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启程返还
方然收起了护裆残片,又重新把依然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嗷塞回了头发里面。
“所以……你们一直保管着这一片……呃……残片,然后寻找完整的甲胄,再寻找真龙的踪迹?”
“是啊,这片甲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所以一直被妥善保管在仓库最深处。这一次如果不是出现了这样的异动,我也不会铤而走险,把它拿出来拍卖。”
“的确挺铤而走险的。”方然点头,“要是落在成北涂手里,估计你这辈子也别想看到真龙的踪迹了。”
宸罡看了一眼方然,笑了笑说:“万事皆有定数。这片甲胄注定落在你手上,那么成北涂就一定不可能得到它。”
“……你太神棍了。”方然想了半天,才发现其实宸罡之主就是给自己的孤注一掷找了个好听一些的借口。
“哈哈哈哈!”宸罡之主大笑,“神棍又如何?我达到了我的目的,那自然如何解释都是说得通的。”
暗天君冷冷道:“别和宸罡斗嘴,你说不过他的。反正至少我认识的这么多人里面,吵架还没有见过谁能吵赢他的。”
他长袍微微浮动,三世空尘便被收了起来。
宸罡之主大袖一卷,云海重新开始流动。
周围很快就重新有光透进来,风吹过松林的沙沙声四起,哗啦啦的声音很是轻柔,像是溪水潺潺,小径上重新恢复了鲜活的生机。
宸罡之主抬眼看向远方,他的目光穿透了还没有完全散开的云层,穿透了笼罩在宸罡浮陆上面的层层阵法,穿透了外面虹色翻腾的灵海,不知道落到了多远的地方。
“人生匆匆,修道者寿长,到了极致也不过千年。这一片甲胄传承到现在,所代表的不仅仅是真龙,更是数万年前封域一战时候的惨烈。那一战中,真龙尚且陨落,就更不用说人祖陨落了多少……也不知道人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终于将魔封于域外。”
方然顺着宸罡之主的视线看出去,不过以他的目力,只能看到云层外闪动着符文的阵法光膜。
他问:“你对那段已经被磨灭了的历史感兴趣?”
说是历史,但其实在很多地方,那些旧事都已经变成了最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
方然记得从里面看到过一句话——事实变成了故事,故事变成了历史,历史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演化成传说,传说再慢慢变成了没人相信的神话,最后在岁月的侵蚀之中,变成无关紧要的一抹浮尘。
也就是修道者寿命长一些,各种传承更加繁多一些,记忆力也更强一些,才勉强保留下来了有关当年封域一战的只言片语。
但是其中模糊的说辞,也已经变得和别处的传说一样,不尽不实,不知道哪些是事实,哪些又是后世添油加醋的杜撰。
宸罡之主点头:“不错。那一战之中,传闻连天星和灵海都被当做武器,挥手便是星河破碎,最为狂暴混乱的灵海只是吐纳恢复的场所之一,而具备这种实力的人祖更是瀚若沙海。但到了现在,我们与其说封魔于域外,不如说是自囚于十八连星域中。修道者的修为更是进境缓慢,实力大不如人祖。我很好奇,在这段数万年的漫长岁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然眉头一皱。
他忽然想起来了溯河古卷,以及溯河古卷第三阶段解析出来的那个古朴人影。
人影渐次点亮了三百六十条经脉,每一条经脉可以承载的灵力的数量都堪比寻常的百条经脉,而从经脉的质上来讲,更是天壤之别。
依照这样的经脉贯通了四条经脉的方然,可以硬悍四步道初境的修道者,甚至在溯河古卷和气运之力的加成之下,跨境斩杀。
最关键的是,无论是血魔虚影,还是血魔意志降临之后夺舍而成的血公子,在方然手下都完全不是敌手。
这其中有天机轮盘的因素,但是溯河古卷第二阶段溯河道典对于灵力的吐纳和对于筋骨皮肉的锤炼,在其中也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因素。
一个念头浮现在了方然的脑中——
“莫非,溯河古卷,才是上古人祖的修行法门,而现在所谓的道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劣化而来的残次品?”
第一阶段,是简简单单的一剑,这让修行之人在最开始,便有了一战之力,至少面对敌人,或者面对域外邪魔的时候,能够挥出去一剑,自保,杀敌!
方然现在攻杀招式荒鸾振翼、荒龙刺日、还有千劫轮回里面的剑招,全部从这一道剑意之上演化而来。
第二阶段,是一篇不依靠经脉也能吐纳灵力的道典,淬炼肉身,锤炼筋骨,哪怕是在渊默这种情况的灵力环境下,依然可以正常吐纳。
而宸罡之主刚才所说,人祖甚至可以在道韵最狂暴混乱的灵海之中吐纳,暗天君也提过一句,灵力是道韵的体现,二者本就是承接的关系。
第三阶段,是一副三百六十条经脉图,在第二阶段的基础上继续感应经脉。
也不知如果三百六十条经脉全部在体内贯通,方然在踏入道初之前,战力又能达到如何的层次。
顺着这个念头,方然继续想到了更多。
为何经脉的数目从三百六十条分散成了三万六千条,数目多了,质量却下降了?
为何现在的溯河古卷从未有人可以悟透?
更加糟糕的是,为何血魔可以跨越封魔域界,降临至此?是域界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有人找到了法子沟通域外邪魔,让他们降临此世?
哪怕只是一道意志投影,如果不是恰好碰到了方然,它所能掀起来的滔天血浪,也足够将一方大地化为焦土。
这种魔物杀戮的越多,汲取的鲜血神魂越多,就越是棘手。
暗天君看着方然若有所思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想那头血魔?”
方然点头。
“封印是不是开始减弱了?”他问。
暗天君和宸罡之主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暗天君说:“玄门其实建立之初,就有一部分探查域界的目的在里面。但是星域太过广阔,哪怕是玄门,也是难以把握每一处角落。所以我也说不准,封印究竟是不是开始减弱了。”
宸罡之主也说:“没有人可以掌握星域的每一个角落,而域外邪魔的降临,这一次也似乎来的蹊跷,毫无征兆。关于你斩杀的血魔血公子的情况,我看到了一些玄门的卷宗。我有些担心,恐怕血公子,也不是血魔降临的元凶。”
方然一惊:“背后还有黑幕的吗?”
宸罡之主点点头:“嗯,恐怕是的。否则就凭七绝公子的修为,恐怕还没有足够让血魔盯上的资本。域外邪魔这种存在,也是很挑食的。只有本身神魂足够坚韧,才能承受的起它们的完整降临。”
方然缩了缩肩膀:“最讨厌这种意志降临还带分身的,杀都杀不干净……而且不杀了本体,各种投影还会源源不断,简直太麻烦了。”
“所以数万年前封魔之战,才会意义非凡。至少在这一战之中,人祖胜了。”
“找到了龙殁之地,就可以找到封魔的方法?”方然疑惑问道。
宸罡之主很罕见地露出了一抹苦笑:“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不过去找总比不找的好,毕竟我手上的线索,也就只有这么一块残片而已。找不一定能找到,但是不找的话,难道等封魔之法自己从哪个山洞里冒出来?”
“这倒是……”
方然隐隐有一种感觉,可能溯河古卷就是封魔之法,或者至少是封魔之法之一。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把溯河古卷拿出来。
一方面是如方晴雨所说,溯河古卷艰深晦涩得没人可以参悟,拿出来也是放在那里吃灰。
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最重要的是,经脉的变动,使得与人祖时隔数万年之后的人,有了完全不一样的修道资质。
很难想象如果用现在的资质强行修炼溯河古卷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在经脉的问题明朗之前,太仓促拿出来溯河古卷,恐怕反成灾祸。
“走吧,时间不早了,该卖的也卖了,该买的也买了,回分殿去吧。”
暗天君招呼了方然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宸罡之主笑的热情:“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我前几天刚找到一本菜谱,还没找人尝过。”
“嗯?”暗天君一愣。
哗!
他直接就从方然的视线之中消失了,连天机轮盘都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
宸罡之主挠挠后脑勺:“怎么每次都跑这么快……”
……
云台之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拍卖只是宸罡浮陆上面规模不大不小的一场聚会,无论是拍卖之前,还是在拍卖之后,该在进行的各种物资往来交易都一切如常。
依然有数量众多、大小不同的天舟起落,每一次起落都卸下价值连城的货物,同时也带走价值更大的其他货物。
宸罡之主直言自己不方便出现在人前送方然和暗天君,所以依然是他们二人自己踏出层云,走入云台。
和来的时候不同。
来的时候,众人畏惧于暗天君,对着暗天君深深躬下身去,行礼问好,方然只是被人认为是暗天君的弟子或者下属,然后被投以了恰如其分的关注,一丝不多,一毫不少。
但是在拍卖场上正面硬扛天君成北涂,以及暴露出身份,身为可以炼制极品通窍丹的丹师,这两样加起来,现在落在方然身上的目光,一时间比落在暗天君身上的还要多,而且每一道目光都无比热切。
方然说过,极品通窍丹还会有产出,这就让云台上的众人,对他又多了几分期盼。
“呵呵,你现在也算是名动天下了吧?”
大斗笠遮着暗天君的脑袋,没人能看到他说话,他的声音也只低低地传入方然的耳中。
方然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天下为名所累者太多,我本来只是想好好经营荒辰,能在渊默之野上站稳脚跟就好。现在搞成这样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能在云台上站着的,全都是二星四十八星域里面有头有脸的势力代表。多少人求一个小有名气而不得,你看他们看你的眼神,你就一点不动心?”
方然仔细想了想,很确定地说:“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感觉和宸罡之主说的那些事情比起来,这些东西都是虚名。域外邪魔如果真的破开了封印涌入十八连星域,杀你的时候难道会管你有多大名声?”
他一脸忧国忧民,仰头看看无尽星海,负手长叹:“邪魔未除,天下未宁,我心不安!名声,于我无用。”
暗天君很是无语:“……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只是想好好经营荒辰,能在渊默上站稳脚跟?那天下宁不宁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方然认真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荒辰是小家,天下是大家。大家为先,小家什么的,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呵,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有想法。”
“那是因为看到血魔肆虐,我深受触动,灵魂得到了升华,精神境界变得更加圆满。”
“随便你怎么说吧……你那条龙对你有一个评语,我觉得很中肯。”
“啥评语?”方然好奇问。
“无耻。”
“嗯?”
巡天舟腹打开一条缝隙,暗天君一步踏入,黑袍卷动,便消失在了巡天舟内。
方然愣了愣,跟着跨进去,在后面骂:“你好意思说我无耻?你拿我断离符篆改良版卖了多少差价你摸着良心给我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巡天舟,舟腹上的缝隙瞬间合并起来,再也看不到半点痕迹。
一阵低沉的轰鸣响起,巡天舟周身符文渐次点亮,舟体缓缓升空,然后一瞬间化作一条光带,一头扎入远处灵海之中。
这一次方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近随手牢牢抱住一根立柱:“我就不信这次还晕机……呕……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