廉价。”

    格瑞纳达王笑了:“是的,我的孩子,”说真的,如果克瑞玛尔真的留在了格瑞纳达,那么他就要面对一个国王的敌意了,这点是米特寇特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的,这个孩子显然有点蠢,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好——尤其是在新王确实掌握了格瑞纳达之后。“那么你要什么?”

    “我的城市。”克瑞玛尔说:“克瑞法。”

    格瑞纳达王沉默了一会,他也不想失去克瑞法:“好吧。”他无奈地妥协道:“如果你坚持。”

    于是。

    在某个清晨,当他从宫室俯瞰海面的时候,发现克瑞法毫无预警地消失之后,还是感到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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