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唐川诗会（八）他是赘婿

    武卓天王冉闵虽是汉家英雄，却并不为当权者所喜，金陵兰亭书院的山长左公佑站了出来岔开话题，说道：“我金陵古都，自古出贤才，《射雕》一书虽然只是话本，里面的诗词却是不错的！”

    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念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首词让老夫感触颇深，这是深入体察民生之人才能写出的词做。凌霄先生有怜惜万民之意，何不到我金陵兰亭书院读书、科举，翌日东华门外唱名，亦可一展所学实现胸中抱负！”

    这是老夫子向王宇发出最直白的邀请。

    厅堂中不少人看向一身白衣却笑傲诸侯的王宇，心中充满了嫉妒、羡慕。

    金陵兰亭书院影响力犹在白鹭书院之上，世人多简称为金陵书院。

    左公佑与王宇之前的尊长，白鹭书院山长卢峰并称江南大儒。

    此时虽已致仕，却曾为一省学正，更是海内名望显赫的儒家大贤，受人敬仰，同僚、朋友、门生众多，只要王宇入了金陵书院，以左公佑今日发出的邀请来看，自然是要亲自教导的，甚至还会收王宇为徒。王宇只要一点头就走上了人生的快车道。

    王宇还未回答，厅堂中一个声音叫了出来：“山长，此人是我萧家赘婿王宇，为了入赘我萧家，甚至不惜让白鹭书院山长卢峰先生呕血三升，千万不能让他到我们金陵书院读书哇，他只是一个赘婿，会令我金陵书院跟着蒙羞，永世抬不起头来！”

    说话的却是萧文斌，凭借着家中有钱，原本不够资格参加唐川诗会，却也让他跟着金陵书院的才子们混了进来，对于众多才子们来说，一通玩乐之后，总要有个买单之人，萧文斌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

    “赘婿？！”

    这两个字的杀伤力极大，前段时间，白鹭书院佳弟入赘商贾之家，将白鹭书院山长卢峰气得呕血三升的事可是流传甚广，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活的了。狗东西果然如传闻般，长得很美！

    整个厅堂内雅雀无声，很多人看向王宇的目光从倾慕转为猜疑、鄙视，有些人却感到惋惜，身为赘婿，科举的路却是断了。

    “你是赘婿？！”

    左公佑口中念着，蓦然回过头来，脸色已是铁青，伸手一指萧文斌道：“汝等还不把此人与老夫叉出去，更待何时？”

    看到山长发了怒，一帮金陵书院的才子们也不敢护着萧文斌了，连忙招手让两个仆役把萧文斌拉扯出去。

    左公佑看到萧文斌被赶出诗会，回过头来，面对王宇时脸上又变得和煦和蔼。

    左公佑道：“英雄不问出处，韩信也曾受胯下之辱，老夫提议不变，王宇你可愿到我金陵书院读书、科举？”

    左公佑已经表现出惊人大气魄，要知道同为江南大儒的卢峰听闻王宇入赘萧家之后，可是被气得呕血！

    王宇一声长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左公好意心领了，只是我已经——意不在科举了。”

    “糊涂！”

    左公佑一声怒喝，上前两步道：“你可是担心被萧家所困，无法举业？放心，有老夫出面，一个商贾女，困不住咱们江南读书人的种子！”

    左公佑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众人却无不点头称是，只要士林贤者发话，一个小小的商贾轻易间就能灰飞烟灭。

    从众人骄傲的眼神中，王宇再次感受到了士族对商贾的阶级优势。

    王宇很想说那您老就放手对付萧家吧，反正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想了想，还是谨慎措辞道：

    “先生好意心领，只是我已意不在科举！读书百万卷，此生却是不愿再写——一片八股！”

    王宇云淡风轻的说出几个字，神色中竟然透着对科举、八股取士的蔑视。

    左公佑有些怒其不争，怒声道：“糊涂，现下只有科举才能洗刷你身上的污名，话本只是小道尔，科举——金榜题名才能光宗耀祖，洗刷你身上的污垢！”

    左公佑说的不能说不对，这年头读书人之所以金贵，自然是因为读书、科举、做官，成为统治阶层一员，可以光宗耀祖，实现人生理想。

    只是王宇还有些底线，自家老爹做的孽，还不想迁怒于人。

    面对左公佑殷勤期待，王宇不能说自己成为赘婿是自家老爷子上杆子的安排，那样会被说是不孝，给九泉之下的老爹扣屎盆子，王宇又不能说大宋时日无多的话，那样会被骂不忠，很可能会被人打死。

    王宇想了想道：“我朝科举，曲解了儒家真意，洞明此理之后，我便不屑于此了。”

    “什么？汝安敢质疑科举大业？”

    左公佑老脸顿时涨红了，还未再对王宇当头棒喝，就听王宇正色道：“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我朝科举以八股取士，乡试、会试勉强涉及了礼、书两科，官宦人家的子弟，知道为官还要涉及到数科，也会学习一二，但更多的举子，时间却是用在四书五经之上，一篇八股定终身，众多儒家子弟变得只读书、读死书，皓首穷经寻章摘句，只为考上即无用处的八股，却不知射、御之道，而我朝武备疲敝，前有檀渊之盟、后有英宗北狩之耻，皆因此而起！”

    王宇说的是科举的现状，左公佑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然而却有人站出来反驳王宇。

    “凌霄先生却是错了，我朝军备疲敝，在于无战马，在于以文统武的国策，让一个文官统帅三军还想打胜仗，实在是强人所难！”

    说话的人口中满含怨气，正是出身将门的狄怀玉，说到国朝以文统武的国策，狄怀玉脸上甚至露出愤恨之色。

    狄青的遭遇是所有军人的耻辱！

    那些曾经跟狄青并肩战斗过的军人，无不想一刀劈死那些该死的“大头巾”！

    王宇叹了口气，摇头道：“狄推官有些偏颇了，文武之间并非非此即彼，先不说『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陈庆之手无缚鸡之力，就说刚才众位口中讨论的诸葛武侯、周郎周公瑾、鲁肃鲁子敬，哪一个不能奖帅三军？哪一个又没有斐然的文采？”

    王宇笑道：“不是文官不可统兵事，而是我们的科举有偏颇，造就了现在的读书人不能文武双全、如唐时先贤般出将入相，只能瘸腿写八股，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个话题就有点深入了，在几个为官者之间小众讨论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诗会当中讨论却有些不合时宜。

    这与读书人心目中的“圣道”有冲突，但左公佑、狄怀玉却不能说王宇是错的，只能放弃先前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