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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山回路转似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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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徐飞公子呢?”京墨抱着几包选好的药材从里屋款步走了出来,递到了徐达手上,却未见到徐飞。

    “这呢这呢!”徐飞一听到京墨的声音,忙从驻足良久的墙边小步疾走过来,行礼谢过了京墨赠药。

    京墨示意徐飞坐下,屏息凝神地为他复诊号脉后,和煦如春地告诫道:“徐飞公子恢复甚佳,回去按时服药便可。但是有一点,记着切勿食用鱼腥,否则旧疾复发、肠痈化脓,恐怕京墨也回天乏术了。”

    “记下了,当日红兄也曾转告医嘱,多谢京药师!”徐飞道谢连连,又面露难色地斜眼问道:“京药师啊...恕我冒昧...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京墨只当他对病情或者用药上还有什么不明之处,便浅笑柔声回道:“你问吧,可是我有哪些未说清之处?”

    徐飞连连摆手,顿了顿后,神秘兮兮地问道:“京药师你...与翰林画苑的周荣周太傅是什么关系?”

    京墨听徐飞突然问起周荣,恍然一惊,暗暗猜测,莫非他认出自己就是在春满楼周荣面前献舞的白衣舞姬?

    京墨定了定神后,大大方方地笑着反问道:“既是堂堂翰林画苑的太傅,能与我这小小药师有何干系?不知徐飞公子此言何意?”

    “京药师哪里只是个小药师!”徐飞眼珠子一溜,一脸笑嘻嘻地说着。

    京墨听了此话心口骤然一缩,暗道不妙,恐怕自己当日假扮舞姬之事就要被徐飞捅破了,只听他继续说道:

    “京药师乃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啊!就算十个华佗在世也比不上京药师的高超医术!只是,在下不知道,京药师还是个爱画之人,屋里竟然挂有周太傅早年的真迹!”

    京墨看见徐飞的目光七转八转地落在了不远处墙上的那幅山水画上,这才明白了什么他意在何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可眉尖却微微蹙了起来。

    她一看到这幅画,就会想起当年救回商陆时他已重伤瘫痪的一幕,手里只死死攥着这幅画,后来商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整日瘫在床上,事情的原委就这么被查封了一般,没有人告诉京墨一个答案,商陆到底怎么了,这一切到底怎么了。只剩下这么一幅不会说话的画,在墙上落满灰尘的同时,也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去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幅画,”京墨眼神微黯,脑海里又出现了商陆有口难言、隐痛于心的样子,她心里一揪,淡淡回道:“这幅画,是我的一个病人,他、他痊愈了之后,赠给我的,大概是聊表感激之意。”

    徐飞听了,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又凑到了那幅画的面前,眼睛都快粘在了画纸上,一寸一寸地细细打量起来,神情里透露出莫名其妙的惊喜和诧异,对这幅画更加爱不释手了。他转过头一脸讨好奉承的笑眯眯说道:

    “京药师妙手医贵人啊!这幅画看来可是周太傅早年巅峰时期的作品啊,而且周太傅画得最多的乃是宫廷富贵画,像这幅描绘山水之作可真是难得一见!京药师,既然你并非爱画之人,可否把这幅画卖与我?我学画多年,最爱慕的就是周太傅了,不知京药师能否体谅我这小小画痴的切切心愿呐!”

    京墨只知道徐飞是画馆的画师,至于他是真爱慕周荣之画,还是想要借此画移作他用,京墨自然不得而知,不过她也无须知道,因为不论如何这幅画她是一定不会交到他人手上的。

    “徐飞公子,这画是别人赠与我的心意,我怎能卖与他人?我体谅公子画痴的爱画之心,但也请公子体谅我对此画的珍视。”京墨款款有礼地回道。

    徐飞见京墨打定主意不肯转让此画,也不好涎皮赖脸地再多勉强,恋恋不舍地又仔细赏了一番这幅画后,便颇为识趣地携徐达带着京墨所赠的几包药材告辞离去了,离去前又是一句一个“神医”的千恩万谢。

    京墨送走徐氏兄弟后,回到屋里竟发现桌上的茶盘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压了几张银票。

    京墨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里也盛满了浓浓的笑意,不禁感叹徐飞徐达这两兄弟虽看起来不是什么堂堂君子,但却心肠不坏,不肯白白地受京墨的恩惠,没有只放下几文钱,而是颇为有心地偷偷放了银票在此。京墨笑着摇了摇头,抬眸望向了墙上徐飞百般讨要的那幅画。

    她思量着,既然已经在春满楼错失了接近周荣的机会,或许也该把挂在墙上这么久的那幅山水画收起来了。她款款走到墙边,伸手摩挲着画上落款处的时间,是孝元十年的那个冬天。

    在那之后,没有人能告诉她那个冬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死的人永远缄默,活的人瘫卧在床,如今只剩下这幅画,可画上落款处的名字她又无法接近,她守着这个沁园到底何用?到底何日才能重回漫山遍野的幽幽药香里?

    京墨重重地合了合眼皮,从肺腑深处发出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息,瘦削的玉肩微微颤了颤,她眼里黯淡无光地伸手想把墙上的画揭下来,却听见木门上传来一阵摇铃声。

    不多不少,恰恰七下。准是商陆又出了什么事,春满楼那边才又遣人过来寻她,她扫了一眼画上的山山水水,便急忙应门去了。

    “曼曼?怎么是你?”京墨看门后见不是春满楼的小婢来请她过去,而是曼曼亲自来找她,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不能是我?难道春满楼里的人就只许为那根呆木头才能登你这沁园的门不成?我还不能来了么?”曼曼朱唇轻撇,抛着手上的香帕置气似的白了京墨一眼。

    “能能能!曼曼姑娘大驾光临,直教我这小破院子蓬荜生辉呢!”京墨弯着一双如月笑眼,款语温言道:“这么说,你来找我不是为商陆的事?他一切都还安好?”

    曼曼提起纤纤玉手轻轻地掐了一下京墨的小巧鼻尖,娇嗔似的责怪道:“你老操心他做什么?你也不问问是什么正事,能让我曼曼纡尊降贵地大驾光临呢!”

    京墨见曼曼故意拿捏出一副傲慢娇气的样子,脸上柔柔的笑意不禁越化越浓,她有模有样地附和道:“是是,请问曼曼姑娘,何等香风把姑娘您大老远地吹过来了呢?墨墨真是受宠若惊啊。”

    “哼,我告诉你啊,受宠若惊的可不是墨墨,”曼曼一脸神秘地对京墨打起了哑谜,她看着京墨一脸疑惑的样子,突然郑重其事地对京墨行了一个大礼,话语里是藏不住的欢喜说道:“受宠若惊的该是白姑娘!曼曼特来转告‘京都七艳’之首白姑娘,红袖姐说了,周太傅邀请白姑娘三日之后过府一坐!”

    “曼曼,你说的可是真的?”京墨一双秋水无痕的美目里漾起了粼粼的波光,看着曼曼重重点头的样子,她沉沉如坠的心总算见到了一些希望,红粉如樱的唇瓣勾起了楚楚飞扬的欢喜,她想不到,经过一番跌宕回转,这第一步终于成功了。

    画馆背后相倚而建的一处富丽府邸中,匾额上写着小小的二字:周府。原来,周荣既是皇家入赘的郡马,只许与郡主合住在郡主府中,不准独设宅院,可周荣又作为翰林画苑的太傅,地位显赫,故而圣上也就允了他在画馆后面独自占一个小宅邸,好歹撑撑周太傅的场面。

    “交给你的事都办妥了吗?”周荣端起茶盏,刮了刮茶盖,浅啜了一口,对着身边的罗管家淡淡问道。

    罗管家屏退了屋里的几个奴才,凑到了周荣身旁,一边为其添茶,一边忧心忡忡地皱眉回道:“那天郡马带去春满楼的官兵们无功而返后,我又派人悄悄进去楼里找了一遍,人,还是没找到。”

    周荣举到唇边的茶忽然凝住了,他重重地合上了眼皮,往后靠进了椅背里,微微仰着头,凝重而深长地呼了一口气,幽幽地问道:“还是没找到?”

    “啪”地一声,周荣突然狠狠地把端在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水花四溅,一旁的罗管家应声抖了抖,紧紧眯起眼睛,拧着眉头,只听周荣又压着怒火沉沉地说道:“找了他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点蛛丝马迹,怎么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嗯?”

    “郡马放心,这么多年不都相安无事地过来了吗?而且既然已经有了他的消息,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罗管家看着一地破碎的茶杯渣子垂着头对周荣回道。

    周荣瞥了管家一眼,鼻里发出低沉的一声闷哼,从牙齿间挤出了几个字:“只有死人才能让我放心,你明不明白?”

    罗管家沉沉地点了点头,周荣缓缓吸了一口气,神色和悦许多,又问道:“看来,找人的事是没办妥。请人的事呢?”

    罗管家忙笑盈盈地回道:“办好了、办好了。已经差人带着厚礼去春满楼请过了,老鸨兴高采烈地收下了,答应三日之后,人必过府。”

    周荣听罢,眉梢一扬,满意地抿了抿嘴,看了看刚才被他砸了一地的茶水,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浅淡笑意,斜着脑袋对管家问道:“哎,你说,是我珍藏的那套百釉琉璃茶具好些,还是那套玉昙冰裂瓷茶具好些?”

    罗管家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问道:“郡马,‘好些’的意思是指?老奴只知道,郡主更喜欢那套琉璃的。”

    周荣突然十分扫兴地长舒了一口气,不满地斜了管家一眼,砸了砸嘴,颇不耐烦地道:“老家伙,明知故问。‘好些’的意思就是,白姑娘会更喜欢哪一套。好端端的,提夫人做什么?她喜欢琉璃的?好,三日之后,就把琉璃的那一套拿来。”

    “郡马,这恐怕...不妥吧...”管家面露难色地劝阻道,“郡主若是知道,郡马爷不但邀请春满楼的舞姬来府里跳舞,竟然还用她最喜欢的......”

    “要你个老家伙多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人?是不是忘了,你掐死你家老婆子的事是谁给压下来的?”周荣盯着罗管家一字一句地威胁着,又眼珠微转,摩挲着腰际的小茶筒,语气闲闲地说道,“男人嘛,三妻四妾又有什么?即便周郡马不行,那堂堂的周太傅也不行么?”

    罗管家温驯地点头称是,又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老奴只是在为郡马爷着想罢了,郡主虽平日待您千般温柔,可她生性善妒,连郡马爷此处府邸里的侍女丫鬟们都被郡主换成了奴才小厮,她若撒起泼来,那恐怕......”

    “怕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怕她作甚?”周荣瞪着眼睛,气势凛然地喝道,转念细想,郡主闹腾起来确实难缠,就连有一次周荣在洗脚时因为太过疲倦睡着了,导致洗脚的时间稍长了些,郡主就对洗脚婢疑心大起,甚至还闹到了裘皇后那里去,此后,连给周荣洗脚的下人都换成了粗手粗脚的奴才。

    周荣想着想着,有些无可奈何地微微抿了抿嘴,对管家一脸严肃地正色吩咐道:“啊,那个,府上的口风把控地严实些,明白么?”

    罗管家垂着头抿嘴偷笑了下,点头不迭地回道:“明白、明白。”

    周荣“嗯”了一声,又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装作满不在乎地淡淡说道:“还有,那个,三日后就选冰裂瓷的茶具摆出来就行了,琉璃的,就给郡主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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