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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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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皇上,我…”画十三话到嘴边,却不得不咽了下去。他明白,就算摊开一切,就算皇上对姜黎不无怀念,但如何三言两语就扳倒周荣?时机未到。

    “回皇上,我是在《大殷画史》上看到的这些话。”画十三眸色微垂,心口紧紧提了起来。

    皇上打量了画十三几眼,众人皆提心吊胆不明圣意。突然,从大殿之上传来一阵笑声打破了岑寂,魏公公也急忙笑着探问道:“皇上,那么这一局您看,是谁胜谁负呢?”

    皇上幽幽道:“以前姜黎总说朕不会赏画,他走了这么多年,朕才渐渐明白了什么样的画才是更胜一筹。周卿啊,你虽然笔力不减、风格如旧,但画竹子这等出尘不俗之物也是一成不变地浮华贵气,你的长处也就成了病灶。果然是后生可畏,不进则退啊。画十三,确实是个落笔不凡的画师,朕心甚喜。你们都起来吧。”

    魏公公笑着看向画十三:“还不快谢恩!”

    画十三缓缓叩首,京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笑意盈满了眉梢眼角,喜不自胜。宣王也神色从容了些,笑着恭喜画十三,又称赞道:“皇兄好眼力。别看这位十三公子年纪轻轻,但在江湖上已画名赫赫。更有‘笔落惊万象,独慕十三郎’之美誉。”

    “哦?”皇上满意地点点头,“画十三,朕瞧着你为人稳重从容,这一点颇为难得。赢了这一场勿骄勿躁,三日之后,还有第二局。这些日子,你就住在翰林画苑,由周卿打点你的起居事宜。周卿一向将翰林画苑料理地井井有条,这点小事想必不会令朕失望,对吧?”

    周荣心里千不情万不愿,但只得换上笑脸:“皇上放心,臣,遵命。”

    “很好。三日之后,你二人仍旧在此比画。”皇上略略抬眸,“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们注意身子,若不慎病了来不了殿前比画了,我可要拿周卿是问。”

    众人听着皇上响起一阵温和笑声,明眼人皆听出了话外之意。周荣战战兢兢地点头不迭:“是、是,皇上放心。”

    时辰渐晚,皇上示意众人各自退下。在殿门外,宣王不禁疑惑地问画十三:“这才是第一局,你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险?险些皇兄就会怪罪于你了。”

    “皇上不满意的只是我对竹影的解释,而非画竹影本身。王爷也听见了,皇上对周荣作画的弊端早已了然于胸,不然,为何偏偏舍近求远,广求天下画师?”画十三对答如流。

    宣王微微一怔:“你方才关于竹影的解释——”

    “王爷,皇上在御书房等着您过去议事呢,晚上也请王爷留宫用膳才好。”魏公公撵着碎步款款走了过来,又赞许有加地瞄了画十三一眼,“哟,方才在殿上看不真切,如此细细一瞧,真是个风流倜傥的俊俏人物。可惜天瑜不在宫里,不然咱家一定要给你俩牵牵红绳。”

    画十三眉心一紧,看着阴阳怪气打量自己的魏公公,心里感觉莫名其妙。宣王疾步往御书房走去,魏公公临走前悄悄留了句:“天瑜临走嘱托咱家多帮衬着你,有需要尽管来找咱家。”

    画十三心绪复杂地望着一脸暧昧笑意的魏公公走远了,身后的京墨轻轻拍了拍画十三的手臂:“她心里还是记挂你的。”

    “婉儿。”

    京墨被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画十三转身将京墨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周荣恶狠狠地望着画十三:“你到底是哪个姜派余孽?怪我没能早点杀了你!还有你,这个妓女都不如的婊子!”

    “周太傅,有本事此刻就料理了我。如果不能的话,我们就去翰林画苑了。姜派余孽知道怎么走,就不劳烦周太傅带路了。”画十三眉目轻扬,“哦对了,这三日我的安全还得多多拜托周太傅你了,毕竟,皇上圣明,有言在先啊。”

    “你!”周荣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画十三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周太傅,有这时间你不如好好琢磨如何顺理成章除掉我,是在我的食物里下毒、是派人暗杀、还是碰巧画苑起火。你可已经错过一次杀我的机会了,等到我再次站到大殿之时,就是我又一次打败你之日。”

    周荣牙床直打颤,气得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任由画十三大摇大摆地走向他的翰林画苑却无可奈何。

    “方才你又何必对他多费唇舌。”京墨多和周荣相处片刻,都会浑身不自在。

    “我是在提醒他。”画十三眼眸轻转,“不说他了,京墨,我带你去看我师父的翰林画苑。”

    穿过一道朱红色宫门,沿着琉璃瓦高墙之间的石板路一直走,尽头是一片清凌凌的池水,水面凝着薄薄一层冰晶,一拱石桥懒洋洋地卧在池面上,积雪未消。

    “这是御花池。夏天的时候,我们几个孩子会趁着师父不注意来这里洗笔,搞得一池墨迹荡漾,连荷花荷叶都挂上了一团浓淡墨黑。有好几次我们被师父逮个正着,师父就会罚我们数荷花瓣,常常一数就数到半夜,后来我们学聪明了,被罚的时候就跑出去玩,回来随口报一个数,因为反正师父也不知道。”画十三目光缱绻地笑了,“后来有一天,师父觉得不对劲,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坐在池边数荷花瓣,数完发现和我们报的数相差甚远。”

    “那你们岂不是被罚地很惨?”京墨顺着画十三的记忆似乎也看到满池荷花和懵懂顽童。

    “恰恰相反,师父决定再也不这样惩罚我们了。”画十三眸色幽幽,盛满了怀念,“当时师父很生气,不过他是生他自己的气。他花了整整一夜才数清楚荷花瓣的数目,他生气他自己居然忍心让我们在外面喂蚊子,而且还迫使我们撒谎。最后来,师父按照御花池的样子专门给我们打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洗砚台,画的好的弟子才能在洗砚台里洗画具,画的差的弟子则尽情在御花池里洗。久而久之,众弟子的画技越来越好,也没人好意思去池塘里洗笔了。”

    “姜太傅真是一位好师父。不仅慈爱温厚,而且讲求方法、做事独出机杼。”京墨似乎渐渐明白了一些为何姜黎在画十三心目中的地位如此重要。

    “遇到再棘手的问题,师父一直都相信总会有更好的办法。绝境永远不存在,有的只是尚待发现的万全之法。”画十三眸色幽幽。

    京墨疑惑不解地念念道:“万全之法……啊!”

    “京墨!”

    画十三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蓦地回头一看,瞥见身后假山顶上一块大石头摇摇欲坠,转眼间已经朝着京墨猛然砸了下来。

    画十三眼疾手快,将京墨一把拉了过来。“砰”地一声,大石头擦着京墨的肩头铿然碎在距离他二人仅距毫厘之处。

    画十三惊魂甫定,急忙几个箭步窜到假山后查看。

    “不要过去!”京墨顿时草木皆兵。

    画十三伸手摩挲了一下假山积雪上一道划痕,回头看了一眼京墨脚旁的碎石残渣,道:“果然,是他下的毒手。”

    京墨走到画十三身边,环顾四周:“可方才在殿上,皇上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出了事,周荣一定脱不了干系,他怎么敢动手?”

    “不错,他是不敢对我下手。”画十三紧紧攥住京墨冰凉的手,满眼担忧,京墨顿时明白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画十三轻轻摸了摸京墨柔软的长发绾成的发髻,“不论如何,我也会守护我的女人安好无虞。”

    “十三郎,你此行入宫的目的是在殿前比画中大败周荣,才不枉这十年的功夫。别为我分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好歹我也独自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了。”京墨眸中凛然无惧。

    “现在不一样了,你由我来守护。”画十三拉起京墨的手又转身离开了翰林画苑,“会有万全之法的。”

    “你要带我去哪?”京墨跟着画十三穿过一道道宫门,看着两侧的守卫由稀疏到繁多再到稀疏,不禁惊奇道,“这里已经是后宫了。十三,你到底想去哪?”

    “去整个皇宫最安全的地方。”画十三话音笃定。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何地?”一扇萧索寥落的宫门前,提刀而立的卫兵却比其余任何地方更精干、更稠密。

    “知道。”画十三抬头深深望了一眼宫门上风雨斑驳的匾额,幽幽道,“这是已故姜皇后的寝宫。”

    “知道此乃皇后寝宫、尊贵重地,还不速速离开!这里岂容无干人等无故逗留!”卫兵威势逼人地轰赶着。

    “我不是无干人等。”画十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半旧的令牌,立在卫兵面前。

    卫兵看了一眼,愣了愣:“澄、澄殿下的牌子……”

    “见此令牌如见殿下本人,你们就是以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接见澄殿下的么?”画十三语气从容中流露着几分气势。

    卫兵们纷纷跪拜,但依旧挡在宫门前:“我等奉圣命把守寝宫,除非圣上有旨,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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