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夏永莲有些奇怪，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和周建国说过话了。夏永莲是个炮仗脾气，有什么噼噼啪啪的发作一番事情就算是过了。她心里有什么事情都挂在脸上，像这样，不阴不阳的，他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他，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临近毕业会考，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他和夏永莲两个人，爱了一辈子，也算是吵了一辈子。他有他的坚持，她也有她的立场，互相都没办法妥协。恨的时候恨不能永不再见，但离了分毫又浑身不适。那怕如今人到中年，生活早就把激情磨平，跌跌撞撞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是他没本事，老婆和老娘，他没能让一个人满意。

    明白了一些事情，这几年两人之间吵架的次数倒是少了很多。他唯一亏欠的其实就是儿子，儿子对他们之间吵架的反感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虽然那年头，在农村里，两口子不说吵架，就是打架的也不少，但他毕竟是知识分子。而且他还是个教育工作者，结果，自己的家庭却出了这样的问题。

    “好。”必须要好好说，毕竟，他也不想委屈了子君。他其实一直弄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明明是知识份子，懂得比别人多，为什么连最起码的孝道都弄不明白。其实，他也知道要让母亲和爷爷奶奶他们共同生活是不可能，毕竟生活方式差异太大。但至少，表面的尊敬与和谐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

    所以，周灿虽然答应得干脆，但实际却对与妈妈谈话没什么信心。要知道，就是一个肖萍，他说了不下十遍，自己不喜欢，可是她仍然一意孤行。若不是他和肖萍之间生日差了几个月，他都要怀疑，那个才是她亲生的了。

    周灿从周建国书房出来时，夏永莲正在厨房做饭。周灿站在厨房门口，感觉妈妈最近瘦了些，脸色也有些憔悴。想到爸爸的话，以为又是因为他们吵架的缘故，心里更是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知道妈妈是个爱美的人，平常多是让爸爸做饭的。这几年，他每次回来，她都会亲自下厨。所以，他觉得她还是很爱他的，只是，她为什么不能明白，爱他，就更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呢？

    妈妈也是爱爸爸的，这毋庸置疑，可是，为什么爱他，不能爱及他的父母呢？甚至，连爸爸多关心爷爷奶奶一点，她都要不依不饶呢？他一直就没弄懂过他的妈妈，其实他也没懂过肖萍，为什么可以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那么久。而且他也不明白她到底喜欢自己什么，他对她的态度从来就没有好过，就更不存在所谓的暖昧。难道就是因为自己长得帅一点？成绩好一点？

    他不懂，反正他不是那样的人。最开始喜欢上子君，他就有了行动，然后发现她其实也是喜欢他的。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心思简单的她，又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明明是个再真诚不过的人，看见他之后却开始变得眼神飘忽；在别人面前那么自然大方，面对他时却变得忸怩羞涩。那不是喜欢是什么？他若无心倒也罢了，他既有心，又怎会放过这个简单的女孩？所以在电影院里，他才敢大胆地抓住她的手不放。

    如果，她当初对自己不屑一顾，他就是再喜欢，那也——

    “儿子，开饭了。”夏永莲的声音打断了周灿的沉思。儿子在家，夏永莲也没顾得上和老公冷战，把他也叫了出来。周建国有些受宠若惊，夏永莲见他那样，倒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来。

    夏永莲一笑，周建国的心里也似开了朵花，赶紧殷勤地给老婆夹了几筷子菜。一时之间，家里的气氛倒是难得的温馨。周灿也安静的吃着饭，他是有话和妈妈说，但这时候，还是不要破坏气氛的好。

    碗是周建国刷的，母子两个坐在客厅里，一时都没有说话。

    “妈——”“儿子——”半晌，都想打破这沉默，同时开口了，然后母子两个对视了一眼，“妈，你先说。”

    “妈也没什么好说的，”夏永莲想了想，终是下定了决心，“以后要是找了女朋友，带回来给妈看，只要你喜欢的，妈也喜欢。”

    夏永莲最近很不好过，她是个心思简单直白的人，心里藏不住话。但这事她却绝无可能让老公知道的，而且还要埋在心底一辈子。而且只要一想到那天她看到的那个画面，她就抓心挠肺的，恨得咬牙切齿。她也是到那天才知道，这些年那个女人一边和她做朋友，一边又隐含着怎样龌龊的心思。

    她不过是出去那么一小会儿，送几位领导离开又顺便倒了个垃圾。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她进门就看见李慕华神色复杂的站在一旁，周建国喝得多了，睡死在沙发上。出门的时候门没有关牢，她进来也没有声响，也或者说李慕华的心思完全顾及不到周围。那一刻似乎有一种了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破土而出。

    她只是个直性子，不代表她真的傻。人一旦怀疑了什么东西，原本不起眼的蛛丝马迹都会暴露无疑。刚结婚那会，原本她是带着满心的欢喜，也是她，当时怎么说的，说你公公婆婆怎么那么偏心，大儿子结婚还大操大办，结果这个有出息的小儿子，找了个城里的媳妇，反而寒碜得可以。周建国差点因为他大哥连中专都差点上不了，她是知道的，从此之后她更是对公公婆婆心里起了芥蒂。她觉得他们偏心，她一心想着，这么优秀的儿子你们不疼不爱，那我来疼他爱他。

    这些年，李慕华话里话外，也无数次地表达出对周建国的欣赏。她只当她是恭维她找了个好男人，谁知道她竟然是有着那样不可告人的心事？

    这个发现让她僵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最信任的朋友，果然不负她的“信任”，深情凝望她的男人还不算，她竟然俯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