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要先问问我的意思啊，说也不说一声，就把我带去相亲！你当我是商品吗，你想卖就卖！”这时子君突然也把房门打开了，头发乱糟糟的，面色苍白，两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问你，问你你能答应去吗？再说，只是先看看，又没说非得要你嫁。他们家条件好着呢，要不是看着是你，你大姨还不肯介绍呢，你倒好，让她在亲戚面前下不来台。”王兰芳也越说越气，这气一路憋着回来的，见了女儿自然更是生气，都说她的大女儿最为乖巧懂事，那是没人触到她的霉头，她那臭脾气跟她爸一个德性，拗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

    “就让她下不来台，我才多大呀，你就想要赶着让我找婆家。我自己赚钱帮家里还债还不行吗，还要把我卖了。”子君说完便大哭起来。

    “什么叫卖了你，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这样好的婆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别说的那么好听，你跟大姨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要是不乐意见我，明年过年我不回来就是。”子君说完，嘭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倒在床上嘤嘤哭泣。

    这时陈志礼也刚巧从外面回来，“家里出了么的事，怎么在外面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说完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色也并不是特别好，虽然将养了两年多，身体还是要比正常人弱一些。

    王兰芳便将今天相亲的事说了一遍，语气里颇多怨气与委屈。陈志礼一听，只说：“我就说不成的，你偏要。女儿还小，就随了她吧。”

    “妈，君君刚才说听见你跟大姨的话了，你跟大姨说什么了？”子安这时却插了话进来，以他对妹妹的了解，妹妹应该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就算是不同意也不至于弄得大家都那样难堪。陈志礼跟子枚也都望着她，他们心中也同样疑惑，子君表面温柔，性格确实有些执拗，却不是个不讲理的。

    “还不就是——还不就是彩礼的事。大姐说了，只要君君同意，只要订亲了就给我们家三万的彩礼。还说，我们家现在不是正缺钱吗，有了那三万块，就可以把家里装修一下，再把第二层盖起来，不是正好。”王兰芳原本还有些难为情，却是越说越有些理直气壮了，她这样一心为家里，为女儿打算有什么不好？

    “糊涂。”陈志礼大喝一声，接着又不停地咳嗽了几声，“你这不是要卖女儿吗？难怪君君那么生气，你还有脸说她！”子安跟子枚也有些无语地看着妈妈，妈妈什么都好，衣食住行，将一家人照顾得妥妥贴贴，用爸爸的话说，可能就是书读少了，遇到大事就容易犯糊涂。

    “我怎么糊涂了，只是借用，以后有钱了，再存钱给君君陪嫁，不是一样。”

    “怎么一样？谁家的彩礼钱提前几年给的？咱家再缺钱，也不能坑了女儿。”

    “这事以后就这么算了，以后君君的婚事，你听她自己的。”沉默了一会，陈志礼发话了。

    “我……”王兰芳本就是没读过书的，越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自己一心为家人，却没有一个理解她的，也气得躲到房里哭起来。

    春节期间子君原本是不打算出去拜年的，她想趁着机会跟周灿多待几天，多问问他一些学习上不懂的事情。而如今待在家里空落落的反而更难过，初四一早，她便也跟着妹妹出去拜年了，直到初五傍晚才回来。子君明天就要出去了，想着在火车上要坐那么久，就和子枚一起去了超市。

    周灿这几天也忙，往年走亲戚都没他的事，他不想去就不去。今年妈妈说什么也要带着他，在亲戚家里，也抓心抓肺的，恨不能飞回去。等他走完一圈亲戚回来，都到大年初五了，离开学只有一天。刚想出门去，偏偏李阿姨和肖苹又来拜年，李阿姨是她妈铁杆，待肖苹比他这亲儿子还亲，又被老妈打发着出来买东西。

    这个时候，超市在内地刚刚出现，这种全新的购物体验让年轻人非常喜欢。

    “周灿，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的。”一个娇俏的女声从货架那面传来，子君听了不由得一怔，周灿？肖苹？他们也在逛超市？

    “随便你。”是了，是他的声音。一听见，一股酸涩就涌了上来。

    “那这个呢，周灿？我觉得也挺好的。”女孩子的声音充满愉悦，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挑什么就买什么好了，不用什么都问我。”周灿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哦，他想什么与我有什么相干？不是下定决心再不想他吗？也许肖苹才是那个与他门当户对，学历相当的那一个吧？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一滴眼泪落在扶着手推车的手背上，又迅速地划向地面。

    “这支钢笔呢，我觉得挺好的，我们一人买一支吧？墨水你也要买一瓶吧，这个老板牌的最香了……”女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像只黄鹂鸟在欢快的啼叫，声音渐渐的远了，子君想听听周灿怎么说，却怎么也听不见了。很奇怪的心理，明明听见他们两个在那里说话心里难过，却仍然不愿错过他的声音，仿佛只要听见，哪怕是痛，是伤，也愿意去领受。你们那么登对，夏老师肯定会高兴的吧？能有个人像我一样的关心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待到他们都走远了，子君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盒方便面，都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想要放下来还是拿起。

    “姐，你看我帮你买了什么？”子枚献宝似的把刚才从那边淘来的一堆零食举了起来，却看见姐姐神情有异，一脸伤心，眼睛也有些红红地，“姐，你哭了。”

    “没有啊，我哭了吗？”子君慌乱地伸手擦了擦眼睛，“可能是刚才有个虫子飞进眼睛里去了吧。给我看看，我亲爱的妹妹都给我买了些什么？”子君佯装兴奋的拿过子枚手里的袋子，惊喜地叫道：“哇，有我最爱吃的香辣鱼仔，臭豆腐……”

    “阿姨，我们回来了。我妈妈呢？”肖苹和周灿都提了满大包的东西。

    “和你周叔叔在书房下象棋呢！累坏了吧，来，先吃个苹果。一会儿就吃饭了。”夏老师从厨房端着个果盘出来了，给了肖苹一个，又递了一个给周灿。

    “不累。阿姨，我来帮你做饭。”

    “不用，不用，”夏老师连摆手，“都快好了，没事的话看你妈下棋去，或者和周灿说说话。”

    “我看不懂，也不知道我妈一个女人怎么会喜欢下象棋，一般都是男人比较喜欢。”肖苹肯了一口苹果嘟囔道。

    “这就要问你妈妈啦，上学那会儿，她和你周叔叔就爱下象棋。我是看都不耐烦看。”夏老师笑着说完去了厨房。

    “周灿，你去哪？阿姨说马上吃饭了——”

    “马上就来，有点事。”周灿一边说着，人已经到了门外，肖苹走到门口，就见周灿往校门边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