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朝着青年走了过去。

    这巷弄平时没有外人出入，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鬼魂发现他的第一时间，顶着半脑袋的脑浆，拦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双眼泛起红光，看上去比谁都警惕。

    周渡在心中把这两人的身高、体型、样貌、气质……各方面做了一下对比。

    哑巴青年仪态端庄、气质温雅、又高又瘦，双眼皮、高鼻梁、薄嘴唇，皮肤比一般人更白一点。

    半头鬼衣着寒碜、邋邋遢遢、又黑又矮，单眼皮、塌鼻梁、厚嘴唇、国字脸。

    emmmm……

    排除基因突变等特殊情况，这两位应该不可能存在父子关系。

    热食的香味飘入鼻中，周渡决定先干正事。

    他朝着哑巴青年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

    “可不可以给点吃的？”

    他指了指青年手里的盒饭。

    “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当个穷要饭的。”

    身后，半头鬼大叔顿时松懈下来，张口吐槽，毫不掩饰对周渡这种人的嫌弃。

    周渡没理他，专心注视着哑巴青年，眼神无比真诚。

    “我不是什么穷要饭的。其实吧，我也是h市人。很多年前，我父母意外身亡，我也被拐到外地。如今也是好不容易逃回来，真的暂时手头有点困难。听便利店的营业员说这儿有个好心人，这才厚着脸皮过来。真的，你看我，都12月份了，连件厚衣服都没有。”

    哑巴青年听力正常，很快在手机上打字，翻过屏幕给周渡看。

    【你跟我走吧，我回去给你做点。】

    半头鬼也凑过来，看到他的回复，痛心疾首、长吁短叹。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真是……哎。”

    周渡淡淡瞥了他一眼，朝青年露出明朗又感激的笑容：“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啊。”

    跟在青年身后，周渡离开了小巷，留下半头鬼大叔僵在了原地。

    半鬼头十分确定，刚才，自己，跟那个陌生男人对上了视线。

    “所以他……看得到我，也听得到我说的……”

    想到这，半头鬼大叔浑身颤抖起来。

    会不会！会不会赵笙的失语症能迎来转机？！

    他猛地抬头，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飞快跟了上去。

    周渡跟着哑巴青年，前往两条街之外的豪笙大酒店。

    “你应该是个职业厨师吧。”

    【你怎么知道？】

    周渡指了指他的手：“茧。”

    “我叫周渡，周末的周，渡口的渡。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赵笙，今年25。】

    “我今年18岁，看来得喊你一声赵哥。”

    周渡眼观鼻、鼻观心，一点也没不好意思。

    他确实只活到18岁而已。

    没聊几句，半头鬼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听得到我说话对不对？我知道你看得到我！”

    半头鬼下意识伸出手要抓住周渡的胳膊，手却透过身体，没有感受到丝毫障碍。来不及卸力，半头鬼整个人都穿过周渡的身体，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倒。

    “你……”

    半头鬼眼中刚燃气的火焰，又在疑惑中慢慢退散。

    两人一鬼来到豪笙大酒店。

    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发生什么“经理觉得你衣着寒碜肯定不是来这吃饭的于是决定赶人”的狗血剧情。

    跟着来到酒店厨房，厨师们看到赵笙，基本都笑着打了招呼。

    “小赵，你朋友？”

    “回来啦。”

    周渡感觉到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赵笙来到一个空灶台面前，开火做饭。

    老练。

    不愧是一双掌勺人的手，拿刀、颠勺、控制火候稳得一匹。

    可以说，单是看他做菜就能算是一种艺术展示。还没看够，菜都已经摆盘完毕了。

    周渡抬眼观察当事人。

    赵笙神色自然，全神贯注——真的只是在很普通地做饭而已。

    两人又来到一个vip包厢，周渡很不客气地坐下，拿起了筷子。

    青椒牛柳、番茄炒蛋、排骨玉米汤，周渡看着这些赵笙屏幕里的【家常菜】，感动得在内心热泪盈眶。

    这就是阳间的美食！

    色彩搭配如此鲜艳和谐！

    食材调料竟然可以这么处理！

    色香味俱全原来是这样的概念！

    一万年了，他周渡终于吃上了阳间美味。这口感、这香味、这嚼劲……

    难怪处理公务的时候发现阳间来的“美食家”越来越多。

    这谁顶得住啊！

    周渡非常感动，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先抱住这条会做饭的大腿。

    “赵哥，我晚上能不能再蹭口饭？”

    “赵哥，是这样的。我这次回来，什么证件都得补办。你也知道，没有身份证，没有简历，不好找工作。”

    “谢谢赵哥，那咱俩先加个微信呗。”

    在半头鬼一口一个“不要脸”中，周渡掏出手机。

    “还iPhone99……连个手机都是山寨货，这人身上就没一处是真的。”

    周渡替科研所的小乔同志默哀了一秒。

    看吧，非要加logo，被说成山寨了吧。

    通过了微信验证，周渡起身，随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告辞离开。

    “卧槽？？？”

    半头鬼的魂差点被吓飘了。

    “怎么回事？！”

    那鬼操着一口外地来的塑料普通话，脑浆都被吓得在脑子里一抖一抖的。

    周渡拎着他的衣领，看似闲庭信步，三两下拐进一个无人的巷道。

    寒风穿堂，周渡松开手，双手抱胸，对上了半头鬼的视线。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渡沉默许久，神色是少有的严肃。

    “我，是一个好人。”

    “……”

    周渡的严肃撑不了三秒钟。

    “他请我吃饭，我帮他抓鬼。我难道不算好人？”

    半头鬼大叔狠狠无语了一把。

    “你误会了，我没有打算害赵笙。”

    “我不在乎你跟着他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正常人身边不需要贴身跟着一个鬼。你死了那么多年，早该去阴间报道。”

    半头鬼咂舌，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直摸自己的半个脑袋。

    “我有点头疼……”

    “任何人缺了半个脑袋都疼，可以理解。”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渡耸肩。

    不懂幽默的人真无趣。

    “赵笙的失语症是你害的？”虽说是问句，但用的其实是陈述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