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火起萧墙错成对
小太监忙跪地叩拜道:“陛下恕罪!自从陛下的‘萤火图之令’一出,或毛遂自荐的、或朝臣推荐的,前来一展画功的画师可谓泥沙俱下,不在少数,但是,没一个能入得了太后娘娘的法眼,甚至连魏公公那关都过不了。”
皇上微微颔首,轻轻地长舒一口气,望着墙上的那幅画情不自禁地缓缓说道:“若他还在,朕何须这样下旨广求画师啊。”
站在皇上身后的关天瑜也默默望着那幅名为《盛世哀矜图》的画,此画描摹着皇上执政后,孝元年间的世态民生。画上,屋舍俨然、烟火喧嚣,年逾古稀的老者精神矍铄、怡然自乐,尽显大殷颁布以孝治国的国情国貌,总角小儿们都列坐在私塾温书习字,书声琅琅跃然纸外,街市繁华有序,人民安居乐业,官仁民顺,亲如水乳,一派繁荣盛世。
这幅画,正是姜黎死前,为宫里画的最后一幅画,一直被挂在皇上处理日常政务的哀矜殿中。关天瑜听出皇上思及故人,并不搭话,也不作任何反应,只是她握笔的手不自觉攥地更紧了些,眼里也涌起一层黯然之色。她想起了那个杳无音信的人,姜黎虽逝,可如果当年那个人没有突然从京城消失,那么凭他的天资和画功,这《萤火图》一定非他莫属。
皇上回过神来,又拾起了手边的一本已经被翻得有些陈旧的《论衡》,一边细细研读,一边摩挲着嵌在拇指间一个硕大莹润的翡翠扳指。这扳指已被磨得日益晶莹透亮,见证着所戴之人一直以来的深思熟虑。
关天瑜缓步退出殿外,余光里瞥见,重重帘幕掩映之后,皇上脸上神色忽而凌厉、忽而雍容,似乎从书里读出了什么、心中酝酿着什么。她慢慢敛回了目光,眼帘低垂,徐徐走远了。
就在这时,从大殿外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一个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惊呼道:“着、着火了!藏!藏着火了!都快把天烧出个窟窿来了!”
“什么!”皇上顿时拍案而起,紧接着又眉心一耸,胸膛一阵起伏,蓦地跌坐回龙椅里了。
“皇上!”见到皇上这般骤起的虚浮神色,满殿大臣宫人不禁顿时惊慌起来,渐渐颤抖。
殷澄练心口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了阶上忧心忡忡地探问。画十三也一脸凝重地紧缩着眉头,暗中打量这一切。
“这是怎么了皇上?”魏公公大惊失措地跳到了皇上面前,紧张到心都蹦出了嗓子眼一般瞪着眼睛扶住皇上:“来啊!快传御医!”
皇上兀自顺了顺气,扶住额头轻轻摆了摆手,长出一口气道:“老了啊。澄儿,你快替朕去藏看一看到底火势如何。藏里都是历朝历代从天底下搜罗过来的孤本典籍,以及大殷开国以来的诸类史书,千万别有什么闪失才好。”
殷澄练一听到“史书”二字,眉心顿然一跳,猛地回过头来紧张不已地寻找关天瑜的踪迹,可怎么也不见她的身影,他的眉头渐渐越凝越深。等到御医赶到皇上跟前,他才稍稍放心地急忙赶了出去,他满脑子里都是藏和关天瑜,毕竟,藏位于历代史官的兴替阁中,据方才宫人来报,如此大火,不知兴替阁其他地界该是如何光景。
画十三也拖着越来越虚弱的病体紧紧跟在殷澄练身后。等到跨过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原本漆黑的浓夜中被漫天的火光熏得红彤彤的,宛如隆冬屋内火盆中烧得最透彻的一块炭。
“天瑜……”殷澄练望着冲天的火光,眉心紧紧锁住,唇边不停地喃喃念着关天瑜的名字,脚步却片刻不停地飞驰而去。
“里面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殷澄练一个箭步窜到藏入口的守卫亭前,猛地揪住了被熏得满脸黑糊糊的守卫的衣领,一个劲地死命摇晃追问道。
守卫先是被这场滔天大火吓得魂飞魄散,现在见到一身华服的皇子如此紧张迫切地质问,更是心惊肉跳,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全:“是…是有的…应该…我…我刚刚看到…藏的门是开着的…而钥匙、钥匙只有…只有关大人才有……”
“天瑜!”殷澄练心口一紧,还没等画十三反应过来,殷澄练就像发了疯的兔子会咬人一样一头扎进了汹汹火海之中。
“殿下!”画十三大吃一惊,回过神来后难免心惊肉跳,心悸如绞,顿时也疯了一般东西奔走,和周围守卫一起拎水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