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南老爷子终于抬起了眸看陆小北。

    屏着一口气，本以为不知道要怎样的心虚起来，可当真正跟那已经没有那么黑亮的眸对视的刹那，反倒感到平静。

    那眼光、神情，并没有怎么审视抑或犀利。

    只略有严肃地望着面前站着的人。

    那脸庞，神态，陆小北一瞬间，只觉亲切。

    对老人的一种亲切。

    陆小北也有爷爷，虽然她不是自幼生长在爷爷奶奶身边，因为父母离异，她跟着妈妈过，因为父亲的不管不顾，跟爷爷奶奶也不长见面。可在她记忆中的每一次见面，自己爷爷的感觉，跟面前这个老爷子其实很相似。

    有些严肃、不苟言笑，可也不会让人有太多的压迫感。因为，抛去那些什么集团啊，董事长啊，这就只是一个老人。

    “知道我是谁吧？”老爷子望着陆小北问。

    陆小北先点头，而后随口出来：“爷爷……”说着又觉得会不会显得有些不够礼貌，又改口：“南…爷爷……”

    南彦椮的爷爷，她跟着喊声爷爷，是可以的吧。

    总不会要喊什么“南董事长”吧……

    对啊，应该是要这么尊称吧，她叫爷爷不是就把自己当成很亲近的人了，是有些厚脸皮的。

    刚要再开口改个称呼，南老爷子似看透般：“就叫爷爷吧。”

    陆小北话到嘴边又咽下。

    不由想，他们怎么都像是能知道她的每一个想法似的！

    “你跟南彦椮，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这问题，稍微有点尴尬——“我们…我……”

    “好，我知道了。”没让说完。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换别的问。

    “我家里…挺简单的…就我和妈妈…一起生活……我爸爸妈妈离异了，爸爸早就又结婚了。”

    “多久见一次爸爸？”

    陆小北咬了咬唇：“我妈妈，挺恨我爸爸的，当然，我妈妈从来没有阻止我见过爸爸……”说着，可能是跟一个长辈提起来，就有些委屈，眼眶有点发烫：“可能您不太信，我13年没有见过我爸爸了。”虽然，他们在老家的距离，可能都没有13公里。

    老爷子的脸上突然有了些别的情绪，拧了拧眉：“你多大了？”

    “26岁……”

    老爷子低头思忖。

    13年——26岁——

    没错，陆小北最后一次见爸爸是13岁的时候。

    那是她爸爸最后一次找她们母女，说不让陆小北学什么艺术。

    “你恨你爸爸吗？”

    “我不知道……”陆小北苦笑：“其实恨过吧。在看到妈妈辛苦的时候……在听说，他又换了什么样的房子，买了什么样的车子的时候……”

    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好像很久都不见面，都没有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中，可关于他的一切，他那边家庭的一切，都会有人通过各种各样的契机，让她们知道。

    陆小北想，同样，大概她们母女的任何事情，他也一定都会知道。不然他从前也不会一次两次来阻止她学艺术。

    所以，她最恨的应该是她妈妈生病的那时候，他都没有来看过一眼。没有关心过，她一个人，她都没成年，是怎么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