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千恨和苏梦儿本不该起冲突的。

    浮屠峰下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之人聚集于此。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爱恨情仇。其实倒也没那么夸张啦，只是“我看你不顺眼骂你两句”“我脾气爆顶了回去”，大概就是这样的戏码，然后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慢慢演变成了流血事件而已。

    很多人都看不顺眼仇千恨，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既没有杀父之仇，也没有灭门之恨，更没有夺妻之恨。

    他们之所以看不顺眼仇千恨，理由其实特别简单：长得丑。如果你曾看过一张被大火烧毁的脸，你大概就能知道那样的脸有多么恐怖了。

    仇千恨的那张脸，就是如此。

    仇千恨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生死谷里战斗。

    ……

    生死谷中一片寂静，谷外的人群也同样寂静。

    方才不过是两人最基础的相互试探，甚至连切磋都算不上。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谁也没占到便宜，自然也没试探出什么来。

    但对峙仅仅只停留了一个呼吸，下一刻，轮到子歌率先出手了。

    白衣如雪，没有惊天动地的气息爆发，也没有磅礴澎湃的武元力汹涌，只是最简单的前冲，出拳。

    苏燚有些看不懂子歌的路数，因为那双拳头来势并不凌厉，出拳的角度也并不刁钻，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带起丝毫。苏燚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是在与一个地痞流氓打架，对面那人挥起拳头直冲冲地就往自己脸上砸。

    苏燚不明白，就算那是沙包大小的拳头又怎样，这样的攻击甚至配不上“不痛不痒”这个词。

    但，下一刻，苏燚发现自己错了！

    看似平淡无奇的拳头不是真的寡淡如水，而是内敛的剑锋，在刺中敌人之前，只是懒得出鞘而已！

    等到苏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抬手挡脸了。但苏燚不愧是被称为天才的三公子，在十分之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内，他已经做出了最及时的反应，出腿。

    俗话说的好，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但，还有另一句话……

    苏燚其实是可以后退躲过子歌的攻击的，但某种尊严不允许他做出如此反应。防御依然来不及，躲避也不在三公子的考虑之中，那便只有一条路，以伤换伤！

    你打我一拳，我便还你一拳！但此时出拳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只怕还没碰到子歌的衣角，自己已经被这一拳击飞出去。

    那……那就出腿！

    这便是另一句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子歌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苏燚宁愿挨自己一拳也不愿意后退半步，但这一拳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拳是打出去，还是收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子歌多想。下一瞬间，只见苏燚的身影如炮弹般倒飞出去，直到撞碎一块巨石才停住身形。

    然而，子歌依旧一尘不染地站在原地，没人知道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包括那个倒在地上以为自己一定会踢中子歌的苏燚！

    “卧槽！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那小子竟然……竟然……竟然……”

    “竟然揍飞了三公子！”

    独峰峰顶，三个超然于外的少年少女也屏住了呼吸。

    “雅，狂，你们看清楚了吗？”一直表现的温文尔雅的苏璟泫，那舒展的眉头此刻却皱了起来。

    “这不可能！”苏狂忽然大声嚷嚷起来，甚至因此站了起来，“他明明应该被苏燚那一脚踢中的！”

    只有苏妲己没有说话，但看向子歌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趣味，和一丝深藏起来的凝重。

    苏燚从乱石堆中站了起来，红白相间的衣裳此刻已是沾满了灰尘，和干净整洁的子歌相比起来更为明显。苏燚抬起手，用食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鲜血。很明显，在这一轮的试探中，是子歌占了上风。

    “哼哼哼！疼痛的感觉，鲜血的味道，真是好久都没有品尝到了。说起来，本公子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苏燚那沾了自己的鲜血的手指升腾起一束火苗，瞬间就把血迹烧的一干二净。

    “谢就不必了，因为你接下来还要一直感谢我。”子歌勾起嘴角，阳光的像是个无害的大男孩。

    “不不！本公子一定要感谢你……”苏燚也勾起了嘴角，气质却与子歌截然相反，阴冷冰寒，“因为，本公子的谢礼，就是你的命！”

    熊熊的火焰从苏燚脚心涌了上来，一眨眼便将他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火人，就像是在体表凝结了一副火焰盔甲。无声的火焰清空了苏燚四周的枯骨碎石，大地被灼烧成难看的黑色，苏燚面前的空气甚至因此扭曲起来。就在昨天，子歌见识过这包裹住苏燚的奇火——焚火，号称无物不焚！

    看来，子歌的那一记拳头起了作用，万众瞩目下被一个修为比自己还低甚至与自己不是同一个境界的无名小卒击飞，这已经让受尽吹捧的三公子感到了颜面尽失，同时也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焚火的出现，也预示着试探性攻击到此结束，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

    “尽情享受本公子的谢礼吧！”苏燚狂笑起来，一双眼睛似乎快要爆出眼眶，“你这个……卑贱的魅狐！”

    覆盖在体表的焚火随着苏燚的话音落下，瞬间熊熊燃烧成十米高的大型火柱。武元力顺着苏燚的脉络流转起来，那头顶上的火柱中浮现出一根根锥子——由焚火构筑而成的锥子！

    不知几何的火锥像是一头头饿极了的恶狼，虎视眈眈地盯住了子歌的身影。

    “焚锥天降！”

    苏燚怒吼一声，得到命令的火锥争先恐后地激射出去，灼烧着沿途的空气，像是一场磅礴的大雨。火锥为达，子歌已经感受到那股要把大地烧穿一个洞的灼热气息。

    可以想象，只要其中一枚火锥落到自己身上，不出一个呼吸，自己便会烧的连骨头都不剩，哪怕只是一枚！

    然而，这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火锥雨！如此密集的火锥雨，几乎锁死了子歌每一条退路和每一个躲避的空间！

    但，他是子歌，墨家子歌！

    没有任何犹豫，踏天极速已经施展开来，火锥雨虽然密集，但也不是天衣无缝！敏锐地捕捉着每一枚火锥的轨迹，在后一枚火锥到来、前一枚火锥落地的空隙间，子歌像是在火雨中舞动的白衣舞者，任由火雨铺天，却始终沾不上子歌的一缕衣角。

    然而，在那些来看热闹的人眼中，似乎出现了些许不同。

    “啧啧！还以为是个了不得的天才，原来是个只会上蹿下跳的野猴子！”

    “三公子不愧是三公子，焚火一出，那小子就只剩下逃命的份了！啊哈哈哈！”

    “唉！这小子是吃了境界差距的亏啊！将境武者已经可以使武元力外放，三公子是个天才，武元力外放早已是得心应手。若是没了这火雨，这小子说不定还真难创下个越境杀敌的奇迹。现在是可惜咯！”

    “可惜什么？武将境能够武元力外放是常识，这小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啊，他就是自食恶果，自作自受！”

    独峰上。

    苏璟泫皱起的眉头已经重新舒展开来，甚至还优雅地品尝着一个灵果：“结局已定，看来此行虚度了。”

    苏狂抓起一个灵果用力一咬，含混道：“没意思，太没意思了！老子还没看过瘾！”

    就连对子歌抱有一丝希望的苏妲己，此刻也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很显然，火雨一出，已经没有人看好子歌。无关天赋，无关资质，也无关战力。

    这就是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境界差距——就好比同样的两个人，一个拿着枪，一个赤手空拳，两人中间还隔着不短的距离。就算那个赤手空拳的人想要杀了拿枪的人，至少也得碰到拿枪的人吧。连人都碰不到，还谈什么胜利呢？

    靠意念吗？

    但子歌并不会真的靠意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斩杀苏燚——至少现在不会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有人说过不可以穿过枪林弹雨走到拿枪的人面前，再狠狠地给他来上一拳吗？

    独峰上。

    凝视着战局的苏妲己还没叹完气，便又皱起了眉心，呢喃道：“有些不对……”

    “雅，什么不对？”苏璟泫耳尖，听到了苏妲己的自言自语，便随口问了一句。

    苏妲己抬起手，青葱玉指指向子歌灵动的身影，道：“你们看，苏燚的火雨似乎对他无用。”

    苏狂没有在意，嘟囔道：“什么有用无用的，老子没兴趣了！”

    而苏璟泫却是顺着苏妲己手指的方向望去，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惊讶：“好快的速度，好敏锐的观察力。”

    苏妲己梨涡浅笑：“看来这场战斗没那么容易结束了啊！”

    不知何时，说着没兴趣的苏狂也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望向生死谷中战局。

    ……

    漫天火锥，子歌显然并没有打算真的为这场火雨而舞。踏天极速之下，密不透风的火雨便不再是真正的密不透风，躲闪着每一枚灼热的火锥，子歌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离苏燚越来越近。虽然说，离得越近，火锥越是密集，但对子歌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看！苏墨接近了三公子！”人群中不乏眼尖的人，看到这一幕后惊呼起来。

    但有人比他更先发觉子歌的接近，那就是战斗的另一人，苏燚！眼见着子歌竟然毫发无伤地穿过自己的“火锥天降”，苏燚的诧异是最深的，甚至连同诧异一同而来的，还有一点点的忌惮。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招式，也没人比他更了解焚火的威力。哪怕没有真正地沾上焚火，哪怕只是擦身而过，那瞬间的高温都足以将任何境界修为低于他的人烧成灰。

    但，子歌却在这漫天火雨穿梭而至。

    他穿过了这片枪林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