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羡不像杨芝那么“白骨精”，但也不会认为那个湿漉漉滴着水朝她爬来的身影是活人。

    对上视线的瞬间，对方血红色的眼睛迅速放大——转眼爬到了她面前，身后留下长长一串暗黑色水渍。

    “这是……什么……鬼……”

    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少女一头倒在周渡身上。

    晕了。

    烛龙纵身一跃，扑向长发水鬼。

    掉在地上的手机还保持着通话，医护人员的声音逐渐担忧。

    啪——

    一只手按在手机上，艰难地弯曲指关节，抓起了它。

    “……小姐您还在听吗？”

    “西城区……阳光小区……露天泳池，快来……”

    周渡艰难地说完，艰难地爬起来。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泳池。

    这个泳池被废弃很久了，早就没有蓄水。

    不过h市雨水很多，泳池壁还是被一层厚厚的青苔覆盖。

    但这都能溺死人？

    而且，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呸。太臭了。”

    烛龙跳到一边，无比嫌弃地吐了几口口水。

    水鬼精瘦，没有巨人观之类恶心的腐败膨胀，目测是刚死没多久的厉鬼。

    烛龙咬掉了她的一只手，水鬼仰天悲啸，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凝实。

    “你该死！你去死吧！！”

    她死死盯着周渡，单手和手腕一齐上阵爬了过来，速度比先前还要快。

    周渡刚爬起来，又被扑倒在地。

    他抓住了水鬼的头发，强忍住腥臭味带来的生理性反胃，阻止了水鬼反咬回来。

    “烛龙，你竟然让她扑倒我？？？”

    看着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烛龙，周渡受到的打击比被扑倒还大。

    烛龙毫无愧疚感。

    “太臭了，你自己解决。”

    “你怎么不附身到猪身上呢？什么叫猪队友，你就是。”

    周渡痛心疾首，把缠上自己的头发都拔掉，抓起水鬼的头发，起身就是一顿狂轰滥砸。

    是的，用不着别的什么攻击，砸就完事。

    “别以为你是个女水鬼我就不会动手了。”

    周渡已经彻底从封印松动带来的影响中恢复了过来。

    看着水鬼仰躺在地上，双目呆滞，怨气被打得七零八散，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滞留在阳间的鬼是听了什么消息才敢来攻击我，但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周渡掏出手机。

    “黑皮，过来收鬼。”

    范无救：“……”

    躺在地上的水鬼动了动眼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他们说，你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只要比你强，就可以夺过这个身体。”

    “他们是谁？”

    “我认识的所有鬼。”

    周渡蹲了下来：“那就是你们集体被骗了。你们这些黑户躲我还来不及，竟然还敢自己跑来找我。”

    不知为何，水鬼看到他露出的笑容，竟然有种来自地狱的恐惧。

    她睁大了眼睛，激烈地咳嗽起来。

    “该不会……你是……”

    “对，我是阎王。”

    范无救带走水鬼的时候，周渡把这个消息也反馈了一下。

    “为什么没办法？”

    周渡傻眼：“那么多鬼都传言说我这身谁都能上，上次黄泉路上遇到的那些估计也是听到了这个传闻。难道以后我别的不干，光忙着跟鬼干架了？我是来度假的，不是来干架的。”

    对此，范无救还是木着一张脸。

    “这不归我们管。”

    周渡冲着范无救消失的身影狠狠比了一个中指。

    “垃圾制度！”

    烛龙踩着猫步走近。

    “垃圾制度也是你制定的。”

    周渡被憋得说不出话来。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他迅速拨通了孟女的电话。

    挂断电话，救护车的鸣笛声远远响起。

    周渡抱起晕倒的羡羡迎了上去。

    ……

    这已经是周渡不知道第几次来医院了。

    他已经接受了“医院常客”这个设定，并且毫无根据地预测未来自己还会继续来医院。

    羡羡只是遭到突然强烈的刺激之后造成的晕厥，问题不大。

    当问到这个“强烈刺激”是什么的时候，周渡想了想。

    “简单概括就是，她看到了她特别恐惧的东西。”

    看羡羡那样子就是个怂包，怕鬼能怕成这样，也是超出周渡的预料。

    不过她要是没晕，周渡也没法抓起水鬼一顿猛砸。

    补交各项费用的时候，周渡一时间犯了难。

    “我只知道她叫羡羡，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

    他发了个微信给杨芝。

    【就是羡羡，姓羡名羡。很少见的姓，很懒惰的父母。怎么突然问起她？对她有意思？】

    对于这种凡事都能猜到男女之情的脑回路，周渡表示出了强烈的谴责和不屑。

    拒绝老牛啃嫩草，他才18岁，不能被摧残。

    周渡交完费用回到病房。

    又多了一个发现他秘密的人，而且跟岁寒、杨芝相比，她明显靠不住。

    后悔自己瞎好心。

    “啊！！！”

    躺在床上的羡羡突然发出了尖叫。

    真被吓破胆了？

    周渡迅速按下床头呼叫按钮，伸手按住正在输液的那只手。

    “别过来！别过来！”

    羡羡被困在了噩梦里。

    灰蒙蒙的天空，周围寂静无人。

    露天游泳池旁只有那个水鬼和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自己。

    从湿漉漉的长发之中，她看到了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黑里冒着红光。

    她刚后退一步，水鬼就迅速爬到她的身后。

    她转身要逃，双脚却被突然长长的头发紧紧缠住，整个人被绊倒在地。

    完蛋了！

    谁来救救我！

    羡羡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周渡的身影。

    几乎在同时，她听到了周渡的声音。

    “羡羡，再不醒来我就要亲你了。”

    地面开始翻腾起伏，水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羡羡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周渡带着笑意的脸。

    周渡扭头看向旁边。

    “我就说她用不着注射镇定剂。就是被吓到之后做噩梦了而已。”

    羡羡顺着周渡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自己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

    她在医院。

    “我怎么了？”

    “你见鬼了，看了我一眼就晕过去了，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