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辛国篇 第一百零五章
白颜笑心口堵得厉害,连午饭都没吃几口,如花进来的时候就见白颜笑一脸呆滞的坐在窗前,如花将手中的药盏放下,又四顾望了望:“主子,先把药喝了吧。”
白颜笑头也不回:“我已经好了。”
如花回了身把门关上,又上前来:“这是解毒的药,主子有些日子没喝了,今个一醒,陛下就偷偷命人熬制了。”
白颜笑看了一眼那药碗,没有动。
“主子你还是喝吧,陛下说了,你喝了药才有希望,多活一天才能多看见顾将军一天。”如花劝解道。
闻言,白颜笑径自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却是走去将那盏药一饮而尽。
如是过了几天。
穆婉词已命人将别院装饰得格外喜庆,这时又拿着一块红绸缎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阿颜,你看着绸子怎么样?我一会命人给顾府送去装饰花轿用。”
白颜笑轻轻点头:“料子是不错,但阿姐也犯不着连一个装饰的绸缎都要这般精挑细选吧,那将军府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白颜笑从来没见过穆婉词这般尽心过。
穆婉词轻笑:“能从皇宫出嫁,该是多大的风光。更何况,你就嫁这一次,我怎能不尽心。”
白颜笑温和一笑,不再多言。她的安静让穆婉词一时怔忪,总觉得近日的白颜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穆婉词的感觉却是真的,白颜笑这几日却是身子一日比一日疲乏,却仍不动声色的应对这一切,在旁人不知情时悄然喝下一盏又一盏的续命药。
“阿颜”穆婉词放下段子,走上前来“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最喜欢你哪点么?”
“嗯?”
“小时候,我在采药中摔伤了没有按时回来,全族人找了我一夜,都说我死定了一定是被兽吃了,只有你坚定我还活着,然后你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宁是在大雨中找了我两天,终于在山涧发现了我,但是你太小,背不动我,然后你就用树枝和树叶做成拉车,整整拉了我一天一夜也没有放弃我,后来回来,你病的比我还重,却一声不吭,甚至这一路上,你没放弃过一次。从那以后,我就和自己说,一定要把你当做亲妹妹来疼爱。阿颜,那时候的你遇到再多的苦难都不会吭声,一个人扛下去,因为你的不放弃才有了今天的我。所以,阿颜,不管你遇到什么事,不管你愿不愿意与我说,都记住当年的你,记住当年你骨子里的倔强,不要放弃。”
白颜笑的眼中一湿,险些渗下泪来,却只能偏过头去揉了揉眼睛,故作打哈欠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将眼泪咽下:“阿姐,你怎的突然这般感伤,我只是最近有些惫懒罢了,许是前些日子伤了元气,需要进补罢了。放心吧阿姐,我没事!”说着,白颜笑亲昵的一笑。
穆婉词这才放下心来,拿着绸缎出去了。而她的话却让白颜笑如梦惊醒一般呆呆地坐了一个下午。
是啊,不能放弃,既然圣旨已下便是木已成舟。况且他说过会骑着高头大马来娶自己的,想想也是很美的场景,总还要努力活下去,能多陪在他身边一天是一天。
次日一早,当如花端着梳洗的水进来时,却发现白颜笑已然坐在桌前细致的上了妆,眉目如画,眼如秋波,一身红衣被她穿得如此传神。
“主子今日醒的好早。”如花笑道。
“嗯,以后不用给我打水了,我自己来就可以。”白颜笑起身回给如花一个笑容。
那笑容明媚的竟让如花愣了愣,以往如花被辛傲寒放在白颜笑身旁监视她,自是不受待见的,且不说以礼相待,如花只觉得白颜笑没有杀了自己就是好的了,今日却能对自己一笑,简直是受宠若惊,如花弯了眼:“主子今日似乎和往日不大相同了。”
白颜笑不置可否,起身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却见到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扑了过去,一下便扑在了顾北屿的怀里,甜甜的唤了一声:“师父!”
顾北屿稳稳的接住了白颜笑:“竟这般想我?”
白颜笑腻在顾北屿怀中,也不避嫌,只觉得心情大好:“嗯,想你高头大马来接我!”
顾北屿抬手理了理白颜笑的发丝:“这几日太忙,没顾得上来看你。”
白颜笑偷笑:“那今日怎么得闲了?”
“我再不来,怕是某只小狐狸就要偷骂我了。”
白颜笑“嘿嘿”的笑,丝毫不见几日前的沉闷和忧愁,自然,顾北屿更是不会知晓白颜笑心底的那一场轩然大波。
“喏。”顾北屿从手中拿出了一袋糯米糖糕。
“哇!师父你太好了!”白颜笑伸手就要去接,谁料顾北屿却举高了这糖糕,让白颜笑丝毫够不着。
“求我。”顾北屿轻启薄唇,眼中浮现狡黠。
“大胆刁民!我可是未来的大将军夫人,你敢让我求你,不怕未来我夫君杀了你么!”白颜笑也不恼,故作一副厉害的模样。
“哦?将军夫人?听起来到值几个钱,先绑了吧!”言罢,顾北屿竟一把抄起白颜笑,带着就往外走。
白颜笑被顾北屿扛在肩上咯咯的笑。
“今日怎么这样美?”顾北屿换了个手将白颜笑横抱至胸前。
“因为许多事一旦想开了,就会变得勇敢许多。也会充满了更美的幻想。”白颜笑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
顾北屿不置可否。
“师父?”
“嗯。”
“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我,我们每天都要黏在一起。”
“求我。”
“求你。”
“好。”
顾北屿在白颜笑眉间落下一吻,出了别院,带着她纵马而去。
“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枣红马扬起漫天的尘土,许久之后,马儿在将军府门前停下。
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伫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匾高挂在府前,门外是整齐有素的士兵,还么有进去便能感到自里面传来的严肃感。而不同以往的是,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牌匾上、门前、甚至是士兵的衣服上,都配了红绸的装饰或是红段子,在那威严之中显露着一股大喜之初的隆重。
白颜笑咬了咬唇:“师父,你怎么带我来这了?”
顾北屿将白颜笑扶下马,温柔一笑:“怕装饰的不满意,提前带你来看看。若你不喜,我再命人修缮。”说着,顾北屿便拉起白颜笑的手走去。
“参见将军、将军夫人!”刚到门口,门内内外数十奴仆、士兵便齐刷刷的跪下行礼,自然,这礼是行给白颜笑的。
白颜笑愣了愣,一时有些不适应,顾北屿也不急,轻柔的牵着她走进院子里,如同夫妻漫步一般。不同的是,府中的一切陈设像是刚换的一般,皆是蓝白为底色的纹理,就连小径也是素简的颜色,只是被围了几层的红绸缎来增添喜气,却不难想象,若是没有这红段子,那底下的图案颜色定都是白颜笑平日里最爱的样式。目光所到之处,无不彰显着顾北屿的用心。
此时院中约莫有数十奴仆装饰擦洗着陈设摆件,都是为大婚那日所用。那些奴仆见到白颜笑也都恭敬的唤一声“夫人”。
白颜笑悄然低下头,心底升起汩汩暖意,任顾北屿牵着闲逛并不觉得生疏,明明只是第一次来,却好像已经属于这里一般。
直到一处正屋前,顾北屿驻足:“到了。”
顾北屿示意白颜笑进去,白颜笑缓缓提裙走进,因着难以置信,腿上有些发软,每一步都像走在了棉花上一样。推开门,白颜笑却当真是愣住了。
一件大红的嫁衣如血一般耀眼夺目,金丝纹路蜿蜒而上,勾勒出一个凤翔于天的图案,那嫁衣被置于架子之上,长长的裙摆垂落在地,一层一层的交叠在一起,如同池塘中散开的涟漪,裙摆之上,透着精细的纹路如水一般漾开,嫁衣上绣着那烫金一般的流苏络子垂落两侧,整件嫁衣极尽奢华,简洁刚硬的线条则显露出一股霸气,却是艳而不俗。这嫁衣三分美艳,三分娇柔,三分傲气,与白颜笑身上所散发的气质如出一辙,不用想,也知她若穿上,定是极美的。
光是从做工来看,至少需要十个绣娘昼夜赶工两月有余才能做完。而辛傲寒的圣旨是几天前才下的,那么,他竟是一早就准备了这套嫁衣了么......
一股感动自心底蔓延,白颜笑咬了咬唇:“这是.......”
顾北屿上前一步站到白颜笑身后,道:“你的嫁衣。”
胸口仿佛被堵住一般,沁出酸涩的感动,白颜笑良久不语。
顾北屿见此道:“可还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
白颜笑上前一步,伸手抚上那嫁衣的纹路,洁白的肤色与那嫁衣的红相应着,只是站在嫁衣前便是极美。
“这些图案,都是你选的?”白颜笑问道。
“是我绘制的,然后由绣娘缝制。”顾北屿顿了顿,“那次你在军营献舞时,将红色穿得那般耀眼,我便想为你备这嫁衣了。”
“师父......”
“傻丫头。”顾北屿上前一步,将白颜笑圈紧怀里,低头在她颈肩落下一吻。
白颜笑靠着顾北屿的胸膛,只觉得无比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