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什么？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所能想到的生活的模样，早已经在时间的磨砺中，如同烟尘般随风消散了。身在这平淡无味的生活里，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努力地活下去。

    生出来，活下去，对我而言，这就是生活。

    我叫林零，是一个孤儿，从前是，现在也是，二十多年到头来，我仍旧是孤身一人。我没什么远大的抱负，从不跟人谈论理想，我也没什么朋友，是因为在岁月的流逝中，大家都渐行渐远了，我也没有爱人，至今孑然一身……

    不，我有，但她已经订婚了，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接受了别人的爱。我也接受这样的现实，谁都想要获得幸福，而幸福就是要有足够好的生活。而我，不过就是芸芸众生里，一个平凡乃至平庸的人，我在生活中挣扎，也在生活中沉沦。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生活已经无所谓热情、梦想、希望或者是信仰……

    林零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斑马线对面的红灯数字不停地闪动着，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里，双眼无神地直直看着前方。

    红灯上的数字归零，绿灯亮起，林零跟着人群一步一步地向马路对面走去，刚走过马路，头顶的路灯忽然亮了起来，天已经黑了。

    他工作了一整天，其实原本没那么早下班，但他今天早退了几个小时，以少拿几十块钱的工资为代价，换了天黑前这一小段时间的安宁。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给自己过个生日。

    林零是个孤儿，原本是没有生日这一说的，但他把自己被人领养的那一天当做自己的生日。领养他的是一对没有生儿育女的老夫妻，林零一直都喊他们爷爷奶奶，在他上初中的时候，爷爷就被查出得了肝癌，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从那以后他就和奶奶相依为命，直到几年后，他奶奶也在一场车祸中丧生。老两口给他留下了十几万的遗产还有一栋房子就离开人世了，此后，他就一个人生活到了今天。

    林零也不是一直孤单，和他同一天被领养的女孩就住在他对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他喜欢她，这份感情一直延续到今天都依然存在，即使她下个月就要嫁给别人了。

    成年之后，林零一直都在想着怎样才能给自己喜欢的女孩最好的生活。所幸他大学毕业之后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他想晋升，想挣更多的钱，有钱才能给她好的生活。原本他以为，只要踏踏实实地干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一个他承受不起的玩笑——他所在的公司运营不当，融资失败倒闭了，他也随之失业，同时也失去了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好生活的能力。没过多久，她就和别人订婚了，他的人生，从此失去了目标。

    林零浑浑噩噩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把自己口袋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他才为了赚钱活下去，随便在物流公司找了份工作，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钱多钱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工作体不体面也没什么价值，只要能挣到些钱维持得了自己的生活，那就足够了。

    林零不急不慢地走在街道边，不停地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他毫不理会身边的一切人和事。他在街边的店里买了一碗牛肉面和一份手抓饼，对于他来说，这样过个生日就足够了。

    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林零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他的影子在昏黄的路灯下不断地缩短又伸长，他低着眼睛看着脚下的路，目不斜视地盯着路面，各种各样的人腿在他眼前走过，还有各种各样的街道垃圾，有小包装袋、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吃完炸串丢下的木签、随风滚动的落叶、捏成一团的纸巾还有被人丢弃在路边的旧书……

    忽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林零回过神，站在路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王晓曼”三个字扰乱了他的心跳，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接听了电话。

    “喂……”

    “零，生日快乐！”

    “哦……你也是，生日快乐。”

    “我还在跟我未婚夫忙婚礼的事，今天就没法跟你一起过生日了。”

    “没事，结婚重要，好好准备。”

    “你也要好好准备呀，你答应了来做伴郎的，到时候一定要穿得体面帅气，指不定就打动了哪个女孩的芳心了~”

    “我这样的，也没哪个姑娘能看得上。”

    “话可不能这么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肯定会有人喜欢你这样的，再说了，你长得又不丑，要有自信啊。”

    “不谈我了，你那边怎么样了？今天生日怎么过的？”

    “今天去试了婚纱，哇……你真不知道那些婚纱有多好看，都说想让女孩产生嫁人的想法，就带她去婚纱店，真的一点都不假！换上那些好看的婚纱，真的有想立马结婚的念头！”

    “是吗？那期待在婚礼上看见你身穿婚纱的样子。”

    “哈哈……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试完婚纱之后去看了电影，然后去吃了西餐，你知道吗？他把送我的生日礼物，一条星钻项坠藏在蛋糕里，就是那种不太大的甜点蛋糕，我当时拿在手里一口咬了一半，结果磕着牙了……”

    “哈……牙没事吧？”

    “没事，我牙口好着呢，就是浪费了那半块蛋糕，我一开始还以为后厨不小心把什么东西落在了蛋糕里呢。对了，你今天生日怎么过的啊？”

    “哦……我……呃……我同事，送了我一块蛋糕，我喊了他们来我家聚餐，买了些卤菜，打算喝几杯小酒，再吹个蜡烛吃点蛋糕什么的。”

    “这样啊，那你今晚玩得开心点儿啊~”

    “嗯，就这样吧，我去准备了，回头再聊。”

    “好，拜拜~”

    “拜拜……”

    林零将手机塞回裤兜里，接着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一包香烟，他抽出一支烟衔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微微抬起头，长长地吐出一缕青烟，眼眶被烟熏得发红，他紧紧地闭上双眼，睁开后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站在路边默默地抽着嘴里的烟。

    他突然留意到马路对边的街道上有一对吵架的小情侣，女孩哭着把男孩推开，捂着眼睛在人群中小跑着，男孩追了过去拉住了女孩将她揽进怀里，女孩推搡了几下，随后抱着男孩把头埋进了对方的怀里，两人在人流中旁若无人地相拥在一起。

    林零抽完了嘴里的那支烟，低下头将丢在脚边的烟头踩灭，他将一本被人丢弃在路边的书一脚踢开，随后沿着街道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林零住的是爷爷奶奶留给他的房子，小区很是老旧，路灯昏暗，在夜色中只能照亮一小片地面。林零行走在小区路边，一边抽着烟一边向自家房子走去。他吐完烟将烟头丢在脚边，一低头忽然看见了路灯下的地面上躺着一本书。

    这本躺在路灯正下方的书立马吸引了林零的注意力，他放缓脚步走了过去，低下头仔细地观察着那本书。那是一本看上去很古旧的书，红褐色的书皮上印着暗金色的玄奥花纹，看上去有种魔法书的感觉。

    林零没有去捡那本书，看了几眼之后就迈开步子继续往家里走去了。他心里疑惑着最近怎么有这么多人喜欢扔书，刚才在街边就看到好几本书被扔在路边。

    林零继续漫不经心地沿着道路行走，走着走着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路灯下又有一本书躺在地面上。林零回过头看了看，又看了周围几眼，发现四下无人，他慢慢地走到路灯下低头去看地上的那本书。

    跟刚才的那本书一模一样！零心中骇然，皱起眉头直起腰向后退了两步。难道有人在跟踪他，然后故意把这本书放在他回家的路上？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因为四周没有任何人，连风声都没有，安静地可怕。

    林零装作没看见那本书，继续往前走去，还没走几步路，他又看见了那本躺在路灯下的书。林零定住脚步站在那里，回过头去看刚才路过的那盏路灯，却发现原本躺在那里的书不见了。林零有些惊恐地转过头看着面前躺在地面上的书，不算太明亮的灯光从正上方照在书上，暗金色的图纹反射着微弱的光。林零身上冒出了一阵冷汗，他没管这本奇怪的书，赶紧往家里走去。

    终于走到了自家楼下，林零打开手机照亮了楼道，踩着楼梯往五楼走去。他脚步着急地往楼上走着，气喘吁吁地踩着楼梯，走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来到了自家门前。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刚打开房门后就感觉到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林零打开房门口的灯，一低头就看见了那本红褐色书皮的书。

    “我靠！”林零暗骂了一声。他喘着气盯着脚边的那本书，犹豫了一会儿后，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林零走进家门，打开客厅的灯后将那本奇怪的书捧在手里看了看，随后他将书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走进厨房把那碗牛肉面倒进干净的碗里。闻着那扑鼻的香气，林零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最近工作忙，一天下来他真的饿坏了。

    几口就吃完了那碗面，果然像他想的那样没吃饱……林零拿起之前买的手抓饼，刚要动口就看见了那本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书。

    他一脸奇怪地看着那本书，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从外观上看，这本书也没什么稀奇的，红褐色的书皮，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暗金色的古朴花纹，书的正反两面完全相同。虽然书皮可能和普通的书有所不同，可现在有很多出版社为了能将书卖出去，把书面设计得比较新奇也没什么奇怪。

    林零咬了一口手抓饼，翻开了那本书。好像是他的错觉，书皮在被他翻开的时候好像受到了阻力，那种感觉好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翻开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一道微光闪过。

    林零赶紧关上了那本书，他把口中咀嚼的手抓饼咽下肚里。脸色奇怪地看着这本书。刚才那是自己的错觉么？还是因为自己最近没休息好？

    正在这时，林零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他猛地看向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谁！”

    林零全身汗毛倒竖，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里可是五楼！怎么会有东西从窗外闪过？他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向窗边缓缓伸出手，紧接着猛地拉开纱窗将头探了出去。

    没有任何异常，林零缩回脑袋叹了口气，心想可能真的是自己这几天没休息好，总是疑神疑鬼的……

    他回过头去看着静静躺在茶几上的那本书，心里感到很奇怪。似乎这本书是在一直跟着他，可世界上怎么会有听起来这么扯淡的事情？

    林零急忙走过去，心里有些急躁起来。他翻开那本书，这次并没有什么异常。第一页只有一个和书皮上风格相同的玄奥图案。林零皱着眉头继续往后翻看起来。

    时间过了半晌，林零看着那本书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额头上更是出了一层细汗。

    “怎么会这样？”林零脸色苍白地放下了那本书，灯光投射下来，照射在古旧的书页上，只见那上面全是奇形怪状的符号。

    这些符号，确切的来说是文字，没一个是他以前见过的，无论是甲骨文、大篆、小篆又或是隶书、草书之类的字体，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多少都见过一些。可这本书上的字，和记忆中的那些字体完全不同。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最奇怪的就是——他看得懂！

    “神罚，诸神之怒，魁刹，裁决之地，暗日……”林零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书上的内容，心情十分复杂。

    这本书上记载了一个神话故事，是他从未听说过的神话故事。

    林零继续向后翻去，只见后面的纸张上不再是文字，而是一个奇怪的图案。血红色的圆形中，暗金色的古奥图纹位于中央，占据了圆形的大部分面积。这张图案一出现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的眼睛紧盯着那纸面上的图案一动不动，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他慌忙放下那本书，眼前的景象陡然转变。

    混沌初开，神创万物，大地上初始出现生命，数量众多但能力弱小的人类只能沦为魔兽的食物。濒临灭绝时，众神赐下恩泽，给予了人类得以在大地上生存的力量，人类利用神赐予的力量终于能在大地上安稳生息。神全知全能，为了监督人类将力量行使在正途上，神在大地上留下了自己的血裔，这些神的血裔一方面监视人类，一方面抵御魔界对大地的威胁。

    然而贪婪虚伪的人类为了自己的欲望，利用神赐予的力量发动战争，互相征讨，大地因为人类的战乱而千疮百孔。神的血裔意欲收回神赐予人类的力量，但无知的人类为了能够长久地使用强大的力量而选择与魔物合作，想要将神的血裔尽数诛杀。最终，神的血裔们在灭亡之前与魔物同归于尽。然而，万事都有例外，有几名神的血裔在战斗中侥幸存活了下来。他们背负着使命与仇恨，奉行神的指示，对人类展开了复仇。

    神赐予他的血裔最强大的神兵，神的血裔利用神给予的强大力量与全人类为敌，最后在裁决之地发动了几乎毁灭世界的神罚。黑色的太阳照射着大地，灾难降临，天地失色，混沌无光，大地上充斥着人类的哀嚎，地狱一般的场景出现在大地各处。神终以其无上的威能将惩戒下降在贪婪懦弱的人类身上。从此人类的力量尽数消失，大地得以休养生息，人类终究为他们的愚昧和贪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呼呼呼……”林零缓过神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周围的景象回归如常，他依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一脸惊异地看着那本书，刚才那种感觉记忆犹新，他好像身临其境地看见了远古蛮荒的神话战争。

    林零伸出手微微颤抖地拿起了那本书，他决定继续看下去。

    再往后翻，他感到奇怪起来。书的后面并不是有文字和图案的纸张，而是加厚的纸板，仔细一看那些纸板占了这本书的大部分厚度，而每个纸板的中央是形状各异的凹槽。这些凹槽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似乎是为了收纳徽章之类的东西而准备的，而围绕在凹槽周围的也是一些颜色各异的古奥花纹。

    林零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翻过那些纸板，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纸的最上方是一句话，句意大概是让读者将手掌放在纸页中心的图案上。

    林零将书平铺在茶几上，咽了口吐沫，将手缓缓地伸向那张书页。

    忽然他收回了手，长呼了一口气。这本书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异，他不知道下一秒自己将手放在上面还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

    他站起身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回去靠在了沙发上。他拿出一根烟，点着后一边抽烟，一边盯着那本书。他沉思良久，回想了很多事情。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再到大学，后来步入社会，很多的人和事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良久，一支烟抽完，他长呼了一口气，伸出手缓缓地将手掌放在了那张书页上。

    林零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手，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就在林零觉得没什么事情发生想要将手收回来时，忽然他的掌心散发出一道刺眼的光，随后他看到发光的图纹从那张纸上向四周延伸，范围很快就超出了纸页的大小。

    “怎么回事？！”林零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一道道图纹不停地向着周围延展，很快便漫过了他的身体，林零回过头去，只看见那图纹丝毫不受影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继续向四周延伸。

    整栋房屋似乎都受到了这些发光图纹的影响，摆在桌子上的东西都在晃动着，头顶的灯仿佛短路了一般忽明忽暗，不知哪里来的大风吹得林零的头发衣服一阵凌乱……

    林零感到不妙，想要将手收回来，可是他的手好像是被吸在了那本书上，就连那本书也似乎牢牢地吸在了茶几上。

    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用力想将自己的手与那本书分开，然而都是徒劳，他满头大汗地看着那些发光的纹路几乎充满了整栋屋子，乍一看上去好像一个巨大的法阵。

    正在林零惊慌失措之际，他忽然感到一股巨力拍打在了自己的全身上下。接着他感到头脑猛地一疼，眼前便黑了下来，身体瞬间被掏空了一般，无力地瘫软下来倒在了沙发上。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以及无可奈何的悲痛……

    黑暗中那本神秘的书疯狂地翻动着，忽然书面紧闭，安静地躺在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