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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王土之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长虹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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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桥——在大胤寺北数十里外,在很早之前这里只有一座无名小石桥,与湖岸紧紧相连。若游人要到太安山上游玩,都要经过这座小石桥,相传很早以前地有个李姓官宦,唯生一女,独女弹得一手好琴。而附近有个青年名陈俊,也是弹琴高手。日子一久,两人知音相爱,可李老爷不允两人之事,小女只得劝陈俊离开临安城,去西临大红城修琴求得功名,好让父亲答应他俩婚事。陈俊在石桥洒泪而别。但李老爷逼女人嫁于权贵,女儿思念陈俊,最后含恨而死。不久,韩重归来得知爱人已故,就盘坐于小石桥上,弹起伤心之曲,表达怀念,琴声之高亢悲怆,引得天上群燕驻足闻,一曲弹罢,陈俊抱琴投河而亡,群燕也随着他坠入河中,燕桥的典故就是这样来的。

    燕桥是临安城里世家子弟一定要去的一个地方,尤在三月初八之际,城里女孩纷纷到山上远足踏青,有意男儿便会效仿陈俊的做法,在燕桥边架起长琴,期待那命中之人驻足听闻,几声春雷过后,一切都变得柔媚如水般。

    胤国四大家族之一庄家善奏琴,家主庄岚毕生钟爱弹琴,最喜欢深夜驱车至燕桥,靠着桥边奏曲在凤听流水,眺望高耸入云的太安山巅,渺渺白雾坠眼帘。庄岚独有倾世之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誉为庄四甲,还是胤国先皇的棋诏之一。每当庄家主深夜独奏之际,总会有怀春女子听着琴声寻至燕桥,看着那青袍男人桥下弹琴,桥下流水,眼中如远方流云般荡漾不绝。

    庄岚是在三十八岁那年死在了燕桥上,其死因众说纷纭,那日家族里的老人看着家主那天离开宅门后便没有再回去过,第二天被人在下游发现他的尸体,人们最后寻踪至燕桥上,发现古琴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样的一句话:“桥畔奏曲三十年,愿此生来寻作燕。”

    许多年后再来燕桥的人,弹琴之际多半想到的不是那落花流水的爱情故事,而是庄大家来生作燕的洒然之情。

    同样是三月初八之际,临安城里暴动不断,此时燕桥再无往日的落花弹琴之情,鲜血和尘埃的阴影占据了这座城市,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的尸体,担惊受怕的孩子被父母拉回屋内,大门紧锁,西临流民们挥舞着木棍四处打砸,被紧随其后的胤国骑兵砍倒一大片。

    夜深人静,楚瞬召站在燕桥上,低头沉默,他看见上游几抹极为浓重的色块朝着他缓缓推进,鲜血在月夜之下的眼神极黑,仿佛一抹绸布在桥下缓缓舒展,几具尸体随着流水一沉一浮,表情极度可怖,很快尸体来到他跟前,朝着下游绵绵而去,楚瞬召握紧剑柄,他不知道今夜过后有多少具尸体会聚集在下游,他深吸了一口气,绷紧脸扭过头去不再看。

    桥下忽然传出一阵呼声,他连忙弯下身子去查看,说不定那人还未死去,河水里里浮着一具年轻女孩的身躯。女孩的脸上一片苍白,无神的眼睛石桥看向夜空,嘴唇仍在颤动着,楚瞬召毫不犹豫的脱下外袍打算跳下水去救她,突然身后传来阵阵破空声,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气刃劈入水中,将女孩拦腰截断,她对着惊魂未定的楚瞬召伸了伸手,惨白的瞳孔中闪过一道光,便沉入水中,只有淡淡的血色浮至水面。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袭黑色大氅随风而动,手中的鬼头刀漆黑如夜,他踏出一步,将刀插在桥上:“你很准时。”

    “前几天袭击我的人就是你吧,卫胤哥哥?”对方已经掀去了兜帽,露出稀疏的短发和消瘦的面容。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袭击了你,我只是拿回我父皇的东西。”

    楚瞬召摇了摇头:“那些西临王给我的东西,并不属于你。”

    “玉佩是我父亲的遗产,还有剑库也是!”

    “噢,严格来说你父皇还未死去,这不能算是遗产。”少年耸了耸肩。

    “你可以继续油嘴滑舌,今夜过后,你们胤国所以人都会臣服在我的脚下!”

    “把幼奴姐还给我。”楚瞬召说。

    “她是我妹妹,何来成为你的?”苏卫胤冷笑道,夜风扫着树叶哗哗地吹到他们身上,楚瞬召抽出龙雀剑指着他的眉心:“我不是来跟你谈判的,将幼奴姐还有西临剑库的钥匙还给我,你可以不死!”

    “你以为我是来跟你谈判的吗?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他打了个响指,两个黑衣人从一旁的小径走出,将苏幼奴押到他们面前。

    此时的她批头散发,双目无神,见到楚瞬召的那一刻,拼命地朝他摇头,但口中的麻布使她发不出一丝声音,楚瞬召心头一紧,朝着苏卫胤大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你妹妹,你居然如此对待她,就不怕遭天谴吗?”

    苏卫胤怒极反笑:“天谴?我苏卫胤为了复国,我连神佛都敢杀,何惧天谴?反倒是你,楚三皇子,你那么懦弱的一个人,身体里居然拥有比肩神佛的力量,真不知道是你的幸运亦是不幸。”

    苏卫胤走到楚瞬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那么紧张,我发誓你们二人都会顺利返回宫里,这样一想这场交易并未坏处,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快活皇子。我可以将我妹妹留给你,之后你想怎么对待她那是你的事,我绝不过问。”

    楚瞬召完全愣住了,对方缓缓为他按摩松骨,可肩上传来的触感让他浑身发冷,他握紧拳头低喝道。“她可是你妹妹……”

    “妹妹?”苏卫胤猛地直视着楚瞬召的眼睛“我这个妹妹的心里只有你,她已经完全忘记她自己的身份,楚骁华当年将我们带来胤国,便是希望我们沦为他身下的一条狗,她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可我没有!

    他觉得自己面前站着一头大狼,苏卫胤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你到底想要什么?”

    楚瞬召心里微微一紧,对这个如狼般的男人,他此时心里全无把握。

    “你先别急,让我妹妹说上几句话。”他扯开苏幼奴口中的麻布,捏住她的双颊,目色狂热:“看到了吗?他就是那么愚蠢,好妹妹,接下来我要用你跟他换一样东西,你必须给我乖乖的,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带着我们的千军万马回家!”

    苏幼奴啐了他一脸,咬紧嘴唇。

    “放开她你这个禽兽,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卫胤朝他浅笑,“只要我能得到那股力量,就算得让胤国所以人通通把你操上一遍,我也会同意。你是我的妹妹,可你什么用的没有。除了每日为他洗衣做饭,你这个废物,现在交易的时候到了,快点把你的眼泪擦干净,日后史官为我立传时,他会说我的统治始自今日!”

    “你——”楚瞬召刚想拔剑,天旋地转的感觉突然汹涌而来,楚瞬召瞬间连站都站不稳了,苏卫胤的笑声越来越大,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且迷离,直到苏卫胤的脸忽然来到他面前,由下而上,因为他已经被他高高举了起来。

    “很惊讶吧?你不该一开始对我放松警惕的。”苏卫胤摊开了手掌,其中一枚戒指上带有极细的倒刺,落在楚瞬召眼中犹如毒蛇的牙般“这上面涂的可是亢龙醉,只需要小小的一滴,哪怕是连巨龙都能晕上半天,何况是你。”

    他松开手看着他跪倒在自己面前,一脚踩着他的脊背上:“三皇子殿下,你的身体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被你这样的废物掌握在手中,真是可惜了。”

    “你想要杀了我!”楚瞬召明白过来,苏卫胤是想要他体内的王息。

    “我并不会杀了你,这样我妹妹会怨恨我的,而我只是想要你体内的王息,你只是个会躲在姐姐裙子后面的废物,王息对你而言根本就是一种累赘,倒不如为我所用!

    三炷香后,楚瞬召跪倒在苏卫胤面前,他的身后亦是鲜血一片,龙雀剑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

    苏卫胤擦了擦脸上的血痕,冷笑道:“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吗?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

    这三句重复的太弱如同钢针扎入他心般,楚瞬召不甘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苏卫胤挥刀血振,此时鬼头刀上已是光滑如镜,将楚瞬召的恐惧倒映在刀面之中,他轻轻拍打着楚瞬召的脸庞,脸上满是笑意。

    他抓起腰边一瓶酒,围着楚瞬召痛饮而高歌,敞开自己黑袍的领口让清澈的酒液淋在胸膛上,他半跪在楚瞬召面前,两人的姿势极度暖味,他的手掌攀上楚瞬召的脸,五指猛然收拢掐住他的脸庞。

    楚瞬召拼命挣扎,忽然间苏卫胤的手臂上卷起风暴般的息流,直冲楚瞬召的心脉,少年感觉一股劲风沿着他的脑门直冲心房,再然后,楚瞬召就感觉那股劲风变成了热流,那股热流异常的滚烫,在楚瞬召体内横中直撞,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将你的王息交给我,便不必忍受这样的痛苦!”苏卫胤大吼道。

    那两个黑衣人不经意地看了楚瞬召一眼,被男孩脸上的神色吓到了,那是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他的牙缝里满是鲜血,如同魔鬼降临在他身上。而苏卫胤那张瘦削英挺的脸上,道道青筋在他脸上炸裂,像是被收紧的铁索般,那对常年冷漠的眼睛也变了,红得像是岩浆。

    “不要……哥哥……不要。”苏幼奴哭喊着。

    苏卫胤也以同样的吼声回应,二人如同荒野上相遇的狮子,吼声交加!

    两人都张大了嘴用力咆哮,怒吼带来的狂风席卷了整座燕桥,苏幼奴觉得风中似乎含着刀子,两位黑衣人不由自主地捂着耳朵,生怕被那股风暴撕裂耳膜,楚瞬召的身形似乎大了几分,暴起的肌肉将衣服硬生生扯开,露出生铁般的肌肉。

    楚瞬召眼中那片紫色的海洋里汇聚着一片深邃的漩涡,渐渐化为将一切撕碎的风暴,在海平线上,一轮金色的太阳从他的眼中升起,宛若天启的降临。

    漆黑的火焰从他体表升腾而起,巨大的裂纹从他身形开始蔓延,整座燕桥开始摇摇欲坠,苏幼奴不顾一切地朝着二人跑去,她不断推揉着哥哥的肩膀:“你放开他……放开他啊啊啊!”

    苏卫胤猛然将妹妹推开,撞在的桥栏上,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两个黑衣人跪倒在地,觉得自己被那海潮般的咆哮声吞没了。

    苏卫胤一拳击中在楚瞬召的胸膛上,咔嚓一声,一瞬间断了两根肋骨。

    两人的这才吼声渐渐平息下来,楚瞬召奄奄一息地躺在他面前,瞳孔泛白。

    隐隐间,光芒中显露出他的胸膛出现了一抹漆黑的太阳,那抹黑日正在远离他的胸膛。

    苏卫胤望着这一幕,心头则是猛然一颤,他本能地想拥抱那轮黑日,那是对于强大力量的渴求。

    他敬畏地跪倒在那轮黑日之下。

    那道日影,古老且尊贵,仿佛是神佛赐予人类的礼物般。

    道道长虹从从夜穹垂落,方圆十里开外,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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