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了么，白发小男孩才是真正的顾约，而你则是真正的顾唯。至于我带走的那个，是十岁的小顾约分出一部分精力伪装的，用来迷惑和监视我。”
    顾约怔在原地，感到呼吸困难，好半晌才摇头：“不可能，如果我真是顾唯，怎么可能考上翼宿大学？”
    楼主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猜十岁的小顾约，一直以来都待在你体内。使你拥有顾约的记忆，并且潜移默化你固有的思维，让你不管是从思考方式还是行为习惯，越来越接近他。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可能……”顾约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睛空洞茫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只有这样，才能从我手中保护你！”楼主一脸笑嘻嘻，“不然，以你以前的脑子，你觉得自己会不会被我利用？会不会在我的挑唆下，一时头脑发热，二话不说就冲出去把还没加入特战部的顾约给灭了？”
    冯潇潇以前没什么是非观，相反，或许是因为身在弃天组织，她反而觉得这里的人，敢于直面内心的欲望，比外面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实多了。
    但是现在，她第一次以正常人的角度，感受到了弃天组织的真实面目，顿时被楼主的病态执念给唬到了。
    被一个不正常的人盯了那么久，还时不时跳出来搞事情。冯潇潇觉得顾约的神经已经够坚韧了，换做自己绝对会疯。
    顾约低着头，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如果小顾约没有将他们掉包，以顾唯的性子和脑子，楼主之前说的情况，非常有可能会发生。
    他甚至还脑补出了好几种办法，没加入特战部之前，他对鬼和祟没有任何常识。
    若是原本已死的顾唯，突然再次以十岁的样子出现在顾约面前，口口声声说着是他害死了自己，化成厉鬼前来索命报仇。
    他估计不用顾唯动手，顾约会直接跳楼。
    但是掉包过来后，这样的情况就不可能发生了。
    以顾约的智商，连楼主都可以欺骗，自然不会让他自己被楼主控制，从而让他们两人陷入互相伤害的轮回。
    所以在他把小顾约伪装的假顾唯踢出鬼市蜃楼时，对方才会顺势而为，半脱离弃天组织，并且假装成胡皓然，接近自己。
    还会在又一次死亡来临前，说出一大堆话，来抚平他们彼此之间的伤口。
    小顾约应该是想将那一次的死，为当初那一场悲剧画上一个句号。所以胡皓然才彻底死了。
    现在想来，确实只有真正的顾约会那么做。
    “他为了保护你，选择牺牲了自己。真是伟大啊！”楼主的声音满是惊叹，“不过他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一掉包，简直比我之前所有暗中的布局都要完美。”
    楼主再次凑近几步，全身上下都透着丝欢愉，“小顾唯，是不是很愧疚？小顾约自以为这件事会成为他心底永远的秘密。可惜，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你这个猪队友亲自把他送到了我的面前。哈哈哈，怎么样？这件事情的真相，足够击垮你了吧！
    虽说你的一切皆是因他而起，包括你父母的偏爱，以及你的死。可他却用自己的方式补偿了你。现在活下来的人是你，说的直白点，你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楼主的声音像是正在念咒语的巫婆，恶毒而又残忍：“你的女朋友，你的伙伴，你的老师，一切的一切，原本都是他的！因为你那任性的一跳，你毁掉了他的人生。”
    顾约呼吸急促，内心的痛苦层层叠叠堆积起来，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脑海中有许多声音在呐喊。隐约中，仿佛有无数双手臂争先恐后地拉扯着他，想要将他拖向无尽深渊。
    “愧疚吗？后悔吗？无助吗？怨恨吗？来吧，让我们拉你一把！来呀，快来呀！”
    “小情人！”
    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顾约脸上，他从恍惚中回过神，一把搀扶住软倒下去的冯潇潇。
    “你怎么样？”
    冯潇潇痴痴地看着他，捂住心口，笑的颠倒众生：“心有点痛。”
    伤口明明在背部，她却说心痛。顾约此刻的脑子有些混乱，来不及细想，目光冷冷地瞥向偷袭的楼主。
    楼主呵呵一笑，视线第一次投向冯潇潇，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敛去了半分：“你应该知道，这一剑的真正目标是谁。”
    冯潇潇心满意足地枕在顾约怀里，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完全无视背上的伤势，闻言笑得依然妩媚：“当然，离开弃天组织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楼主闻言露出一抹遗憾：“原本我还高看你几分，没想到你也是那种为了情情爱爱失去理智的小女人。老实说，你让我很失望。”
    “楼主不是女人，这辈子也没谈过感情，自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乐趣。”冯潇潇侧头看着他，笑意盈盈，“你要不要也去试着谈个恋爱，不然，这怕是会成为楼主人生的一大遗憾。”
    “……不需要，儿女情长，只会磨灭一个人的意志。”
    “懦夫！”冯潇潇嗤笑一声，不再理他，在顾约怀里蹭了蹭，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认真写了起来。
    最后一笔写完后，她仰起头，有些冰冷的唇瓣贴上顾约的侧颈，轻轻印上一吻：“花开十里的时候，记得想我。”
    感觉到指尖在掌心中划过时的酥麻，以及冯潇潇写下的那几个字，顾约稍稍从空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察觉到冯潇潇灼热的视线，他滚动着喉结，破天荒地没有拒绝，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沙哑：“好！”
    冯潇潇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又紧了几分，垂下眸子轻轻笑了起来，随后又突然道：“楼主，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楼主微微一愣，他有没有想过？他当然没有想过！
    谁能杀的了他？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楼主的双眸猛然间传来一阵剧痛，一股骇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紧随其后的，是顾约冰冷而又平静的声音：“祟的弱点，始终都是双眼。华洲大阵之所以轰不死你，只是没伤到你真正的要害而已！”
    既然身为金眼祟，直接攻击眼睛，就能彻底斩杀。楼主怎么都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大意的居然是他自己。
    当然，对于自己的弱点，他老早就做过防御措施。因此，顾约这猝不及防的一击，也只是堪堪破掉了那几层防御，并没有真正的伤到他。
    绕是如此，楼主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而此刻，顾约已经把冯潇潇安置在一边，正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每走一步，两人周围的空气就会波动起来。
    楼主微微一怔，好凝实的杀气！
    “从往生石出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来收回你们的命！小顾约在哪里，说出来，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他已经死了！”
    顾约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冷冷地道：“那你们整个弃天组织，都去给他陪葬吧！”
    “不要急啊，小顾唯，还有人要跟你算一笔账呢！”楼主说着向旁边飘去。
    没有他的遮挡，两道白发金眸的身影猛然间撞入顾约的视野，眉宇间依稀跟他有些相似。
    顾约瞳孔一缩，楼主笑的开怀：“猜到了吧，这两位就是顾约的亲生父母。他们好不容易送入门内的儿子，就那么毁在你的手中。我个人建议你好好跟他们道个歉，说不定能得到他们的谅解。”
    楼主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哈哈哈哈，也不知道云起和程昱这两个废物，有没有把我交代给他们的事情处理好。要是你这边快点解决，说不定还可以出去为你的师兄收个尸。”
    顾约看着渐渐靠近的那对夫妇，手中的湛卢终于还是缓缓垂了下去。
    楼主的特殊能力是将死人以亡者的身份复活过来。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疯子居然会把已经死去的顾少戎夫妇带来门内。
    看他们望向自己的双眼满是仇恨，也不知道是楼主对他们做了手脚，还是他们心中确实是那么想的。
    顾约第一次感到茫然无助，他要怎么做？是速战速决，杀了顾约的亲生父母，然后出去救云见？
    还是让自己死在他们手中，再也不管这之后的事情？
    顾约双眸暗淡无光，他撤去湛卢，静立在原地。
    人类的生存能力很强，没了自己，也还会有其他人挺身而出，他何必操这种心。
    他是真的累了。
    楼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想象中的恶战并没有发生，顾少戎的妻子在靠近顾约后，眼中的仇恨立马转化成了怜惜。
    她一把抱住顾约，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一边安抚一边低声啜泣：“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冯潇潇本来做好替顾约出手的准备，见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
    顾约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只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其中流淌出来的母爱让他慌了手脚，他哑声道：“我、我……不是顾约。”
    顾少戎走上前来，叹息一声，手掌覆在他脑袋上，重重揉了几下，说出口的话，更是让少年泪目：“没关系，你也是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