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腾飞自然看得出来，刘翊凡是被黄鹏逼到辞职的。

    无论是季度会上跳出来帮策划部化解了黄鹏的甩锅，还是春节因为没人而加班做策划案，刘翊凡都是帮了自己不小的忙，更何况在平时的工作里，刘翊凡虽然工作经验不足，但脑子活，肯拼肯干，是个做事的好苗子，于公于私，谢腾飞都接受不了刘翊凡离职。

    所以，谢腾飞打算做做刘翊凡的思想工作，把刘翊凡留下来。

    …………

    谢腾飞边把热牛奶递给刘翊凡边道，“记得你喝不了咖啡。”

    “谢谢谢总。”

    “叫我老谢好了，”谢腾飞笑了笑，道，“不然听起来像是你结巴了。”

    “好。”

    “我听说你提离职了？”

    “嗯，工作没做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是春节加班赶的那三个案子吧。”

    “嗯。”

    “我知道情况，这个事情，不能全是你的责任。”谢腾飞拿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看着刘翊凡道，“销售春节的那一批案子，全是第一次接触的客户，标准的炮灰型提案，我很清楚，那是黄鹏看到Q1业绩不好交代了，仓促逼底下人去跑的单子，只怕销售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把责任全都揽到自己头上？”

    看得刘翊凡不说话，谢腾飞又喝了口咖啡，放缓了些语气，接着道，“小凡你平时的工作状态和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绝对是个好苗子，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按照你现在的情况，只要有得个一两年的时间，绝对是我们策划部的顶梁柱，说不得，以后你都可以把策划部整个管起来，所以，现在这点事，只能算是个小坎儿而已…………”

    谢腾飞开始做着思想教育工作的时候，刘翊凡心里的感受也在起着变化。

    之前因为谢腾飞到了2015年就离开了一念，所以，刘翊凡对谢腾飞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仅仅只是觉得谢腾飞是个做事踏实，对下属还不错的领导而已。

    但这次提案事件被黄鹏拎了出来，再加上刚才谢腾飞的那番话，刘翊凡就可以肯定，前世里，这个提案事件，谢腾飞在暗中帮自己摁下去了不少事，只是那时候自己年少不更事，并不知道而已。

    所以，这一刻再听着谢腾飞对自己的维护和鼓励，尤其是那句“说不得，以后你都可以把策划部整个管起来”，让刘翊凡的情绪起了一丝波澜，除了有些小小的感动之余，也开始搜索了些前世的记忆，并开始认真的思考谢腾飞这个人。

    记忆里，谢腾飞是大连人，毕业于音乐学院，毕业之后在学校当过老师，因为有个自己带的学生抑郁自杀了，就转去了去学校办公室做校长的秘书，深得校长的青睐和信任，后来校长在教育系统一路升迁，也始终把谢腾飞一直带着，只是过了个四五年，谢腾飞实在受不了政府里的官僚文化，2011年便辞了职，到北京来发展。

    刚好谢腾飞的一个哥们跟张宣明有着不错的交情，所以，来了北京之后，在那哥们的介绍之下，谢腾飞就加入了创立不久的一念。

    一念创立之初，张宣明因为缺人，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一路下来，谢腾飞不仅仅团队带得不错，做事也很细致稳妥，于是张宣明慢慢的就把最需要稳定，最需要耐心管理的策划部交给了谢腾飞。

    只是到了2015年，谢腾飞的父亲患了胃癌，又拒绝离开故土，向来孝顺的谢腾飞思索再三之后，拒绝了张宣明的挽留，最后选择了离开一念，回大连自己支了摊事，边做着事边照顾家里人。

    按着这些记忆，刘翊凡对谢腾飞有了自己的判断。

    首先，依得刘翊凡的经验，即便没有老父亲生病这事，在没有了张宣明的一念，谢腾飞迟早也会被黄鹏给搞走。

    但刘翊凡认为，谢腾飞是个人品不错的人，又有教育口的资源，而能跟张宣明这样的强者合作五年，说明做事也没得什么问题，综合来看，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才。

    所以，刘翊凡盘了盘自己后面的大规划以后，就对谢腾飞有了些心思。

    “…………小凡，你还年轻，眼光不能只是跟着自己的脾气走嘛，在策划部有那么多欣赏和关心的兄弟们，你这样一……”

    “老谢，我是提了离职了……”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谢腾飞见得自己说了这么多，刘翊凡似乎还在那倔着，不禁有些捉急了，把手里的咖啡往桌上一顿，就道，“你是我策划部的人，提了离职又怎样？我还没批呢！”

    “呃……我是说，我是提了离职了，但我不一定会走啊。”

    “嗯？”

    “我这不是还有十六天的时间嚒……”

    “这有什么区别？”谢腾飞朝天呼了口气，又道，“一念这个平台真的是蛮不错的，现在只是有点小小的困难而已，你也只是刚刚参加……”

    “好好好，您是老大，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刘翊凡终于又领会到了教育工作者绵泊悠长的功力，举起了双手，坦白道，“但是，十六天后，我可能会换个部门工作。”

    “嗯？”谢腾飞闻言有些惊讶，呆了呆之后，不由疑惑道，“你这是……早就有别的安排了？是张思纯？还是张总？”

    看得谢腾飞疑惑的眼神，刘翊凡想了想，也不打算隐瞒，道，“我给张总做了个提案，这段时间会进行测试，如果测试没得问题，我想，张总可能会把我从你这边调出来，去负责新的一摊业务。”

    “嗯？”谢腾飞闻言更是惊讶，本想说点什么，无奈刘翊凡说的内容，信息量有些太大，谢腾飞一下子有些消化不过来，只能是点了点头，道，“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这事好不好，还是要等测试结果，所以有个十六天之说，”刘翊凡说着，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刻意压低了语调，有些深沉道，“但老谢，现在却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看得刘翊凡忽然间变了个样子，谢腾飞再次的没转过弯来，又见得刘翊凡很是严肃，便随着道，“你说。”

    “这事呢，我也没对别人说起过，”刘翊凡作势的看了看左右，声音又低了三分，道，“我父亲跟一位南岳的老神仙是挚友，所以，我每年暑假都会去跟着老神仙学着点。”

    “…………”

    “我看你的面相……嗯，就是左边眼角那里，有些乱纹，不太好。”

    “…………”

    “我就直说了吧，你家里人……嗯，你的长辈，对，应该是你父亲……胃上面有些问题，现在还不是大事儿，你提前给他去看看，当然了，这事呢，信则信，不信就当我是开玩笑了。”

    “…………，小凡，我去再叫杯咖啡，你还要点什么嚒？”

    “不用了。”

    看着谢腾飞起了身，刘翊凡自己不禁也是乐了。

    刚才那番话，刘翊凡不过是在装神弄鬼而已，别说谢腾飞不信，就是自己，只怕再多演得一会儿，就要笑场了。

    但深谙营销之道的刘翊凡却是深知大众的恐惧心理，不管谢腾飞信不信，按得他那孝顺的性子，只要牵涉到了家里人，尤其是父母，只要事情听起来后果比较严重，那谢腾飞就一定会去做点事情。

    只要谢腾飞去做点什么，那么后续就一定会产生一系列的变化…………

    这边刘翊凡在偷着乐，那边谢腾飞却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到吧台又要了杯咖啡，只是在等着服务员制作咖啡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看远处坐着的刘翊凡，想了想，还是拿出了电话，拨了过去。

    “妈，跟你说个事儿呗，你要不忙，就拉着爸去趟医院…………没事，没事，就是常规检查一下，我就图个放心…………那好，对了，记得给爸好好检查一下胃，…………对，对，…………有了结果就第一时间告诉我哈，……嗯，嗯，…………没别的，我这边还忙着呢，先挂了啊。”

    …………

    301医院里面有个供病人散步休憩的园区。

    张思纯这会儿正陪着张宣明在园区里散步。

    当张思纯到了医院，把刘翊凡辞职的事告诉了张宣明，尤其是将刘翊凡的那三份提案资料给张宣明看过之后，张宣明便提出要来到园区走一走。

    这一走，就走了近半个小时。

    “哥，”张思纯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情况……”

    “这个情况我也想不明白，”张宣明停了下来，摇了摇头，又继续往前走去。

    “昨天哥你不是就知道黄鹏会借机搞事情了嘛，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你说的是这个啊，”张宣明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提案资料，道，“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个。”

    “嗯？哥你是说的刘翊凡的提案？”

    “刘翊凡的这三份提案，固然有不上心应付的成份，这也好理解，但这三份提案细看下来，在策划的创意能力，对客户需求的把握还有提案表达的经验上，一看就是新手……”张宣明再次停了下来，找了一处长椅，边坐下边道，“但是，无论是刘翊凡发给你的规划PPT还是发给我的网络小说营销模式的PPT，如果也当做提案来看的话，这一定是做过高层的眼光和格局，至少，也要在一个行业呆了5、6年的人才能磨得出这水平吧。”

    “哥你这么一说，我也是有些……”张思纯边说着边也坐了下来，想了想，道，“哥，你有没有觉得，刘翊凡给人的感觉……”

    张宣明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不由得又想到那天在病房里的情景，心里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张思纯忍不住先开了口，道，“哥，那现在这个局面……”

    “我这里刚才想了几个思路，”张宣明说着，习惯性的就伸手去口袋里摸烟，一摸之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道，“边走边说。”

    “首先，刘翊凡的这个情况，我看不明白，既然看不明白，那就干脆先不去想，所以，我打算等刘翊凡的测试结果。”

    “哥，那你觉得这次刘翊凡的测试，会好嚒？”

    “既然是测试，就有好有坏，”张宣明看了张思纯一眼，道，“其实我并不关心这次测试的结果会不会好，我只是等测试的结果而已。”

    “这有什么区别么？”

    “等结果的意思就是，根据测试的结果，来决定我们下一步的该怎么做。”

    “如果测试结果好呢？”

    “测试结果好，我只能说，刘翊凡对于TO C模式的营销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其后，我想直接新设立一个新媒体营销部，让刘翊凡负责起来。刘翊凡是个不错的苗子，眼光和思路都很不错，给他个平台，然后由他开始，将公司的营收走向多元化。”

    “那……如果测试……失败了呢？”

    “其实，不论这次测试的结果如何，我都觉得，基于网络小说内容的TO C营销模式，是我们一念一定要尝试下去的，所以，刘翊凡测试失败了，刘翊凡是没办法留住，也不需要留住，但是思纯你，就需要总结这次刘翊凡失败的经验，继续探索下去。”

    “我？”

    “嗯，”张宣明点了点头，道，“你是自己人，而且你的优势在做事的执行力和与数据打交道上，所以，不妨你直接去把新媒体营销部拎起来。”

    “那公司………就没人管着黄鹏了？”

    “不管你是不是会去尝试新媒体营销的模式，短期内，尤其是我去了美国之后，你本来就管不住黄鹏，”张宣明摇了摇头，道，“我可能这段时间去找找老兄弟们聊聊，看看他们能不能有人来帮帮。”

    “哥，医生可是嘱咐过了，休息，休息……”

    “我只是找老兄弟们聊聊天，不碍事。”

    “哥……”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不如，找个时间，一起去下雍和宫？”

    “我前天就去帮哥你祈福过啦。”

    “我是说，去祈求刘翊凡的测试能有更多的惊喜！”

    “从效率的角度讲，你还是静养着休息吧，去拜菩萨还不如我帮着刘翊凡把这次测试搞得更靠谱些。”

    “这也是个思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