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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读书不作儒生酸 章九十五 重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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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深蓝色不曾变化过的天齐湖在今日有了些特殊的变化,一条蜿蜒雷龙,让整个湖泊明亮了起来。

    雷霆的光芒消失之后,天齐湖的湖水再度恢复成偏向于夜空的深蓝色。两具身体漂浮在天齐湖湖面,他们身下那看不到边界的天齐湖湖水水面上依旧有着蓝色的电弧在闪烁跃动。这些如同飞跃的小蛇一般的电弧从湖水中飞至如两具尸体漂浮在水上的两人身体皮肤上,舞蹈后又重归湖水。

    二者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应天长与任华。

    雷龙入水后,水底的两人都不太好受。唯有包子一口吞掉了顺着湖水奔它而去的雷光电蛇。

    包子想过去帮应天长吞食掉伤害他的雷电,但应天长以心湖涟漪制止了包子。

    因为这样说不定会让任华趁机逃脱掉雷隐落的攻击。

    只是应天长也真没想到自己这招雷隐落真的起了作用。

    任华也没想到应天长能够这么不要命,拿自己作饵。

    作为太平园扛着这一代太平园弟子招牌的任华自然是比“半路出家”的应天长要见多识广得多,尤其是关于声震八荒四海的龙虎山。这一式极炁景霄玉晶雷隐落雷法,应天长的心若是在狠一点,在方才可以让毫无准备的任华吃一个大亏,这个亏大到可以让任华甚至不能继续“逼宫”应天长。

    “佛门,道家,儒教的招数都出全了。”任华说,“还有什么要让我见识的?”

    到现在,任华对应天长的关注总算不再局限于饕餮,不再仅仅因为他应天长是转世饕餮的主人。

    出自三教的三招,招招都不简单。虽然在西北也有人与妖见过应天长使用金刚怒目与雷隐落,但这非比寻常的两招的认识却都远不如任华。金刚怒目出自白马寺活佛空一,那个口口声声念叨着慈悲的空一老和尚曾用这一拳,打得地狱万魔皆退,打得西天菩萨低眉,甚至差点将那座大雷音寺的顶梁柱打断。

    而自空一自囚白马寺祠碑林后,世间在外会金刚怒目这一拳的只有老和尚如今云游四方的白马寺行脚和尚,不悟。

    如今还多了一个心斋应天长。

    而极炁景霄玉晶雷隐落雷法虽然是龙虎山在籍道士都能学的雷法,却仍是极重道统的龙虎山的不外传秘法,而在如今的龙虎山,可以使出极炁景霄玉晶雷隐落雷法的道士不多,而这不多的真人道士里,基本都是精通雷法的老天师。而龙虎山中这一代年轻道士中会这招极炁景霄玉晶雷隐落的,只有外姓天师赵棱的二弟子,张挽尘。

    如今还多了一个心斋应天长。

    就不用谈心斋张元春一脉特有的一语成谶言出法随的秘法。

    这个应天长身上,不只有心斋,还有白马寺,还有龙虎山,甚至不止如此。在任华的想法中,将心斋替换成儒家,白马寺变作佛门,龙虎山改成道教,一个道理,一个意思。

    在这个时候,任华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他却有些不认同。而在他心里,虽然不认同,但却有觉得正确。这让他很矛盾。所以他现在和应天长一起,在天齐湖中放松了身子,随波逐流。

    湖水闪着雷光拍打在应天长的脸上,原本湖水的冰凉现在掺杂了一点刺疼。应天长依旧握着桃花,桃花依旧没有的反应。

    他们都在等气机最为饱满最为意气风发的那一刻。

    “再见识见识江湖,如何?”应天长说,语气清淡如包裹着他的湖水。

    其中也有着闪烁的雷光。

    任华笑了,江湖上还有大佬在背后支持着应天长吗?但这些他已经不在乎了,三教全在,对任华而言,已经足够了,不,应该说太多了,多到已经将他的脑子占满,很想再去想之后别的什么事了。其实对任华而言,只要儒家一家站着,就足以了。

    只是这位太平山肩扛太平的骄子没想到的是,应天长所说的江湖,是一个拿着断剑的面黄肌瘦的傻子,还早就死了。他也没想到应天长所说的江湖,是一个不曾醉心于江湖的废物少年接着他三师兄的威势说出的这句话。

    “不。”任华说,“不用了。”

    应天长撇过头,半个脸颊浸入水中。他看任华的表情有一些错愕。

    “已经够了。”后者说。

    任华望着天空渐渐消散的雷云,心情有一些好转,但不过与应天长交手一二,就有无数多的信息牵动着全世界的过去与未来钻入他的脑海中。这让他感到无法遏止的头疼。这种头疼是方才应天长“疼痛”二字所带来的痛楚所不能相提并论的。

    这是他自找的。他想要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但他做不到。他摸到了一点线头,就不能自已想要顺着脉络线路去将一切整理出来。他不是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他想要有计划,一个周密的计划,能够应对处理人间所有的不平事。

    在天齐湖上的随波逐流,是他的极限。

    应天长很迷茫,他不知道这个太平园任华到底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地来,无缘无故地与自己动手,在无缘无故地停手……虽不是真正的无缘无故,但应天长抓不住这个太平园读书人的行事逻辑与想法思维。

    就只是单纯的头脑发热,然后被电一下在水中浸了一下后就冷静了下来?

    应天长摸不准,他虽然四肢放松地在天齐湖上飘着,但他并没有放下戒备。

    天空落下雷龙的阴云终于散去,光亮一丝一丝地落在湖面,落在两人的鼻尖。

    任华叹了一口气。

    应天长也叹了一口气。

    两人同时从湖中站起,立于湖面,面对面。

    应天长说:“前些日子吕文升好像也是来找我麻烦的,但我们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

    任华点点头,说:“是的,他这个人是这个样子的。”

    “你很了解他?”应天长问,“你们是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只见过几次面,但不妨碍我了解他。”任华说得理所应当。

    应天长并不想挑任华言语中的刺,他同样点头,说:“你也是吗?”

    “你想我可能是吗?”任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笑了,笑得很真诚,像是两个孩子。但这两个少年年岁都不大,也都还是“孩子”。

    包子浮在天齐湖中,半个身子浸在湖水里。它望了望应天长,又望了望任华。

    “所以说哪怕你说够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应天长问,虽然他是在问,但却没有一点疑问的意思,更像是肯定任华的想法,他自己在说服自己。

    “是的,毕竟我还是很担心饕餮。”任华很老实也很认真的点头,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语都显得那么理所应当。应天长其实有些烦任华,他烦他的这股不知变通的理所应当。

    因为他应天长和任华一样,都是一个无趣的人。

    也因此,应天长喜欢有趣的包子,喜欢有趣的烂橘子,讨厌自己,讨厌和自己一样的任华。

    应天长将桃花重新背负在身后,接下来与任华的战斗,他不想用桃花。因为任华他说这已经足够了,他不必再见一见应天长的江湖。

    应天长从衣袍下的腰间取出了老书虫当初离开时赠予他的裁纸刀。临行西北前,许鹿告诉过他这把裁纸刀的不同寻常。只是到现在,无论是老书虫还是许鹿,都还不曾告诉过他这把裁纸刀的名字。

    他知道这把裁纸刀有名字。但他不知道这把裁纸刀的名字。

    应天长用这把裁纸刀,在他与任华之间划出一道线。

    任华盯着应天长手中的裁纸刀,怔怔出神。他知道这事圣人张元春的那把裁纸刀,而裁纸刀,也叫做的君子武备。

    应天长就是为何,能被李青莲赠剑,能让圣人张元春送出他的那把裁纸刀。当初许鹿哭着求着张老夫子要这把裁纸刀,都没能成功。

    对小弟子的偏爱?任华觉得不是。

    思索间,任华对便已经用法力驱动气机灵力了。这一次,可不像先前那般简单。

    任华的浩然气骤然间弥漫开来,伴随着这股浩然气的,是一种无形的重力。虽然应天长看不见任华的浩然气,但他的浩然气却已经压迫的所过之处的天齐湖湖水下陷分开。

    然而这股浩然气到应天长划线之处,便停滞不前。

    任华知晓应天长曾用裁纸刀斩灭过天上哪吒三太子的三昧真火,但那是不是偶然,谁都不曾知晓。

    “准备好了。”任华说话。

    天地瞬间阴沉下来。

    不是应天长使用雷隐落时出现的雷云遮挡阳光出现的阴沉,而是阳光依旧普照着大抵,落在他们的肌肤上,但这是连阳光也丢失了光芒,使得天地如此阴暗沉重。

    空气慢慢凝重的犹如钢铁,应天长再大口的呼吸,也吸入不了一点空气。

    “这样就不行了吗?”

    任华动作很轻缓,他压了压手,应天长便垂直坠地。

    他身下本是天齐湖湖泊。但他身下的水却被一股无形的重力挤压开,湖水漫上岸,而应天长被压入没有水的湖底。

    并渐渐陷入岩石之中。

    鲜血从他的牙缝中渗出,他的嘴角也迸裂开,溢出鲜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要被撕裂。

    任华出身太平园,一生所求便是让太平二字,若是路见不平该如何?

    那就将它压平!

    太平园两位已经走入过文庙学宫的天纵奇才,世间成一明一暗,那一暗,指的就是他任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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