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去吃麻辣烫，叫得最凶的是子兰，结果刚到串串香没几分钟，子兰看见一同学，一溜烟儿地跑了。串串香只是一家小小的店面，面积总共还不到十平方米，摆着三个大大的麻辣烫锅。说是锅倒不是说是桌子来得贴切，四四方方的一张桌子，中间挖了个大大的洞，辣辣的锅子就放在这个洞里，下面是炉火。辣锅子中间是通的，周围却被细分了好多格子，一个格子里放着一到两种不同的串串，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吃完了按竹签结账。

    没了妹妹在场，子君感觉不自在极了，坐在对面的男孩，是她在梦里想了几年的人。如今这样坐在这里，子君都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可是他的存在感是那么地强烈，强烈到她哪怕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正拿了碟子在那里小心的摆好，然后从锅子里挑了几串放在碟子里，手指修长而干净。

    “子君，你怎么不吃？”他的表情温和而平静，眼神却深邃，子君有些有敢直视。

    “记得你最爱吃海带。”他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串海带来，子君接过放到嘴里，热辣的感觉迅速地充斥着味蕾，直冲上鼻头，然后红了眼眶。

    “好辣！好久没吃，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子君伸了伸舌头，用手在嘴前扇了扇，不知道是要赶走辣味还是要赶走此刻的感动，他竟然还记得自己最爱吃麻辣烫里的海带。

    其实也不过是与他吃过一回，别的她都只是浅尝辄止，唯独多吃了几串海带，他就问：“你喜欢吃海带？”

    “只喜欢麻辣烫里的海带，最够味，好带劲！”她一边吃还一边呼呼，最喜欢这种辣得感觉，好过瘾！

    他也拿起一根细细品尝，说：“果然最入味，海带绵软Q弹，汤汁都炖了进来，又麻又辣。”

    想到这些，子君忍不住笑了，眼睛都弯了弯。周灿估计也是想到了，脸也不由得泛出笑来。这一刻，彼此都感觉两人的距离近了好多。果然是好久没吃，子君辣得不行，不停地呵气，嘴唇也因这辣而变得红艳润泽起来，更添几分艳色。工厂外面虽然也有麻辣烫吃，但哪里比得上家里的地道。

    外面寒风凛冽，屋里因为有三个大火炉开着，麻辣锅子里飘扬的雾气让他们得脸都显得氤氲起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在有些时候语言就显得苍白与无力了，即使没有说话，这一刻流转在两人身边的温馨气氛却让人如沐春风。

    串串香的位置却是有些偏的，从大街一边小巷往里走，要走近三百米，味道却是极好的。真是应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生意却是意外的好。爱来的都是些学生，有男女结队而来的，也有像他们这样的小情侣来的，认识不认识的，大家都不怎么说话，看见了也自作看不见。子君跟周灿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外面正小的细小的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地，子君便惊喜地拿了手去接，那雪花细细小小的，才落入手心便化了。

    “子君。”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梦如幻。

    “嗯。”时光如此美好，真希望这一刻能静止，见他半天没再说话，子君便停住了脚步，回首望他，却望进他漆黑的眼里，那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又好像似一潭深水，她看不真切。

    “当初的约定，我还记得。”他也望进她眼里，那微微抬起的头，像初绽的花朵一般的面庞，还有那氤氲的双眼。“子君，你有没有忘记？”他终于轻轻地道出了问过自己千百遍的问题。一股热流直涌上心头，模糊了双眼，良久，她听见自己用轻轻地声音说道：“每时每刻，不敢或忘！”

    “子君，你前年春节的时候是不是去学校找过我？”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的自行车了。”子君想起那天，她兴冲冲地跑去找他，结果看见他和肖苹在走一起就胆怯得躲起来了。那时候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伤心？失落？反正是就那么懦弱地不敢面对。

    “我却没有看见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还是后来小强晚上遇到我，说下午有个漂亮的姐姐来找过我，还给了他糖吃，我才确定你是真的来过。”他继续娓娓道来，“子君，你当时去哪里了，你是不是躲起来了？为什么不肯见我？”她却早泪流满面，为那不安忐忑的两年，也为自己那可笑的骄傲和深切的自卑。

    好一会没听见她的声音，他回头才发现她一直在流泪，他轻轻捧起她的脸，笨拙地为她擦着泪水，那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个不停。那眼圈儿也红红的，眼里水光氤氲，那脸越发显得瓷白如玉，那唇儿因吃了麻辣烫的缘故，红艳得像朵花儿般任人采撷。他心里一热，低下头轻轻覆上那一抹嫣红……

    当他温热地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继而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那温暖便随着手传到了她的身上，让她不再感觉寒冷。走的明明是往日熟悉的道路，她却不记得到底走了哪些地方，也或者走的哪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在身边，这一刻不安了两年多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有种叫做心安的感觉在内心深处漫延。他们一直走，一直走，子君真希望这路没有尽头。

    他说，子君，我考去广州的大学和你相聚，好不好？

    她很想说好，她欢喜得不得了。

    他听见她用哽咽的声音说，不好。

    他问，为什么？

    她说，你值得更好的。

    他说，学校不是最关键的，我会创造更好的，你在广东等我。

    他的话让她无从辩驳，于是她沉默，她在心里说，我会等你，一直。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暗，子兰早已回来好久，看见姐姐变得更加生动的脸，不由得感到一阵安慰。姐姐为这个家牺牲太多了，自从她失学以后，笑容都开始变得淡淡的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姐姐有多渴望读书，在她决定了出去打工的那几个夜里，她半夜总能听见姐姐的哭泣。

    周灿回到家，带着满脸的笑，轻松而愉悦，似乎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

    “天气这么冷，怎么不早点回来。”妈妈夏芬坐在烤火炉边望着有些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儿子，眼光闪了闪。

    “看书有些入迷了，忘记了时间。”周灿说得有些别扭，第一次对妈妈撒谎。可是那也没办法，现在是不可能跟妈妈说的，至少也要等到考上大学。

    “什么书这么好看，让我的儿子这样入迷？什么时候也介绍给妈妈看看。”夏芬的声音带着探寻，那眸光也闪出别样的幽深光泽，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又似乎只是不经意的问，周灿只好将头微微扭了扭，“妈，肚子好饿，没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