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清水城秘辛 第四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甜水巷另一处雅间,青山绿水,鸟鸣声轻灵悦耳,有着一处瀑布,高挂在青天明月之上。
蜿蜒曲折,一条从山石尖峰之中隐去的一条陌路,偶尔能看到青绿色的山涧,泉水叮咚兮兮的留下,有着一竹清茶芳香从其中传出。
“赵先生,您既然三番五次的拜访于我,清灵可否认为我这么一番好皮囊,会让您这高高在上的北屿统领也为之倾心了。”
少女抚着琴面上的琴弦,注视着山涧那道以琴乐唯乐的中年男子,目中不安,但很平静的细声说着,只是任谁听,那番疏离冷落的话都透着几分凉薄。
“徐姑娘说笑了,赵某会来此本就只想着拿回一样东西,而这片青天下,我想只有徐姑娘你有。”
赵先生听着从其口中传出的别扭话语,竟心生了咯噔的几分沉重,这让中年男人未离开那片琴声的视线,有些古怪起来。
“找我寻一样东西,赵先生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个为情所伤的风尘女子,哪有什么东西会入了您的眼呢。”
徐清灵的手微微一颤,眼神有些自嘲的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波动,十分流畅。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琴声缓缓流
“赵先生既然花了大价钱让灵儿陪你,灵儿
自然不能抚了您的兴,这甜水巷都知道我徐清灵卖艺不卖身,总有闲言碎语的外面人说,说我既已是青楼之身,又为何自视甚高呢。不知赵先生对灵儿是什么看法呢。”
她的玉指在琴弦上温柔的拨弄着每一声叹息,凝神静气,仿佛置身于琴声中的世界,但那身既已沾染了风尘中不少烟火味的女子,又何德何能的在这片泥沼般的红尘中独善其身。
“徐姑娘言重了,赵某对外面传的事情实在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徐姑娘投缘,但既然徐姑娘能在这甜水巷孑然一身,也只能说徐姑娘还未那般低不可俗,这毕竟是姑娘您的心事,赵某再好奇,也是不会多问的。”
赵先生哈哈一笑,又是抱着青绿色的酒壶,对着壶口,将壶中茶香味极重的清酒一饮而尽,只是伴随着他那几声粗犷豪迈的大笑回荡在谷间,打破了几分琴身中雁过留声的意境。
“将东西转移位置吧,我想这北屿统领偏偏会来到清水城这一处小地方,恐怕就是冲着这天元留给余生的秘宝来的,还有多加留意,这几天频繁往返甜水巷的几个陌生面孔,我觉得清水城这天再过不了多久就不会那么平静了。”
收起了怀中之琴,她神色凝重的走向山涧一处不显眼的石门前,随即拨开挡在石门前那些长得缭乱的野花,石门传出轰隆隆的几声响动下,徐清秀没入山门之内,又是几声响动,一切就跟来时没有了两样。
三日后
“林公子,你可务必要救救我儿子。”天宝阁内主事厅,那体态臃肿,但全身衣裳都质地不菲的赵掌柜,撑着几分油腻的神情,一改往日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在一个比自己不知道小了多少辈的青年男子面前,如同一个在老虎后面作威作福惯了的狐狸,失去了倚重,惺惺作态下有点像失去了棱角的绵羊。
“你儿子在商会里犯了错。又间接的害我们失去了一个人重要的客人,我们没追究你的过错,已经是上头念你这几年打理天宝阁有方,多次饶你性命,否则就凭你那不中用的儿子,别说你现在的基业不保,你觉得就凭这次的客人,你们一家子的脑袋十个都不够掉的。”
赵家的仆人跪倒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多呼出一声,他们眼看着自家老爷被人指着鼻子骂,却没有多少心痛之意,毕竟这几年为人一向高人一等的赵老爷,可没把他们当人看,此时他们想的,只是这容颜极为俊俏的少年,不会对于老爷的怒气,迁怒于自己身上。
赵掌柜臃肿的身体肥肉又是一颤,他趴在少年的脚边,欲哭无泪,想要说的话到了嘴里又显得有些苍白了。
“林公子,我如果把小女送给你,可否原谅了我儿子这番过错,毕竟我这女儿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把她送给林公子呢,实属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到时候无论林公子想对她怎样,我们赵家就不会再干涉了。”
他的眼中精光一闪,还未来得及前面有什么反应,趴倒在地上的身体狼狈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随即转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赵家其他人,满脸堆笑的说道。
“哦?”
林公子怒极反笑,双眼目光炯炯,气势汹汹,却不经意间又多打量了赵掌柜肥硕的身体,面露鄙夷,不屑的说道:“你那女儿不知道是什么货色,但看你这肥头大耳,你家夫人人老珠黄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气急败坏的同时,赵掌柜突然口中喷出一团鲜血出来,脸色苍白,皱成“川”字般的脸有着一抹厌恶从其脸上划过,在短小细长的双眼中,时而掩面痛哭,时而却颇为无奈,显然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林公子脸上慢慢浮现出一股怒意,他一掌拍在身旁的木桌上,顿时那看起来坚固的木桌应声碎裂而开,几道如蜘蛛网般的裂痕从其手掌中央,一寸一寸的向外延伸开来。
“如果说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呢。”
最终,那心灰意冷的赵掌柜,在努力说出这番话后,脸色终于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耷拉下来。
全场忽然哗然
与林公子平静的笑容不同,在场的其他人都是面露恍然之色,其实从那女孩的姿色来看,显然跟这家相貌丑陋的一家人没多少血缘关系,但是从赵掌柜几乎脱力一般从口中艰难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只要这么一想平日里老爷对这所谓的大小姐的态度
这根本就是在童养媳。
“赵东林你畜生!”这女子独自站在墙角一处,凄清美丽,带着几分哀愁和失望,咬着牙齿,骂道。
他循着声音一眼望去,看着那哀痛中清冷的脸庞,林公子脸上异彩连连,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就好像他身上的伤都是他带去的,他强自稳住心神,柔声道:“你怎么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在场不止只有赵掌柜一人,小脸微微一红,抬眼向着少年的位置看去,那里一个俊美出尘的少年正紧盯着自己,看着自己好似有些出神。
“婉落,你也不看看林公子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要我说,我既然把你献给林公子,就是你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你真当我没有发觉,你与那周家遗孤情同意和,那是放在周家前途似锦的时候,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的清水城已经不是那周家少年一人的天下,你以为我真当会把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推入火坑吗?”他神情淡然的说着,眼神平静缓和,那字里行间浓浓的亲情,和不忍割舍的优柔寡断,几乎是令得他声泪俱下。
“你放屁,你真当我不知道这几年你背地里对我做什么了,半夜三更要你那儿子爬上我的床,要不是我对你还有点用,恐怕你早就对我下手了吧。”
这一刻,这么多年积攒的怒气终于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爆发了,她的脸色青红不接,也不知是太过于生气而涨红的脸蛋,还是害羞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爆出自家的丑闻,但那红扑扑的脸蛋却格外的坚定。
只是当那身压了一辈子的重担彻底摆脱下来,她的眸子却忽然的垂落下来,忽觉得身子一软,正欲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那始终不为所动的身影却忽然一动,伸手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身躯一用力,那娇弱的身体整个人就如同整个人蜷缩在少年的怀里一般,少年环腰抱起,甚至没来得及看身旁神情呆滞的赵东林,从其身边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
“扑通!”肥硕身躯又是向着地面上跪下,只是这次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是长呼了一口气,喘着粗气用袖子擦去沁在额头上的冷汗,殊不知背后早已如坐针毡。
“你们这群狗奴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赵东林,心情本就是极差,转身又正好看到一群幸灾乐祸的下人,心情更是腾的一声涌上一团怒火,他满脸怒容,像极了古时那蜀国三将中张飞那暴怒起来,双眼竖立在那里,眉毛更是像倒转的八字一般。
他站在那里,看着诚惶诚恐的身躯,又是一阵莫名的滑稽。
他抬脚作势就要向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踢去,就见几个平时大气都不敢喘的下人,突然群起反抗,就要叫嚣着与那赵东林大打出手。
一束烛光从房中射来,照的那双狰狞扭曲的脸分外清晰。
是夜
皎洁的月光透着几分孤独的凉意,徐徐的洒在这片草海茫茫,一眼却也望不着边际的清水境内,却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浩瀚的星空下,连绵不绝的麦浪从那凸起的山丘,一眼望尽。
周余生只感觉眼角一阵抽搐,他记得从那条街上被人救了回来,在自己的房间便硬生生的躺了三日,至此之后,他只觉得夜里辗转难眠,心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躁动,扰得他近几日忧心忡忡,心神不宁。
但他能够肯定的是,这种不安绝对不是源于对那少年的恐惧,这种不安更像是与生俱来,从心灵深处便烙印着的对某种东西的恐惧。
只是这种不安不是不到,而是时候未到。
他不过六岁,失眠对于他来说实在难熬,只是这几天的境遇,让得他的内心仿佛被硬生生的挨了一拳,久久不能平静。
周余生虽小,但从很早开始,他便知晓了红尘世间人情冷漠世态炎凉,只是那个时候他年纪尚小,对这先生口中的说辞本就半信半疑,只是随着年龄的逐渐成熟,也随之将内心仅存的那份纯真无情打碎了。
“那股金光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周余生忽的像似想起了什么,从山丘之上爬了起来,向着山丘之外的田野一眼望去,心中一阵悸动,又像是打定了主意,迈步向着那原野之中星光最为明亮的地方快步走去。
风呼呼的吹过,在其耳畔边缘肆虐的徘徊着,月夜弥漫,那深深星空下的麦浪,人影和一团微弱的光。似乎是感受到了麦浪上的风吹草动,那些拖着皓镧光芒的萤虫,跟随着这名突然闯入的异己向着深处陈陈飞去。
月下,静寂无声。
那月下打乱的影子,一团紧紧跟着的月光就像是剧院中主角登场时,始终跟着的那簇灯光,明亮却又打破着那那月光中的皎洁,就好像这天地间,萦绕在心间的虫鸣声忽然停止了啼鸣,盘旋在耳畔的风随着麦浪的平静浮动,忽然停止了徘徊。
这一刻,天地间就好像以那个影子为主角,那造物主创造的一切,就像跟着那团影子,再
耀眼的光辉都在这一刻黯淡无光了。
清水城有一条神秘的通向北方的小溪,而正是这条小溪,造就了如今清水城的脉络。
但这条小溪,很多人从出生到垂暮只闻其声,却未见过。就好像真的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玄幻,而在清水城百姓的心里,这一条小溪就跟这虚无缥缈的传闻一样有着千奇百怪的形状。
一般山泉从天际飘来,跌落在梯级山崖断层上,形成多级白瀑,在星光下,宛如一条洁白的缎带。
泉水在前,影子在后
周余生从没有见过那般壮阔的景象,那双清澈透亮的双眸倒映着那如从苍穹射下那莹莹星光,那张湛蓝的星空之下,恢宏磅礴逐渐扭成这片星空之下的星河。
这一刻,风吹云散,那双透彻明亮的双眼像是块晶莹的琉璃,倒映着那片星空下的泉水,眸光之中那片煜煜星空,与泉水之上清澈的水光交相辉印。
“这是什么地方,我……我好像没有来过。”忽然脚步停下来的周余生,看着眼前没有遇过的奇景,这一边是绚丽夺目的星星,波澜壮阔的倒挂在天际洒下的清泉,而泉水的另一边竟是一片漆黑无底望去根本见不到五指的平原。
几道魅影忽然的闪过,只是在平原上闪了一闪便消失了,远处刮来的几处寒风,寒风刺骨,呼啸着吹来的那种萦绕在心头心悸的感觉,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一般刮在自己的脸上,有着一种生生的刺痛之意。
这种诡异之感,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周余生来说,自然不算恐惧,但是掠过那身边艳丽的泉水,还是被那扑面而来的寒风,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余生!余生!”几道参齐不齐的声音连绵不绝的在这片麦地上响起,就见远处不少穿着锦绣的宫女,满脸焦急的呼喊着周余生的名字,从其一副大难临头的苦瓜相,就隐约能猜中几分来的实情。
而这其中,包括一个满脸胡茬,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是不久前从甜水巷回来的赵先生。
只是跟这些焦急的宫女不同,他只是低头看着风吹草过的麦地,陷入了一段时间不久的沉思,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天空,轻咦了一声。
周余生哪里还敢在过去,眼看着这群宫女们就要摸到这里,他自然有他的小九九,只是不知为何,从见到那番奇景开始,他本能的不想跟别人分享这处地方。
如同先生经常教导的一般,分享是古人的时候就传下来的美德,是不是这么做了,就违反了为了师子的基本了。
周余生这么想着,身后的一切忽然从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中,融入了那片夜空,消失不见了。
周余生顺着麦地的背地,跟那群宫女背道而驰的方向偷偷摸摸的爬了过去,这一边,因为久久都没有找到周余生的宫女们,心急如焚的同时透着一股子绝望。
“你说小殿下不见了,人怎么就没在呢!”
“我明明看到殿下往这里走了,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啊!”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花信年华的女孩,只是那张年轻秀丽的脸,此时因为被一年过半百的中年女人灼灼逼人的质问,脸色有些难看。
“别找了,你们小殿下估计已经回去了。”与这些貌美女子格格不入的赵先生,手指一指山丘之上灯火通明的清水城皇宫,不耐烦的说道。
“现在该回哪去就回哪去吧!”
女子们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只是那张粗犷阴沉的脸只是瞄了几眼皇宫,便转向了另一边,无心搭理了这一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这些聚集在麦地的宫女就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
“明明在这里的啊!”
待人群都走后,刚刚有些吵杂的麦地顿时安静了下来,他又往着北方环绕了一圈,但周围只有偶尔啼鸣的虫鸣和索索的寒风。
只有手中嗡鸣传递声音的罗盘,在这片高空盘旋不定,闪着金红交接的信号,犹如笔走游龙一般,闪烁着不同的光泽。
只是这种光泽,在夜空即将达到临界点的时候。随着这麦浪中最后的生物都熟睡而逐渐黯淡了下去。
赵先生看着手中金色罗盘,传递的消息越来越黯淡,他收起了金色罗盘,看着那远方万籁俱寂的高空,那双刚毅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