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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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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萋萋芳草 作者:飘人

    第二章

    第二章

    现在我已十分安稳地坐在了我房间里一张竹靠背椅上。之前我关上了堂屋两扇厚重大门,遂进到房间来替姐姐掖好快滑落至地的被子——过度的悲伤让她神情晃惚冷暖难料。可能缘于我和姐一起长大,一种熟悉的自在感迅速在房间漫延,所以姐姐闭上眼睛渴望睡去很快便轻松睡着了。

    在这一时间,我也从衣橱里抱来一床棉被和衣圈缩在这张夏天可以作为凉床的竹靠背椅里,希望像姐姐一样沉沉睡去。但是无能我怎么闭紧双眼,更换睡姿,就是睡意全无——脑海里总是抑制不住闪现姐姐一幅幅悲哀凄惨的面容,有时是她刚结婚时落寞神情,有时是她第一次挨丈夫打后羞于说出口的艰难表情,有时是她遏力反抗后更加狼狈不堪足足有半个月的眼睛瘀伤了……也许她自已更加历历在目吧。朋友,不是常有人说因爱生恨之类的话吗?的确,此时出于我对姐姐天生的爱(她身上的每毫毛和每一丁点皮如同长在我自已身上一样,它们遭受到的蹂躏我一样疼痛)所蒙发出针对那个完全跟我无关的施暴者姐夫的恨——如果这种恨转变成能量,那它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将他家的房子痍为平地,将他本人炸个稀巴烂,或者干脆片甲不留!于是我气呼呼地从躺椅上坐起,任由服仇的帏幕一页页翻过,尤如战场上英勇无比的斗士,一场场获胜后都会泛起解除心头之恨可贺的快感但却次次血气上涌头脑晕旋。片刻后,我对自已沉淀为幻想中的征服者开始自嘲,对不能付诸行动的妄想深感沮丧,毕竟久经战场的父母都未意气用事,而且父亲只是一味地怨恨姐姐。可见父亲和我这对父女在对待同一个问题上却不相径庭——要我像父亲一样来抱怨本身就是受害者的姐姐,那无异于落井下石,然后盖上井盖,连哭声都给掩盖了,而且还自认做了一件大义灭亲有利家族的大事,我认为这本身就不该是亲人的所为,至少这个年龄的我这样想。看来我是那么贴心地了解姐姐,在我心目中,她仿佛是朵娇嫩的花朵,不幸总遭受到暴风雨的无情摧残,焉能怨她未能自身神抖擞生机勃勃展放?毕竟她不是山谷里满山遍野坚韧的树木草径,她是花朵呀!

    那么,我又能怨谁呢?怨祖母——思来想去后开始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虽然祖母几年前就已逝去,与姐姐的这段婚姻着不上边,可这会儿她在我眼里简直就是罪魁祸首者。因为仔细地想,当初若不是她不肯随我们到农场生活,我们就不会搬迁回荆棘遍布(对当时我家而言)的老家,那么,我也不会辍学,姐姐决不会找到现在令她痛苦万分的婆家,而母亲呢,她自然也不会心灵没所慰藉,整天愁云惨雾地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但随着追究底,我突然又憎恨起父亲来,而他似乎比祖母更加可恨!瞧,他活在世上无所不懂,无所不通,这里,撇开他学富五车的学识,光中国几千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习俗他不仅熟记于心也自然乐于尊从,什么孝道啦,落叶归啦……可就是不懂得为这个家,为孩子我们负责。

    如果按古人所说“千金万典,孝义为先”的话,即便是父亲为了生养他的母亲把家迁回老家也罢,但回到原籍的他竟比以往更穷讲究面子起来——这正如日落西山的太阳,已无余热挥洒,届时只能向世人呈现它最后火红的艳丽,终归日暮途穷。而如此天空笼罩下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又有光明几许?如今,看到人比黄花瘦的姐姐,我真替她气愤难平,可反之父亲却时常责骂她心比天高,命薄如纸.难道姐姐所走的坎坷行程,又何尝不是父亲间接导致而成的呢?

    几年前,正值豆蔻年华的姐姐依靠她在我们所在县级的一个名叫《心语》的文学刊物上发表的几首小诗作媒介,结识了同样爱好文学在县城文化局工作的年青帅气男孩陈泽平。顺便说一下,姐姐的长相跟年青时的母亲极为相似,听年长的姑外婆讲姐姐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母亲年青时的一面镜子.如果说她们俩长相一定存在差异的地方,那就是姐姐继承了父亲的肤色,比母亲更白些,身材略瘦一点,可能同样又大又黑的眼晴神色显得忧郁罢了,并且受父亲浓厚的文化熏陶她浑身流溢着知识女特有的灵慧气质.“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所以,陈泽平认识姐姐不久,无论是学识还是容貌,他都对她倾慕不已,拜倒在了她石榴裙下,于是他便像任何一位男子遇到他十分钟情的女子追求人生莫大的幸福一样对姐姐发起了狂猛追求,而凭陈泽平的外型个和他城市户口怀惴铁饭碗(正式工作)等各方面令农村女孩羡慕的条件,对置身农村的姐姐而言,也正是上帝眷顾她赐给的深里白马王子,他们深深相爱了。

    可那时,我的父母仍然头脑昏聩——他们依旧为了一点小事难免动辄吵闹一番,特别是家中有客人之时彼此像斗红眼的公**更要争个输赢,而最可悲可恨的是陈泽平频繁地来家做客他们无法收俭,母亲有时委屈十足还天真地向这个未来的女媚诉苦,请他主持公道,说句她期盼而被父亲曲解了一辈子的话语,俨然家里添的是位法官而不是成人长大女儿幸福的仲裁者,如此姐姐感觉颜面失尽,无言以对。

    陈泽平的父母双双皆是县里政法部门的一名官员,因而从小优裕富足的生活环境不仅塑造了他健康阳光帅气的外型,也造就了他单纯,可爱和稚气十足的个。现在我回想到他脑海里首先浮现出他初来我家,对首次见到房屋旁草坝上拴的牛和羊,露出非常新鲜好奇的神情,他逗它们之于人类喜爱他们衍生出的宝宝爱不释手,而它们之于他如同外星人闯入的稀罕宝贵;并且他会因为看到我们家里的农具如犁,琏杆,水车,秧马等用途和运用过程询问个不停……但是,陈泽平这一生中唯独他最该问的事儿给漏掉了——那就是有关他的终生大事——我们这儿山村青年男女婚配过程中一系列的步骤从未能过问更别说履行了。现在我有必要将这儿男女青年从相亲到完婚的过程详细叙述一下。最开始,男女青年一般由媒人介绍相亲,彼此感觉满意后开始到男方家头遭走动,这里是一重要环节称作‘看家”,如果女方对男方的家庭环境及所处的位置等一切皆无异议,那么按照风俗她会收取对方家长提前准备好的见面礼;以后又经过一段时期逐步了解后媒人确定了眉目,男方方成为婚事的真正执行者,礼节从定婚开始至报期至过礼至完婚。其中定婚的排场仅次于结婚,而男方付给女方不菲的聘金是在这些礼节中逐步完成的,也许正是这儿世代婚嫁必不可少的礼节让聘金随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水涨船高,使男方轻松不得,女方马虎不得。(如果男女青年属于自由恋爱,从实际情况出发只有‘看家’这一步骤可以减免)。

    可是由于陈泽平对此事一无所知,而恰恰他这方面的无动于衷令视尊严如生命的父亲大为恼怒火,他好似交往了男朋友的女儿一天没订婚,就得蒙受清清白白的女儿被人坑蒙拐骗奇耻大辱一样。为此,父亲特意向陈泽平旁敲侧击过,可单纯的他难以领会,一笑而过。父亲只好转过来指点姐姐,希望她为了今后的人生道路顺畅,避免一个女人可谓的流言蜚语中伤,能向陈泽平直言不讳地全盘道出这儿婚配的风俗习惯,能够一项项体面完婚。然而姐姐和她男友真可谓天生一对,真正灵魂上的知已——单拿这一方面来说,他的可爱无知与她的无视世俗单纯天生相符,因而心情相对的他们在那一阶段越是了解对方就越敬重,越是敬重就越注重自已的言行举止,或许姐姐始终不愿损坏自已在男友心中完美形象对父亲的提议开不了口,或者不屑开口,最终她片言未提,因而导致了父亲为此跟母亲大发雷霆,骂母亲教女无方,并大打出手……仅为此,姐姐一气之下负气跟她相爱了近两年的陈泽平提出了分手。

    姐姐自小酷爱文学。记得那时高中毕业后的她为了自谋出路一边务农一边学习文学创作,希望通过自身努力能开辟一条改变现实处境的人生路。但是她凭着独特的天赋除了创作的一些诗词在县级那家《心语》文学刊物上发表外,同时还有不少散文和短篇小说发表,可这些让她只是收获到了一些零碎的稿费和小小名气,并未有实质她所希望的变化。而在她与陈泽平的恋情结束后,她清楚灰姑娘拒绝皇又得另寻途径,于是设想了一个跟父亲年青时一样的职业并付诸行动,结果凭她毛自荐真的就谋到教书育人她内心向往过很久的这一职业——在我们辖区的一所中学任语文代课老师。

    然而在我们这片闭塞的山村,乡民们如有可能为自已孩子找点出路,如谋个乡村教师或卫生员之类提高地位的明摆着的好事儿,无疑他们会想方设法不惜血本请客送礼,放鱼饵钓大鱼吧。可是我们日暮途穷的父亲为姐姐什么都没做过,甚至连跟姐姐任教的学校校长——他以前的同事一次正面斡旋也没有,并且父亲还四处宣扬他待这件事是如何的清白和清高。所以,任教不到一年的姐姐终因缺乏家长潜规则的运作和社会上的负面影响而被栽减下来。

    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独钟情于姐姐,同样也是姐自已灵魂选择的伴侣写过不少诗篇的陈泽平届时又找上门来,要求重续前缘。见此,母亲异常高兴。但是死要面子的父亲关键时刻却摆出了他的难得观点,告戒姐姐好牛好马勿吃回头草。于是,在父亲的教唆下,自尊心强,心高气傲的姐姐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拒绝了能给她幸福快乐的男友!至今,我都替她扼腕叹惜,悔恨不已!

    一晃几年过去了,家境不但没有好转却必然朝前衰败下去,机遇也不再重现,姐姐最终心灰意冷,随便嫁了人.

    那知姐姐嫁过去的婆家,虽然相隔不远知知底在当地也算家道殷实,但是所谓的殷实,那是姐夫上辈们一方面靠劳动所挣日积月累,一方面“弱强食”靠他们的强悍霸道占有。记得一次我上姐姐家去玩,他们一家大小(除姐姐外)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为田埂取土争吵得个个面红耳赤,最终获胜。在那件事情上据姐姐讲这事儿本是自个家里人的错——他们每年不断地将窄窄的田埂铲去一半为扩充农田面积,这样导致邻居每年不得不占用他这边农田重新培植田埂。由诸多事例得出,姐夫家里几代女人们非常小心眼,男人们奸诈,且个个都唯利是图。所以,姐姐在婆家,她家里人把端庄温腕,知书识礼的她不能像一般村妇们“出口成脏”的骂人看成天大的缺陷;他们把她的善良,柔顺看作软弱无能;总之她不能跟他们如出一辙。但是他们教唆姐姐什么,姐姐也并非如他们的想象与其作对,只是良心和理智不容许她更改早已由我父母培育成的品质和人格,而最终因为姐姐不能削足适履导致了全家人的极端不满,任姐夫对她肆意打骂,欺凌,糟蹋……

    面对姐姐她在婆家所受的残酷虐待,一筹莫展的母亲只能是愁苦着脸唉叹她不会保护自已;可母亲站着说话不腰疼,试问姐姐生活在与她格格不入的家庭又该如何适应如何迎合或者如何反抗呢?现在理所当然,物极必反,无疑现实灾难的婚姻生活把她个人情感推向“情不随事迁”的状态——姐姐心里唯有暗地里想念以前的男友陈泽平,靠怀念度日。如此一来她非得历经体和心灵并无实质光明可寻的双重痛苦!她曾在诗词本上这样写道:

    “有时候,聪颖有无边的痛楚;糊涂却是一种幸福!”

    现在,我们村里人对姐姐濒临失败的婚姻看法诸多——大多数知晓点内情的人说她是书念太多(当地而言)的缘故,女子无才便是德;少数同情怜悯她的善良仁慈妇人们说她是命运不济,八字欠妥;而我那七十多岁吃斋念佛的幺婆则说她是前世造了孽,且罪孽深重,今生来世还债受苦的。面对前两种说法,我感觉啼笑皆非,因为一则书念得多若成为阻碍女子婚姻幸福的绊脚石,那么聪明才智的女子为何又成为自古以来优胜男子爱慕向往呢?观念永远战胜不了真理;二则人的命脉我始终认为由他个人所撑握,好歹全靠怎么着出牌。但是幺婆说的那种话我却无话可驳。这时我想:如果世间真的存在今世前缘,那便是姐姐前世做过违犯人类什么大坏事,一身罪过,所以在她上辈子被送还给造物主他们接纳必定给了她来生应得的惩罚,而且还故意作弄她——起初有意赐给她美貌,才识,优秀的男友,喜爱的职业等,然后再一一剥夺失尽,多可怕!

    我呢?这时我不由得由此马上联想到了我自已,我想我跟姐姐同一母体出生,命运会不会一样多舛?可我念的书不多,初中未曾毕业;智力浅溥,更不会作诗;我的心不高,几乎无所需求;但是要是我前世也造过孽,罪恶滔天,厄运今生定要强加于我,我的命运会差到何等田地——嫁个男人过日子像母亲一样受苦受累受气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像姐姐陡然掉进十八层地狱任人肆意凄凌糟蹋,还不能大声喘气哭泣?想到此,我浑身不寒而粟!“不,不,我一辈子不要家人!不要嫁,不要嫁!”我的心儿突然风狂叫喊起来,害怕又使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几乎肿胀的头颅!

    “喂,家里有人吗?”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男声音传递到了我耳朵里。

    从神亢奋的噩梦中醒来后我又听到了乱无节奏的拍门声。我立刻从躺椅上跳下来,理了理大概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出房间,迈向堂屋大门去开门。门打开,一位穿着一身黯绿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我眼前,在他肩上还挎着同衣服一样颜色的包。噢,我马上确定,是乡村邮递员送信来了,这位叔叔我虽不熟悉,但常见他走乡串户地送报纸啊信件什么的。

    “有我家的信?”我问他。

    “是的。”他一边回答一边脱落右肩上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一封白色信件和一本文件本。他先将信件递给我,再把文件本打开呈上叫我签字。

    “还要签名啊?”我接过问,以前见姐姐有收到过不少信件好象没有这一手续的。而此时当我看到信封上收信人栏里署写着我的名字,由惊讶和疑惑重重所导致的紧张使心儿如撞小鹿怦怦跳个不止!近几年压儿就没有人写信给我——跟菱角湖农场的同学们早已没有了瓜葛,自然而然断了联系。

    “挂号信需要签名,”他答道,“如果不是你本人的信签好名后写代收二字。”

    “代收倒不用写。”我说,便从不允许我拖延的邮递员手里拿来笔,迅速地在文件本上签上我的名字。随即,繁忙的他骑上停在门口那辆惯用的交通工具——一辆红色嘉陵摩托车,轰轰响彻几声后,一溜烟的跑开了。

    “信到底是谁写来的呢?”一回到房间重新坐上以前的位置,我便急于解开这个迷,以满足我迫不及待的好奇心,而在此之前,我忘了关上母亲嘱咐过需闩好的堂屋大门,只是闺房的门随手带了一下而已。这下,我目光停留在文件下端署名栏,啊,不看则已,一看惊愕地吓一大跳,原来出乎意料的是居住在县城国营机械厂职工王志诚寄来的!十多天前,我和村里闺中好友罗乐在他们厂做了将近两个月临时工。“王志诚为什么会写信给我呢?光写给了我了吗?”疑惑得到解答后新的疑惑又随之运生,不过好在迷底都是摆在眼前,揭幕只需付诸小小的行动。这时我先镇静下来,让理智占据上风,以免像刚才样被异外惊吓,可是抑制无济于事——当我拆开信封时的双手为什么总擅抖不已——难道年青狂乱的心潜意识地在期待着什么。展开信见里面内容如下:

    小芳:

    你好!当你收到这封来信时,请原谅我打搅了你工作或体息的时间!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们已离开工厂十多天了。在此期间,我常苦思冥想却无法得知你们是何种原因离去的——如果原因在于我师傅的话,我猜想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他,师傅这人我最了解不过,我高中毕业跟他从师三年,深知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好人。

    小芳,春节既将来临了,人们之所以希望她的到来,是因为她给予了人们无限的温暖!但愿在新的一年里,你们又能回到原岗位上来上班!

    小芳,你曾到我家来过一次,已看到了我家的寒碜味,如不嫌弃的话,欢迎你再一次到我家做客!

    就此搁笔。代我向罗乐问好。

    祝你如日之好!

    王志诚

    某年某月某日

    我把信细看了两遍。字体十分工整,笔迹流利,像是专业学过书法的手笔,所以光是看字迹挺让人赏心悦目的。由此我联想到了我印象中他的穿着和外形,感觉同前者一至——无论是衣着整洁得体方面,还是他身材魁梧,五官轮廓分明,神抖擞的外貌同样让人赏心悦目。这一切在脑海里结束后,我开始逐字逐句地品味分析起信里面的内容来。一旦细嚼,我觉得王志诚就端正坐在我面前用他磁十足的声音在宣读一样。不过当他读到不能确信只能胡乱猜疑说我和罗乐离厂是因为师傅时,我闭上眼睛,要求停顿下来。因为原由并非如此,在工厂时,志诚的师傅姓王,也是我和罗乐的车工师傅,同时他也是我们十五个人组成班组的领班。王师傅他那人长相有点出奇——一米七的瘦高个头像电线杆样垂直僵硬,窄窄的额头下一双不小的眼睛长期血丝漫布,牙齿争先恐后朝外暴露,而一说话他急躁的子和脾气又赛过他的牙齿急于表露,另外他走路如疾风既便我长有两双腿也得败在他脚下。那时在工作中,我们若稍有失误他动辄就火气冲天瞪着能吃人的眼睛呲牙咧嘴地训斥.但是他也只是脾气太暴躁耿直了点罢了,除此外他过于善良的秉又会让他常常不顾自已的利益慷慨帮助别人,使生活在他身边的人(包括我和罗乐)不能不受惠于他而自然对他肃然起敬,由此,厂里人背后都戏谑叫他王蛋(完蛋的谐音,意思是工资发下没几天他东援助西援助就没了)。这也正如志诚说他刀子嘴豆腐心一样。所以基于这些,为工作中的事我们压儿就没跟他计较过。另外,提到王师傅,现在我还真有点余言未尽的感觉——那就是别看王师傅年龄大我们一大轮,但是在工作之余除了非常关心体贴我们青年人的生活外,又能像我们同龄人和我们欢欢喜喜打成一片,让身边的人既拿他当亲人又当朋友,一时难以忘却。记得师傅喜爱调侃,他常常与嘴巴乖巧,能说会道的罗乐打嘴仗。曾经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给罗乐做媒,将他的得意门徒王志诚介绍给她结为百年之好。

    那是一天下午五点,我和罗乐下班后回家,可是刚走出厂门口,发现我俩共用的交通工具——那辆永久牌旧单车前轮胎竟意外暴破了。正当我和罗乐一筹莫展急得不停跺脚时,师傅恰巧路过,当时见天色渐晚他考虑单车修好后我们再回家不太安全,就责无旁贷地说带我们到他家里过夜,可谁知他却鬼鬼崇崇地趁此机会把我们引进了王志诚的家。那晚,显然是师傅在志诚父母说了什么,志诚父母老是眼神怪怪地瞅我们。“难道说志诚父母看我还顺眼,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他才写信给我的?”收到这封意外的来信,我心里不能不胡思乱想起来。

    而对于王志诚,我不甚了解他——虽然我们在一起上了二个月班,足足六十多天的相处,不过他留给我的印象不能不深刻,因为他深得师傅的厚爱,自然他们拥有不少共同——师傅的为人他基本上赞同和传承,师傅的喜好便是他的喜好——一样爱调侃,唯脾气相反,十分温和怠慢。记得我们在工厂那段日子里,大伙在一起玩耍时可真够开心的,譬如志诚爱讲笑话,他讲起笑话来慢条斯理的自已不笑却能逗得旁人笑死,罗乐则能说会道,农村的**鸭鹅她随口既编;有一次,罗乐既兴编了一道绕口令让我们念:

    “门前有堆肥灰粪,肥灰粪上长棵肥灰旱菜;不知是肥灰粪肥肥灰旱菜,还是肥灰旱菜肥肥灰粪?”

    这道饶口令我们大多数人一念就错,更别说子急躁的师傅了,他刚张口就卡住断了下文;而轮到王志诚他却从容不迫,吐字清晰地一遍过关……我在记忆中搜寻着那些快乐的日子,然而,不知何时,离我一米之远房间的窗户门被风儿悄悄推开,一波寒流趁机毫不留情地猛袭进来,这致使我不油得猛然打了个寒颤,立刻,我的思绪被迫转回到了现实。于是,由房内唯一能呈现我眼帘姐姐的这幅凄惨容颜让我又自然想起了家中太多的不愉快,从而瞬间产生的悲哀情愫又萦绕住我,再盘踞到我心头,使我不能再想什么。

    接着,又一波寒流猛袭进来,我不得不立既起身去关窗门。但我在伸手关窗之际,忽然目光注意到了窗外几年前我种植的一棵枫树——这棵齐半屋高的枫树现已枯萎凋谢,只剩下寥寥几片残叶挂在枯树枝桠上任凄风冷雨吹打得冷瑟瑟蔌蔌作响,仿佛是在悲哀地向我诉说着它昙花一现的绿色生命和凄凉的际遇!我望着这棵每日可见昔日郁郁葱葱,风姿绰约而如今惨不忍睹的枫树,忽地心儿被猝然撞击的一紧,这棵枫树不正是姐姐悲惨命运的写照吗?于是我转过眼去看床上的姐姐。这时,哭累了的姐姐还在酣然入睡,她整个身子圈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张瘦消面孔和瘦骨嶙峋的手只撂于被外;且她的面孔肌萎黄神色悲戚,毫无生机可言,看上去就像快要枯萎的花蕊,完全没有了昨日的春红!

    “哦,姐姐!”这刻我下意识地赶紧转移开视线,可内心已经煸起的悲怜仍使我防不胜防痛苦万分,泪如雨下!且我在这泪眼朦胧中,依稀看到了几年前姐姐美丽如花,笑颜如花的姣容!也许一时我满脑子里装的尽是姐姐花颜月貌及其明媚鲜艳时日,转瞬满眶的泪水竟悄声迹了,但是当我关好窗门,走近床铺坐上床沿再次观望姐姐的哀容,试想她的生命真的如昙花一现春红已谢,不会再有笑看天下时,我不觉悲恸心碎肠断!为姐姐我禁不住大声抽泣起来!

    哭着哭着,我的情绪渐渐恢复到平静,也似乎亮堂了许多。由于无所事事,我走向靠门的墙壁在那个挖墙拙出一个简陋书柜里信手拿起一本杂志回到坐位上翻阅起来。这会儿,杂志里面的文章我是半篇也看不进去的,只不过是走马观花浏览里面的漫画和一些简略的短篇摘要而已。

    偶然,我浏览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一则《情感测试》的栏目上。开始,我将测试的试题大致看了一遍,觉得内容挺有趣味不免留连忘返,于是我兴致勃勃地动身找来笔,聚会神地细看每道题目,并分别在每道试题的选择栏里勾出我要选取abc……

    与此时隔不久,罗乐突然象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推门快乐的蹦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声叫我:“芳草!”,“嘘!”我闻声抬头对已站到我身边的罗乐伸出食指做了个请勿打忧的手势,然后又埋头专心致志地继续做我的选择。罗乐见之,她躬身凑过头来细看端倪。

    “罗乐,你坐。”这时我已勾好最后一道试题,起身指着我坐过的位置说。遂走到床边放下挂在帐勾上的纹帐,以免罗乐看见到姐姐的伤痕。

    “噢,你姐姐回来了。”罗乐道,她并未有何惊讶神情,看来及时掩饰达到了目的。

    “她昨晚回来的。”我答,思绪仍停留在刚才那些测试题上。这时我想,罗乐平时跟我挺合得来,不知她对这同样的测试题选答与我有何不同之处?为此我颇富兴味地向她指了指杂志上的那页情感测试题,说:

    “罗乐,这儿有十道情感测试题,我已全部选答好;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现在你来选答,我直接问你回答好吗?”

    “问就问呗,看看到底有何神奇。”罗乐一幅大大咧咧,不以为然的神情。“好,你听着。”我顺手拉来个凳子挨近她坐下,然后清了清嗓门,正儿八经地开始向她提问:

    “1,如果你在沙漠中旅行,走着走着,你忽然见到一只碗,你觉得这只碗应该是怎样的呢?a,美又漂亮。b,破损而漂亮。c,又破又不美。”

    我念完试题,唯恐罗乐没听清楚,又重新念了一遍后问她:“这三个答案,你选哪个?”

    “选a。”罗乐略考虑了一下说。

    “为什么?”我立刻讶异地问。我的选择是b,我觉得选取b比选a更合理些。因为沙漠中的碗我认为应该来自外出到此旅游的人之手,而旅游者的品味当然不凡,所以碗是漂亮致的,可能碗的主人不小心把它损坏就将之遗弃了。罗乐却思索了片刻这样回答我说:

    “前面的观点我们雷同。但是碗的主人遗弃它可能是由于沙漠里的行程太辛苦行李太多的缘故,因为沙那么软,碗是摔不破也难以损坏的。”

    罗乐的这番解释似乎无懈可击,顿时我哑口无言了。的确,碗在沙漠里是难以损坏,这刻,我不得不佩服罗乐的明细致来。然而,我内心底还是坚守自已的选择,我坚信凡是碗的拥有者无论何时何地是不会将它抛弃的,毕竟饭碗为食物的依托品,而食物又是人类生存之源啊!何况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沙漠碗又岂能随便购置?

    我接着往下念:

    “2,你想把碗带走吗?a,带走。b,不带走。”

    “当然带走。”我刚念完,罗乐就无需考虑地说。我的答案也是它。

    “3,这时你在沙漠里走着走着,你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房子,这房子是:a,石头做的。b,木头做的。c,泥土做的。”

    “石头做的,”罗乐想了一想回答说,“因为石头坚硬,只有石头做的房子最牢固,它才能经受住沙漠里的狂沙横扫和暴雨如注倾泄。”

    此话言之有理。但这题我的答案却是b,可能我考虑到石头很难搬运到沙漠吧。

    “4,走进这所房子,你觉得房子的家具又是怎么样的呢?a,漂亮又致。b,又破又不美。”

    “我选a。”罗乐不加思索地说。我的答案却跟她又不同,不知怎的,我断定沙漠里就没什么好什物,不然,懂生活的三毛干吗要在撒哈拉沙漠用汽车轮胎做沙发。(看到这测试题,我脑海里无端地想起台湾作家三毛来。)

    “5,房子里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漂亮女孩(如果你是女孩,那他就是非常英俊的男孩),她(他)可是你的梦中情人哟,如果向你招手,你过不过去?”

    “当然过去。”罗乐马上道。我的答案也是它。

    “6,走进房里,你发房内桌上有一个苹果,这苹果是:a,又大又红。b,又小又青。”

    “我选a。”罗乐思考了会儿说。我的答案则是b。

    “7,这时,你很渴,有种心交力悴的感觉,你正想要吃了这只苹果,但忽然有人进来伸手向你要,那么你将怎样处理这只苹果?a,给他。b,不给他,留自已吃。c,分一半给他。”

    “这个嘛,当然是——”我才刚念完罗乐便张口道,但她只开了个头就把话收住了,遂望我咧嘴嘻嘻的笑了起来。“你快说嘛,”我只好一旁催促她,不过我却能够猜出她的下文。“芳草,我没你那么好,”罗乐望着书上我勾的a,最终索道,“我选b。”

    果然如我所料,罗乐选择b非常符合她的情好似情理之中之事,因为罗乐不但生好强,吃东西从不认人;而且她特别霸道,到嘴的肥只有别人让给她的份,还从没有她给的理;所以,全面人食物营养把她调养得高高大大,白白胖胖,脸蛋儿红通通恰似两个大苹果。而我则象我母亲,在利益上最吃得起亏,尤其是吃的方面,从不小器。

    “8,第二天,你走出房子,发现房子外有一堵墙,这墙是高墙还是矮墙?你将怎么样过去?a,爬过去。b,找个门绕过去。c,挖个洞钻出去。”

    “矮墙,后面的我选b。”罗乐道。我的答案雷同。

    “9,你继续赶路,天黑了,你来到一大片坟地,这儿四处都是坟包,没有生灵。这时你累了必需在此过夜,你将怎样休息?a,靠着一个坟包睡觉。b,在两个坟包之间睡觉。”

    这题罗乐选a,书上我勾的则是b。

    “10,第二天,你走出沙漠,你视野里最渴望看到的是:a,草原。b,森林。c,高山。”

    “草原。”罗乐立刻回答说。我的答案也是它。

    “11,走出沙漠,你最想见到的动物是什么?”

    这是最后一道测试题,它没有固定的答案可供选取,所以我告诉她需要按自已的想象来回答。

    “马。”罗乐沉思道。

    “为什么?”我有些困惑不解地盯着她问.此题我的答案是人,——我自个儿认为不管是谁走出沙漠,他首先想见到的应该是人,人为万物之灵嘛!

    ‘‘因为,”罗乐给我这样解释,‘‘在人沙漠里行走了几天,一定累极了,也渴极了--_____沙漠里没有水你是知道的,所以那时当然最希望有一匹马能驮我去找有人烟的地方。’

    此话又非常言之有理,罗乐好似长了三头六臂,她考虑问题总比我周全得多,可刚才为什么我就没想到见人还要有马的大力协助呢?此刻我打心眼里不得不又一次佩服罗乐。

    测试完毕,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像在履行件大事郑重宣布道:“好了,现在揭底!”于是我按照右下角括号里的注示——答案在本书二十二页这几个字作依据,急不可待地在书中翻寻起来。可是真糟糕,我翻过来了不见又翻过去,本书唯独缺少了二十二页!我想这肯定是被我那嗜烟如命的父亲撕去当卷烟纸了。唉,我刚才的高昂兴致马上被懊丧所替代,忙活了这大半天,真是扫兴!

    就在这时,功勋显著的母亲回来了——她由一小袋米换回来一大袋米花。可能是因为堂屋的大门敞开着,母亲一进门就有些惊慌地叫喊我,我应声而出,罗乐则尾随身后,但罗乐嘴巴甜,一见我母亲便抢先一步迎上前去叫道:“张婶娘”(母亲姓氏)。“哎,是罗乐呀!”母亲立刻愁眉展笑地招呼,她平素很喜欢乖巧伶俐的罗乐。换言之,她常常被罗乐独有的格所取悦。

    “罗乐,来,吃米花!”母亲将背上像背负一坐山一样庞大的大袋米花搁置在餐桌上后,便从口袋里抽出两长长的白白的米花递给罗乐,然后将折断了的拿给我吃。母亲向来如此,她对别人家的孩子极尽所能厚待,家里只要有好吃的从不吝啬;而对自已的孩子随随便便,像待自已。因此,罗乐平日最喜欢上我们家来玩。

    此时,罗乐每只手里拿着一白胖胖的米花且嘴里开心地咀嚼着。接着,母亲又为罗乐用磁盘端出几天前才做好的几样酥糖放在餐桌上她尝鲜。我和罗乐围桌而坐,慢慢品尝,由于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会儿,我口里咯卟咯卟嚼着糖忽然想起了十几分钟前收到的王志诚寄来的那封信,待喉咙里的糖块顺利咽下后,我对她说:

    “罗乐,今天我意外收到一封信,你猜一猜是谁写来的?”

    罗乐听了嘴里止住咀嚼,眼睛盯着我问:“我认不认识?”

    “当然认识,不然我怎么可能叫你猜!”

    然而,十分了解我的罗乐苦思冥想了很久,竟然答不出一个名字来,最终还是由我告诉了他。

    “什么,王志诚写来的?”罗乐刚听到这三个字有如火球着身,意外让她顿时从坐着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志诚的信上都写了些什么?”她焦灼地问。

    “我拿信给你看。”

    我起身进入房间将抽屉里几年来唯一搁置过我的这封信取出,并在递给罗乐前我替她从信封里取出文件,以便她到手后能更快地读到它;果然,罗乐像我当初一样,她双手颤抖地抖开信笺纸,急不可待地看了起来。罗乐看信很慢,她一字一句的小声读出声来,且读得吞吞吐吐——信里那端正不过的文字好像有几个字不认识。信从头到尾读完后,罗乐的面容顿时呈现一种异常兴奋的神采,她望着我眉飞色舞地道:

    “芳草,真有意思——志诚信中说我们当初离开机械厂原因在于王师傅,其实他压儿哪里知道,我们如果不是在来回厂里的半路上那山坳里常蹿出几个地痦流氓纠缠不休,我们肯定不会离开工厂,离开已经混熟相处得融洽开心的大伙们,哎呀,刚进厂里乍看王师傅可凶狠了,他那样子比我外婆讲的鬼故事里面那些青面獠牙捉魂拿魄的鬼或某书里面描写的吸血鬼更可怕,因为只要争眼就可看见,所以当时我心里想只有鬼才在这儿呆得下去,打算一下班就拉你一起彻底溜掉,但是幸好我观察了其它的劳动者,发现他们个个都在王师傅无型的领导下干劲十足,脸上也都洋溢着舒畅和愉快神情,而且吃午餐时志诚和王师傅亲密无间胜过父子,真的,我看志诚就是当他亲生父亲一样尊敬爱戴,也许是我的专注反倒引起了志诚洞察力特强的目光,下午劳作的时候,你在八号机床擦拭模具,志诚经过你身后七号机床在正在刨铁屑的我身旁停下,向我全面介绍他师傅的格和为人,希望以此排除我们心理的障碍,能长久在此愉快工作.志诚一点也没说谎,的确王师傅虽然工作时严厉但在生活中算得上真正的活雷锋,一股助人若不彻底誓不罢休的傻劲,没几天了解我就从最初看他为吸血鬼转变成过度失血的透支鬼,如果再长期这样我看他迟早肯定完蛋,希望志诚这方面别学他。除此外王师傅无论工作还是言谈方面头脑显得特活络,某天他开玩笑说将我许配给志诚,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时我多害躁啊!所以当我们单车坏了那次,正顺了他的心——他顺顺当当让我进了志诚的家门,呵,那晚的晚餐志诚父母忙碌了几个小时做了好多菜啊,我数了数总共有十二盘菜。他家的房子虽说是厂房,但很宽敞,面积比我家四间正屋的不会小,而家境更一目了然,当今家电物品齐全,属于中上阶层吧,至于他家目前经济吧,听师傅讲他父亲的退休费比志诚接班的工资还高,他母亲还未到退休年龄,仍在纺织品公司上班,工资自然不底,总之,一家三口没有人吃闲饭。噢,芳草,你觉得志诚他本人怎么样?”

    “我对他又不了解,怎么知道!”见罗乐情绪一直高昂,我倒显得的有点冷淡。

    此时,罗乐见我没什么反应,她高涨亢奋的情绪自然迭落下来。随之屋里一阵沉寂,我们俩人都各怀心事,各有所思起来。但是自古有句话——君子能成人之美,我虽身为小女子,但内心并不缺乏这种情感,于是我在沉默了片刻后,心想既然罗乐对志诚怀有如此浓厚兴趣,我实在不应该扫她的兴,便挑出刚才的话题来讲,说:

    “罗乐,志诚的好或歹过去王师傅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怎么还问我?”

    “师傅还不是嘘吹瞎捧的,岂能信他?”罗乐立刻脱口而出地道,但是她说归说,马上脸颊上染上的两朵红晕足以说明已沉浸在她所谓的师傅嘘吹瞎捧的话语里。

    “他是怎么嘘吹瞎捧的,说来我听听。”我问,很希望罗乐能陈述一遍,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罗乐却没有吭声,她可能马上怀疑我打听的目的——完全误会了我。“唉!”她在沉静中应该思索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志诚只给我写了信,所以情绪陡跌怅然失落长长地叹了口气。

    “芳草,你为什不趁早给他回信,好让他过年前收到?”罗乐明白事理地略调整好心态后问。

    “嘿嘿!”看到罗乐依然有些落寞,我止不住想笑,并饶有介事地盯着她说,“我是不会给他回信的。”

    “为什么?”她急切地问。

    “这个嘛,”开始我引而不发地望着罗乐直笑,但最终我有板有眼吐字清晰地告诉她说,“因为我才不会夺人所爱——我十分清楚师傅说过把你介绍给他的!”

    “哎呀!你干吗这么想?”这下罗乐有些着急,一时忘了自已。看来我的无私换来了她事态完全扭转——我并不希望的事!真的,朋友,请你相信我此时内心是那么真诚地希望她开心快乐,如果她的所需就是她快乐之源的话,那尽管去取好了,我不会成为阻碍,反证我只是尽了份成人之美之心罢了。罗乐的声音遂在我耳边围绕,“师傅以前说过的那种话我只拿它当玩笑——虽然当时我能体会到他是认真当回事儿的,可最主要人家当事人志诚没有这份心。现在他是相中你了!”

    “咦,你别信口雌黄好不好?他信上哪儿写了看上我啦?添油加醋也得有个凭证。”她的话让我害躁不已,我狠狠啐了她一口道后,忍不住又扬起手臂在她肩上重重揪了一把.

    “哎哟!”罗乐被揪痛得顿时溜下座位,她遂起身奋不顾身欲还击我,但我早已防备脱开身,罗乐又一连追打了几次都扑了空,最后只好用手捂住痛处画圈摩挲.“你真是不近人情!”罗乐一边抚肩膀一边怨声载道瞪我,这时立在一旁的我却笑她活该罪有应得.

    “芳草,”稍过了一会,罗乐可谓好了伤疤忘了痛,她不免数落起我来,“你的脑子难道是裂缝进了水真的不灵光,还是故意拿捏我?但不管怎样,你得认真面对——人家志诚唯独给你写信,他无非是想单独接近你,从而说明他对你特别有好感,因为前面我说过他的洞察力非凡——二个月时间不算短的接触已足够了解了你,说不定也暗恋你许久了,你仔细想一想,撇开你已知悉志诚的城里的住家和殷实的家道外,就他本人而言,要长相有长相——杂在人堆里不显眼都难,生得一表人材当官相;要口才有口才——一番话说完不是让丈二和尚不着头脑,就是耐人寻味,智商了得;更别说他现在那工作了——机械厂纯属国营企业,他又是接他父亲的班为正式职工,明摆着这可真是当今令人唾涎的铁饭碗啊!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啊,要知道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

    “什么铁饭碗,银饭碗,金饭碗的,我不想。”这时没等罗乐长篇大论说完我内心突然掀起一股反感大声地道,说实在的,姐姐以前那在县里文化局工作的男友陈泽平不一样拥有人们所谓的铁饭碗,甚至是金饭碗,可惜她彻底放弃了!这令无论当时还是现在社会上许多人包括我在内一直都替她惋惜不已(事实也足以证明),然而现在既使上天同样赐给我一只金饭碗,我却无心接受他!说真的,现在我内心是多么多么地惧怕嫁人啊——婚姻像那张开血盆大口欲吃人的老虎一样,令我惧怕不已!所以自已哪敢冒然前行。可罗乐却大惑不解地盯着我,那神情就像我是她不相识的陌生人.”罗乐,”我一时无法给她全面解释,张口这样道,“我打算过了年就到南方去打工,我想走得无牵无挂!”

    “哦”,罗乐松了口气却并不吃惊(以前曾对她提及过此事),她想了想道:”可是外出打工不见得你能谋到好差事,我的同学汪晓惠在广州一家餐馆里洗碗,每天得干上十二个小时的活,累死了月工资才挣五百来块,而且在那儿都干两年了还没找到比它更好的活,听我妈妈讲她妈妈只催她回家,并在家给她张罗对象呢,说是怕年龄大了以后嫁不出去,所以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吧!何况现在正有支丘比特箭瞄准向你,你躲得过去吗?’

    “哼!”我冷冷一笑道,却一边心想罗乐虽然文化不高(只念过初中一年级),但她对于当今有关恋爱方面的用语十分通,运用自如,比如吃醋,一见钟情,门当户对,相见恨晚,丘比特之箭等,另外,农村这方面的俗语更让我耳熟能详,比如歪锅配瘪灶,死泥湫遇上饿老鹰等。这时我望她道:“罗乐,什么丘比特不丘比特之箭的,我只当没收到过这封信;我希望这次到南方是我的第二次投胎,以后的生活与这儿无干系——原因我一时对你解释不清!”

    “那你这次是真的要去?”

    “是的。”想起前几次的犹豫不决,我咬牙切齿地说。

    “打算什么时间走?”

    “过了正月初十就启程。”

    “哎呀,”罗乐一拍大腿,惊叫道,“十一这天正好是我姐姐的出嫁日,你能不能推迟两天,我好有时间为你送行?”

    “改期就不必要了,你有没有送行并不重要,反正一旦离开这儿千里迢迢的行程还得我独自前行,以后漫漫长路既使荆棘布满还得我披荆斩棘——自已的路只能自已走;不过你的这份情意我领了——衷心地谢谢你!”

    说着我伸出手放到她搁在膝头上的手上握住,她遂伸出了她的另一只手过来,于是接着我们这样做了——四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此时,我们各自被对方的真情所打动,也被即将的分别万分难舍!

    “芳草,你到了南方得照顾好自已的身体,据说南方的气温比这儿高得多,首先你得克服水土不服。你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或者工资低得超出你预想,无疑那儿的厂家和店老板们都会利用廉价的劳动力来谋取利益,那么你就趁早打道回府,我俩重新再去县城找临时工做去,就像机械厂那里大门还是敞开着的,志诚信上不是说了希望我们能回到原岗位上班吗?”

    “既然下决心从这里走出去,我就没打算回来,至少这几年内。我也清楚在家千般好出门时时难的道理,但是我想现在南方作为经济特区它像一颗璀灿的东方明珠吸引着百万人民奔赴她而来,而且源源不断,首先可以肯定人们奔向的是光明,这就像三十年代全国各地有志人士投奔延安投向共产党一样,那时先辈们在条件坚苦的延安什么苦没有吃,什么难没有受,但最终羸得了伟大的胜利。所以我内心早已做好了像服从劳役一样既便是没有劳酬也得干的准备,只要在南方能有一个栖身之地,能够远离家庭的战火硝烟而置身于熊熊炉火的煅烧,在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中贡献一份薇弱的力量,以此在人生苍白的答卷上涂上那么几笔色彩,而不至于使那份答卷一直关锁在狭小的抽屉里独自哭泣!”

    我发表完了我的思想观点,现在我决定坚决按自已的意愿行事,不要像以前一样由各方面的阻碍而让计划胎死腹中.也许我们长期的相处罗乐或多或少了解了我个中坚韧和内心渴望宁静但并不缺乏执着追求的决心,所以沉默中的她当然相信我能说到做到,我跟她说不要再讲这个话题,更不要举一反三地消蚀我雄心勃勃的信心,罗乐听从了,在许多时候,她原意体谅我。但是就在她站在我的角度顺着我的思路想象我到南方打工的生活,她宁愿相信了我具有种非凡的能力,似乎忘了刚才我说准备服苦役的话而是过上了她想象中飞黄腾达的生活,这不,罗乐一时抓住我重新搁回桌面上的右手,言语恳切地说:“芳草,你在那边站稳了脚搞好后把我也带去!我一心一意等你的回音。”

    “算了吧,”我说,“你还是待字闺中乖乖地从嫁吧,我出门表面上父母亲戚包括你都不放心尽情挽留,实则于我内心是迫不及待的事;而你却与我不同——你的父母自然有能力为你安排好一切的,就像你姐姐的婚事一样,再说现在你每天生活得无忧无虑,东不担心西不愁啥的,如果还想着出门岂不是吃饱了却想饿的感受,真正的你受得了吗?”

    “哎呀,你刚才不是不允许我说这类的浑话吗?难道你将我排除在年青人以外的行列?难道我不会像你一样有同样的追求——追求新鲜刺激,追求外因的改变,追求比这儿更好的生活,所以当你讲到现在南方作为经济特区像一颗璀灿明珠吸引着百万人民奔赴她那番话时,我听得入了迷,要不是你的行程日子与我姐姐的婚嫁日子相重,我真想同你一道出去。”

    “罗乐,我们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你是温室里娇艳的白合花,”罗乐则马上打断我想表达的意思,道:

    “那你是后爹后妈养的——山林间溪水旁的野白合花了?”

    “后爹后妈养的倒不是——你知晓的,我的父母像你的父母一样疼爱自已的孩子,但是我不是花朵,更不是白合花,我只是长期在狂风暴雨下生长的草径,如我的名子一样。总之,由于品不一样,我们的思想观点也存在差异,你的追求并不代表我的追求。如果我到了南方像你的同学江晓惠一样从早到晚干累活,那你去了受不了咋办?”

    罗乐想了想说:“不管怎样你记得跟我联系,应该你的运气不比她差。”

    “但愿如此吧!”我说.

    这时母亲已经一个人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了,我听到锅铲铲锅的声音遂起身走进厨房看看母亲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母亲则向我摆摆手意思让我仍旧陪同罗乐玩耍,我只好回到原位上坐下,可是一旦中止了谈话却开始感觉一丝无聊袭卷上来,但是正当我寻找途径改变现状时,罗乐比我先开了腔,她的话题又扯到了志诚的那封信上,她道:

    “芳草,我劝你最好还是给志诚回封信吧,否则,甭说是你,就连我这个外人内心也会感觉不踏实,毕竟你现在还在家,以后出门在外后不知者不为罪是吧?何况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今后能派上用场呢!

    “不想回,”我说,“你的意思是能为自已留条后路就留条后路,可我的意思是彻底中断后路,既使在外撞得头破血流也依旧得闯下去。”

    “哎呀,你思虑得太多了,难道回封信就那么难?难道你以后想当作没有发生过不可以是吧?现在又没事,你该静静坐下来写封信让你我心里安稳些才是。”

    “好吧!”见她话说到这份上,我做出让步。“可是我怎么写呢?”我又开始犯难了,因为写信对于初中未曾毕业且已多年未曾提笔的我来说,实在是件棘手的事。

    “这还不好办,他怎么样写来你就怎么样写去。”罗乐不费吹灰之力就帮我把问题解决,说着她把志诚写来的文件重新展开铺平在桌面上,道:“你纸笔搁在哪儿我去取?”“在书柜边上。”我说。罗乐遂取了来一并递到我手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于是我扒在桌上,提笔遵照罗乐开出的妙方依葫芦画瓢写出:

    “志诚:

    你好!收到来信我很惊讶,谢谢你还记得我们!光似箭,一眨眼间我和罗乐离开贵厂已半月有余了。在此期间,你,王师傅和大伙们过得都还好吧!

    志诚,你在信中猜疑我们离开工厂是因为师傅,其实你误会了,真的与他毫无干系。我们之所以离去,原因嘛——请原谅我们男女间交往的难言之处;再说,千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春节是要来临了,她将展现给人们一幅暂新的画面——和煦的阳光,嫩芽吐绿的树木,鸟雀的唧唧喳喳的欢叫,争妍斗艳的可爱花朵,宽阔碧绿的原野,欢乐流淌的小溪……但原在这美丽无比的画面上能有我们的盈盈笑语。

    你信里约我到你家去玩,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一定再次去拜访你的父母!

    信写到此吧,因本人文化有限,信中如有不足之处请谅解。

    祝你愉快!

    芳草

    某年某月某日

    信写好,罗乐从头至尾细看了一遍,她点头表示称赞,我们一起步行到两公里的镇上将它装进邮电局门前的邮箱里发了出去。

    翌日,天气竟意外地晴朗起来,太阳公公有感于人们对他的无限期盼,露出了久违的和煦笑脸,关顾着大地。于是,我和母亲象所有的乡邻们一样忙开了,时而洗器皿,时而晒棉被,时而捆柴禾……为了“抢太阳”,我和母亲几乎脚不歇地忙得晕头转向。罗乐家当然更是忙得不可开销,因为她家除了像别人家为准备过年忙碌外,还请来了四个木匠为她姐姐制做一套当今时髦的家具作其嫁妆。所以至从历二十五那日起,罗乐就再也没有来我家露面了。

    因此,我对于志诚写来和我寄去的信菡一事早已忘得九霄云外了.然而,春节前的一天,又一封志诚的信依旧通过上次那个邮递员之手传到我手里,内中写道:

    “小芳:

    你真好!当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给你发出第一封信时,我原想会遭到诽议!

    小芳,你到我家里来过一次,春节再到我家来玩好吗?正月初二早晨我在进街口子等你,假若你十点钟不来,我也就离去。小芳,你一定要来,一定满怀信心而来,我父母见了你会很高兴的!时间不早了,现在已是凌晨一点多钟,见面后再叙。

    此致

    祝你春节愉快!

    王志诚

    写信的时间是腊月二十八。

    没想到上次罗乐不仅为我也为她求得心灵的踏实坚持要求我给志诚回信,却又招了我同样的心灵难安,甚至伴随着严峻——再过三天就是正月初二了,到底我赴约是去还是不去呢?为此,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在中国九十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大概大多民族都熟悉春节间给长辈拜年的一个传统风俗口令,那就是“正月初一拜父母,初二拜丈母”,所以,但凡有对象的未婚男青年正月初二定要到女朋友家给未来的岳父母拜年。而志诚信里却约我初二去他家玩,意思不难明了,他是在暗示初二那天没有他没有岳父母叩拜没有女朋友的,同时他可能也是在窥视我有没有男朋友。

    为此,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不去。虽然我现在孑然一身,但是我顾虑地想,老谋深算的志诚既然想象周全必定按排也周全,如果初二那天我应邀到他家,他的父母亲肯定会给我见面礼——我必需接受,压岁钱嘛,并且志诚就会出于礼貌要求来给我父母拜年,顺理成章地来到我家,而当我一想到现在自个儿家庭霾密布,硝烟随时弥漫,我的心就决不允许丝毫有着男朋友身份的男孩来我家,不要重蹈覆辙。

    但是通过志诚写来的两封信件和些许了解,我认为他是个内涵丰富,“狡狯多端”的品德兼优的青年。朋友,虽然上面那些看似并不成为其原因让我不能赴约,但是我内心却抱歉得要命,我是多么希望他那天不要去赴约,不要在凛冽的寒风中白白地等上几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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