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沈从文《雨后》

    ……

    “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了谁吗？她给我看了一样东西，还跟我说了一些话。”

    霖别伸手将今天公主拿来的那块玉佩放到了东方的面前，“这是我娘的，她给我的时候才两岁，第一次在万毒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送师父礼物，我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有钱。我想了很久，就把这块玉佩给师父了。”

    “可，从此之后我就没有再在师父的身上看到过这玉佩。其实那时候，我有些难过，也有些自卑。我以为师父不喜欢，嫌弃它廉价扔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师父一直将它带着。”

    东方保持着这个姿势，“你想要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了皇帝，皇帝不就是你吗？轩辕珏，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把我养大就是为了杀了你自己？所以才一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

    正在霖别问的时候，男人的手环住了她的腰，他低头微微抬高自己的面具。

    略带颤抖的唇吻上霖别，那一刻，东方珏有些庆幸自己的面具。

    它遮盖了他的表情，也阻挡了他的视线，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他可以不用面对爱上徒弟这种羞耻的事情。

    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响起，“花将军，元帅让您过去。”

    东方松开了霖别，擦着落荒而逃的脚步，努力佯装平静。

    ……

    功高盖主，必遭反杀。

    军师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留着一辍白不白灰不灰的山羊胡。

    平日里头笑眯眯的，说什么都不会生气，刚来的时候军营里的人很多都瞧不起他这个干巴瘦的老头。

    霖别反而很亲近他，因为她总觉得他跟记忆里自己的父亲有点像。

    虽然那是个已经早就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身影。

    那时候，军师跟霖别说过这句话，“功高盖主，必遭反杀。”

    她一笑而过，自己只是帮李煜打仗的，能怎么功高盖主？盖了，掀下来不就行了？

    “花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邵志伟是霖别在军营里少有的敌人。

    他们的关系就像老鼠跟野猫互看不顺眼，却不是因为性命，而是因为传统上的食物链关系，而是他们经常会需要抢夺同一块食物、同一块利益。

    霖别没搭理邵志伟大大方方的坐下，“什么？”

    邵志伟气得快要把自己的那几撮胡子都要冲上天，“大胆，元帅都没让你坐下，你怎么坐在这里？”

    李煜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坐在那里只是沉默的听着邵志伟在那里大呼小叫。

    霖别笑了，“呦，邵将军，瞧你说的，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每次都是坐下来，之前坐了好几次，怎么今天我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邵志伟噎了噎，随后趾高气昂的将一张白纸扔给霖别，“你好好看看，这是你的东西！！大胆！！狂妄！！”

    霖别接过，那上面写着一行字，“修罗修罗杀四方，日出东方照死城。李煜杀敌若千千，修罗杀敌便万万。”

    原本她会在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直接跟李煜说她想离开。

    她本来就无意跟任何人起冲突，来军营也是为了当初有吃有喝还能四处游玩的想法。

    然而……

    霖别笑了，“就因为这个，然后呢？要问我的罪？”

    李煜知道霖别是军营里的主要战斗力，她鬼点子多，而且手法比较狠。

    轩辕军不是她的地手，常常被她修理得无法还手。

    所有的人都知道霖别这个人，如果有一天告诉所有的人霖别走了，那么结果会如何？

    军营必定会动荡，所以哪怕是李煜心里也不是很舒服这句话，也不得不为霖别开口说话。

    “够了，邵将军，百姓们的话也没有说错，花将军是为了我们军营做了很多事情。之前我出事，也是花将军不畏凶险在前线救了我，如今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事而伤害她？”

    李煜说完，难得从那张面无表情的正经脸上挤出十分诡异的笑脸，“花将军，你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心上，我不会因为这些人的话而误会你。传出这种诗词的人无非是想让我跟你起争议，要挑唆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小弟，当初我们是一起从石邑城出来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霖别记得，但她更加记得的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不分彼此的兄弟情。

    当利益跟权利与兄弟起冲突的时候，留下来的无非是吃相难看的相争。

    霖别笑了也没有深究，“元帅，我可否恳求您一件事？就当看在我跟您一起从石邑城出来的。”

    李煜点头，“你说。”

    霖别道，“我想带兵拿下轩辕皇城，亲手杀了轩辕……皇帝。”

    ……

    离开主将营，她跟东方还是一如往常。

    谁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仿佛那天的事情是情绪一时间的失控而留下来的。

    “什么？不会吧？又轮到我们了？我们这索命军一点都不威风啊！！哪有来自地狱的索命军在凡间拔草的！”

    副将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看着身后郁郁葱葱的青草，恨不得那是片青菜，他直接趴地上把它们一口口吃了。

    军营里每次都有轮拔草，除了找人，索命军最不待见的就是拔草了。

    这远比打仗折腾人多了，再厚的茧都抵挡不过草得锐利，每次都得双手起好几天泡。

    霖别笑着拍拍副将的肩膀，“乖，给爹老老实实去拔草，我看你们几个的体能素质都跌得回去姥姥家了，索命军回头得叫猪圈军，一个个心宽体胖的，别人还当我们军营里天天大鱼大肉。”

    副将委委屈屈的扔了手里的兵器，“是！爹，儿子这就去拔草。”

    然后带着一群人乖乖去拔草。

    霖别转头，就看到东方站在那里正认真的看着她，“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霖别咧嘴笑，“跟你说什么？我知道你的底细了？你还有什么让我知道的吗？”

    东方面具后的唇动了动，他其实想问霖别“你对师父爱上徒弟有什么想法？”

    恶心？

    亦或者你也同他一样？

    可旋即，这种想法很快被东方内心的脆弱掩盖，他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