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黄昱哪怕不看，也能想像到她此刻一定眼神专注地并且神情郑重地望着他。这一点，黄昱是很欣赏的。很多做业务的总是错误的以为，做业务能说会道是关键。能说会道，在某种时候当然是加分项，可前提仍然是真诚。反之，有可能会让客户觉得你油猾不可靠。

    其实真心更重要，当你用心为别人的时候，别人的心也会融下你。真心为公司，真心为客户，这样的人不会为一已私利自毁长城。也许短期内效益不会太显著，但最终肯定会是三赢的局面，公司赢，客户赢，最后自己也赢。

    陈子君显然是个用心做事的人，在业务上也确实有些天份，于公于私，他都会选择重点培养她。

    “你最近还好吧？”子君一听就知道黄昱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反正他就是知道了，前几天还给她发信息说，等他回来再说。子君眼睛就有点热，氤氲的雾气在眼眶里流转。她是不好过，可是他那么帮她，那些流言又都算得了什么？自己没做过的事，别人说再多也成不了真的。再说了，展会马上来了，她该把精力方面工作上面。

    “我还好。不过因为我，他们那样说你，我真的很抱歉。”流言之后单独相处，子君觉得有一点尴尬。她一直当他是伯乐，是朋友，经历这一遭才发现，其实他们也还是各自单身的成年男女。上次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在电话里都催着她回家相亲。说是现在年纪正好，相一个，谈个一两年，再结婚生孩子。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做好自己就行了。”事情的根源黄昱都清楚了，真正该说抱歉的应该是他才对。明知道立娜心思不正，他那天就应该更严厉地警告才对，看来公司要换一个行政经理了。其实当年立娜明知他已经结婚还不死心的时候就该把她开除了，碍于朋友的面子，看到她也没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也就忍了。这几年她工作表现一直很出色，他也就忽略了。

    “你能想明白我很开心。”黄昱扭头望向子君，“我们做业务的，要比做别的工作遇到更多的挑战与考验。不管遇到什么，逃避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黄总，我懂了，你放心。”

    黄昱把子君送到楼下，看着她上了楼，又在楼下站了几分钟。他拿出一只香烟点燃，看着那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黄昱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有些乱了！

    以前，虽然也是一个人，但至少还有个念想。而如今，那根弦已经断了，再没了约束，空空的心除了被工作填满，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在改变。

    那时候公司陷入最艰难的时候，连续三个月没有接到一单业务。最穷的时候，他和曾晓玲两个人炒一份菜，吃一份饭。那个时候也许是真的苦吧？也许是因为这样，她才终于受不了了要出国的吧？她的家里明明可以锦衣玉食，给他安排了很好的工作，他却因为自尊不肯放弃，情愿每天吃大排档。

    还记得最后一次带她去吃盒饭，才刚坐下不久，她就被这里的油烟熏得作呕，终于忍受不了地跟他大吵了一架。问他是选她还是选他的破公司。那时候真是难，但是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眼看着就要看到曙光，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她一气之下将饭菜全部倒进了垃圾筒，然后他气得直说她不可理喻。

    那晚，两个人大吵一架，两个都不冷静，都捡了最难听的话来说。第二天她留下一张字条就离开了，她让他不要找她，说是给他三年的时间，三年后她会回来。后来，他还是知道她去了美国，他们并非没有联系，公司渐渐步入正轨，他曾一次次劝她回来。她不肯回，他就死守着三年之约，可是三年到了，等来的却是她还要继续待两年。如今，再离两年还差半年的时侯，她却说她已经不再爱他了，专程回来和他离婚。

    十年啊，认识四年，结婚六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并且还是人生中最为黄金的十年，那里有他的青春与梦想，曾经是他为之努力奋斗的动力。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他总是在想，他们是相爱的，只要等到自己足够优秀，不需要再像当初那样窘迫，她总会再回到自己身边。

    也许真的是等得太漫长了，那些自己一个人辛苦打拼的日子里。一次次的消耗着这份希望，当希望终于破灭的那一刻却并没有如自己曾经所以为的那样痛苦。

    他自然也是痛苦的，大醉一场后，心底却又仿佛轻松了些许。好像其实心里早就猜到了结局，挑了五年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那担子挑得太久，太痛，放下了反而轻松。

    他看见了她的新男友，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当着他的面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那一刻，他没有愤怒，只剩悲凉，原本想挽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既然他给不了她幸福，至少他能做到成全。

    可如今是怎么回事，立娜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想法，他和陈子君？他一直把她当着一个孩子！可不就是个孩子吗，她比自己小十二岁呢，侄女黄婷都和她一样大，才刚上大二，而她却早早地背上了生活的重担。他只不过是看着这孩子过得太辛苦，想要帮她一把而已！可是，真的只是如此吗？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好像是的，也或许不是，他没多想。抽完烟好一会，他才往回走。

    九月的展会，子君实力打脸，签了五单，总金额三百五十八万，在内贸组所有业务员里排名第二。现在她的钱可真不算少了，等下个月拿到九月份的工资，又要多几万。这下子芳姐开店的钱算是不用愁了。自从子芳说要开美容院，她就在这方面多了个心眼。跟着陶芝也去过几次美容院，还别说，真是享受，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脸都更嫩更滑了，觉得那钱花得不亏，下次还想去。

    连她这种平常抠门的人都觉得值得，还想要再去。那些原本就有钱的，或者高收入人群肯定更加不会在乎花点钱买享受了。子芳姐有技术，就是还缺点钱，她都想好了，把钱都投进去。

    八月的时候，她汇了一万元回家，给妹妹当学费。子枚最后既没有北上，也没有南下，而是考了本省的一所本科院校，离家只有三四小时的车程。用她的话说就是，哥哥姐姐都离家那么远，她要留在爸妈身边，多陪陪他们。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来，子君真是既感动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