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聪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就一定是自己的父亲疯了！

    “您什么意思？”邵聪再次跟邵世峰确认：“你所说的到此为止是...？”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何必明知故问！”邵世峰看着邵聪，丝毫不给邵聪机会：“我告诉你，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

    李婉云坐在一旁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这父子俩一开始谈就剑拔弩张，刀光剑影的，这再谈下去还有好？

    于是她轻轻的拽了下邵世峰，轻声说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聪聪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子，腿上又有伤...”

    “腿上有伤跟谈话有什么关系。”邵世峰今天是打算不给任何人面子的：“早晚都要说清楚！”

    邵聪看了一眼李婉云，笑了一声：“没关系，妈，你让他说。”

    邵世峰对李婉云说：“你先上去看看妈，把饭热一下！”

    李婉云起身，她知道这是邵世峰要支开她，她要是能敲开老太太的门，估计也不会有他们父子俩在这跟个死对头一样了！

    李婉云离开后，邵聪主动问：“为什么，就因为我断了一条腿？”

    邵世峰拍案而起，“你难道还觉得不够？真想有一天把命搭在她身上？”

    “你说什么呢？”邵聪也不退让：“断腿的是我，与你何干，你不管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在一出事了才跑过来惺惺作态，晚了。我告诉你，我和佳欣的事情，谁都说了不算！”

    邵世峰气的真想一巴掌呼在邵聪脸上，他满脸涨的通红，“好好好...没错，你说的对，腿是你的，可离开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所以，你是在泄私愤吗？”邵聪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在邵世峰的心上：“因为爷爷这么多年都没有原谅你？因为爷爷走的时候，都没见你一面？因为这么多年，你喊他父亲的时候，爷爷从未答应过你，所以你愧疚了，你认为爷爷的死是因为我，而我是因为佳欣，所以你想拆散我和佳欣来赎你的罪，来减轻你内心的愧疚？”

    “你...”邵世峰的手悬在空中，他只要一冲动，邵聪一定会倒翻在沙发上，可是他终究是心疼儿子的，他身上已经有伤了，他再怎么生气，这一巴掌，他都得克制着。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邵世峰瘫坐在沙发上：“好，我承认，你说的这些，都有！那我今天还告诉你，我跟你爷爷之间远不止你说的这些。当兵是他的梦想，不是我的，他没有资格要求我放弃自己的梦想去成全他的大义，我们很早就为此吵过架，他对我动手了，作为儿子，我不能还手，你知道你的哥哥姐姐为什么会保不住吗，就是因为你妈妈过来劝架的时候，被你爷爷推倒了，我的一对儿女，全都没有保住！”

    邵世峰有些颓废的看着邵聪，“所以，我怪他，怨他，恨他！我们的关系一度很僵，直到你出生了，才稍有所缓和，他很喜欢你，也再次把当兵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从小耳提面命，口口相传，让这个意识深入你的骨髓，邵聪，你爷爷已经不在了，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其实，你也没有那么想当兵吧？”

    邵聪心里咯噔一下，他愣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平生破天荒的觉得到底是血浓于水，父亲竟也是了解自己的！

    邵世峰接着说：“我和你小叔，同样是他的儿子，你爷爷虽然希望我们都去当兵，可是那种执念却始终放到我身上，对你小叔也就是提了提。我想你应该不知道，你爷爷为何去京都一去就是十几年吧，并不只是因为我反对他从小就灌输你当兵的事情，如果你愿意当兵，自然没有什么不好，我早就跟他说过，邵聪还小，何况他有自己的梦想，我们都该尊重他，可是你爷爷却不这么想，他说你是他一手带大的，你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并且他那时候就要把你带走，带去京都，我不同意，我们父子再次爆发了争吵，我们吵的很厉害，他说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就算死，也不见我！”

    这与邵聪听到的，完全就是两个版本，爷爷口中的爸爸，明明就是一个唯利是图一心只想做生意的商人，这些他从来不知道！

    “你从小跟爷爷亲近，容不得我说他一个不字，所以我也就不愿意把这些事所给你听！如今他不在了，我确实很愧疚，当初再怎么样，我不该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的，没想到，到最后真的应的他的那句话，直到死，他都不见我！”

    邵聪不明白，就算邵世峰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与佳欣有何关系。

    “那为什么非要让我和佳欣到此为止呢？”邵聪激动的声音颤抖着：“这一路她有多不容易，你不是没有看到。她不是那种喜欢攀附权贵的人，她不是那种人，这一点从她来家的那天，你就知道的。何况我的腿，跟她没有关系！”

    邵世峰无可奈何的摇头：“你怎么就不明白，这难道叫没有关系吗？如果没有她，你的腿会断吗？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小叔都告诉我了，她可是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你，我这是为你不值啊。”

    “她在忙，她有自己的梦想！”邵聪据理力争：“再说，她还要怎么表示，为了给我出气，她把自己的父亲和奶奶都报警抓起来了。”

    “她和她爸爸奶奶的关系早就闹掰了，不过是趁次机会为自己出口恶气罢了，你还当真啊？”

    邵聪觉得邵世峰这逻辑就有问题，关系再怎么僵，那倒底是佳欣的爸爸和奶奶，试问，有谁能做到这样呢？

    “您心胸真是狭隘？”邵聪甩下拐杖就要回房间：“我不会到此为止的，一辈子都不会！”

    “好，你小子有种！”邵世峰对着邵聪的背影大喊：“你既然这么执拗，也别怪我，你若是不跟她一刀两断，那么她在京都的日子，就别想好过！”

    邵聪渐渐回过头，他目光凌厉的瞪着邵世峰：“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的！”邵世峰坦白。

    邵聪一点点的又挪回来，他站在邵世峰的面前，一字一顿的问：“就因为我为她妈妈断了一条腿？”

    “是！”

    邵聪叹了口气，又坐回沙发上，他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犹豫了几秒钟，才终于说道：“如果，我说我的腿是我自愿断的呢？”

    “什么？”

    惊诧的不仅有眼前的邵世峰，还有从楼上下来的李婉云！

    “本来我不想说，可是如今你把所有的错都归罪在佳欣身上，实在太不公平，不如我就实话实说！”

    其实邵世峰说的对，邵聪并不是那么想去当兵，尤其是遇到佳欣以后，这种想法愈发强烈，可是不去当兵，爷爷那边也没有办法交代，一直以来，爷爷就指望着自己能够下部队呢，为了看到自己佩戴上大红花，穿上军装，他一直都吊着那口气，每次犯病，他的求生欲都超强，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关卡，所以邵聪实在是张不开嘴跟他老人家坦白，就是怕刺激了他，让他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所以那天，他应佳欣的嘱托去店里看望木春华，刚好遇到了佳欣爸爸带人到店里闹事，一来店里都是女人，哪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二来，那几个人确实也对木春华下了死手，他是有犹豫过，但是，人都会有那么一丝的邪念，他想如果自己受伤了，是不是就会错过十一月的征兵...

    所以最后，他冲上去了，他如愿了，只是，这样的后果是他不曾预料到的，如果当初他知道爷爷会因此丧失了活下去的念头，他绝对不会这样，他会跟爷爷好好说，软硬兼施，软磨硬泡，以爷爷对他的疼爱，想必不会不答应。

    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逝者已矣，留给邵聪的是无尽的遗憾。

    “就是这样，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甚至说是预谋的！”邵聪垂着头：“所以，你应该清楚，这跟佳欣没有任何关系，她倾尽全力在京都打开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我希望不要因为我而葬送！”

    邵世峰听完这些，倒是出奇的冷静，他也许不能够明白邵聪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内心经过了多少次的挣扎与犹豫，他知道的是，当年，他为了逃避父亲，几乎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该怪自己的儿子吗？

    他长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步步的朝楼上走去！

    他本以为自己有时间弥补自己和父亲之间的缝隙，原来，上天根本不给他机会，他能怎么办，为了父亲，跟儿子断绝关系？

    他做不到。

    李婉云看着邵聪，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了佳欣，宁愿断一条腿？”

    “妈，我都说了，这跟佳欣没有关系，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无论你和爸爸怎么怪我都行，但不要迁怒佳欣，还有就是不要告诉奶奶...”

    邵聪话音刚落，就听见楼上，邵世峰撕心裂肺的声音：“妈，你怎么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