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族中龌龊
陈玺电话过后,崔夫人大病一场,烧了三天三夜,崔政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料,衣不解带,烧这才退了。崔夫人的病体又悉心调养了大半个月,身子这才完全康复。夫妻二人绝没有想到,因为崔夫人生病,崔家的一些人暗地里做出了不可挽回之事,令整个崔家横生波澜,险些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崔夫人病中,崔芬的事情闹了出来,崔夫人这才知道丈夫阳奉阴违,并没有让下人将这桩桃色新闻宣扬的整个宛城人尽皆知,而是用了更加柔和的手段。
静思堂里,因为陈澈的搅局,崔敄等人的计划被彻底打乱,特别是崔芬,平时自诩德高望重,却被陈家的一个小辈当场下了脸面。碍于陈玺的权势,崔芬人前陪着笑脸,转过身来又恨又怒,在回府的马车里便写了一张字条,让温柔解语的二儿媳晚上去后花园的一间小佛堂里幽会。
崔芬的二子崔检在乡下收租,送纸条过来的人藏头露尾,崔检并不相信,然而,他脑海里忽然间闪过妻子一个人时总是默默垂泪的画面,自己问妻子受了什么委屈,妻子总是摇头不说,还有妻子在自己父亲面前,从来都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那时自己还笑言妻子胆小。不知怀着何种心思,崔检连夜赶回府里。
意料之外,妻子居然没有在卧房休息,丫鬟们也全都支支吾吾说不出少奶奶的去处。
也许妻子只是心情不好,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心存侥幸的崔检这样安慰自己,他实在难以想象温柔体贴对他满心倾慕的妻子会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偷情。
然而,整个府里到处寻不到妻子的身影,就连孩子们那里也没有。
望着两个儿子一模一样、恬静安详的睡脸,崔检红着眼睛,一个人去了字条上写着的地点,父亲和妻子幽会的小佛堂。
那座小佛堂,母亲生前,每天都会花一个时辰在小佛堂里念经。
崔检不知是怀着什么心情走过去的,长廊蜿蜒,总有尽头,崔检脚步沉重地来到小佛堂门口,瞬间双目猩红……
自从母亲去后就落了锁的小佛堂紧关着门,门上应该挂着的铜锁消失不见,父亲的贴身小厮亲自守在门口。
见到突然出现的崔检,原本魂游天外的小厮瞬间一脸惊恐,他张口就要呼叫,却被崔检用枪顶~住了脑袋……
失魂落魄的崔检红着眼睛闯进去,小佛堂里除了仍旧摆着的那樽白玉观音像,屋里早就布置一新,罗汉榻上甚至挂着软烟罗的纱帐,雾蒙蒙的水红色,为屋子凭添了一层香~艳和旖旎。帷帐里传来父亲的低吼声,带着浓重的情~欲,却始终不闻女子的声音。
崔检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樽白玉观音像上,端坐在莲座上的观音大士一脸悲悯……
崔检颤着手,挑开帐子上的黄金玉钩,两个男女的身体交叠在一起……
被自己的父亲压在身下,一直紧~咬着红唇、默默垂泪的妻子一眼看到了他,妻子的眼睛瞬间睁大,眼神里布满惊恐,终于“啊”地一声尖叫出来,覆在妻子身上的父亲这才回头……
场面霎时一片混乱。
父亲赤~裸~着身体,用他那张无比丑恶的嘴脸,抱着自己的双~腿痛哭流涕,崔检举着手枪的手无力地垂落,“啪——”的一声,左~轮~手~枪落在地上。
父亲因此松了一口气,开始痛斥妻子不守妇道,勾引公爹,他一时迷了心智,这才做出逆人伦的事情,然后就是无数声的忏悔……
而妻子,默默披上衣服,悄悄捡起他扔在地上的枪……
“砰——”的一声,一切都结束了。
崔检这才如梦初醒,他一脚踹开抱住自己双~腿的父亲,颤抖着手抱起倒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妻子。
妻子含~着泪,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就这样合上了眼睛,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
崔检放声痛哭……
这个温柔、怯弱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终于勇敢了一次,她叩动了扳机,从此与她最爱的丈夫和孩子,天人永隔……
后来一团混乱……
为了两个孩子,崔检懦弱地选择了沉默,从始至终,他都相信妻子身不由己,因为他永远都忘不了,洞房花烛夜,他挑起红盖头时妻子那含羞带怯的眼神……然而,只有沉默,才是对两个孩子最好的选择……
妻子的葬礼在一日后,死因是突焕绞肠痧,未及医治,半个时辰后亡故。
灵堂上,四处挂着白幡,两个双胞胎儿子哭的声嘶力竭,崔检木木地望着这一切,两眼放空,仿佛魂都丢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宾客们捻香祭奠,他的眼泪,早就在那一夜都流干了……
时辰到了,下人们准备起灵,妻子的一个忠婢忽然扑将出来,哭着鸣冤。
明明父亲将妻子生前身边服侍的下人全部发卖,妻子的丫头却神奇地出现在这里,那丫头一头撞向棺木,鲜血洒了半个棺身,悍不畏死一般,大声喊着冤屈……
觉察到大事不妙的崔芬连忙让小厮将那婢子拉开……
那婢子对着来抓她的下人连踢带踹,赤红着眼睛质问崔检,是否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人含冤忍辱而死,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从妻子去后整个人就木木呆呆的崔检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妻子那些痛苦而又隐忍的目光就这样浮现在他的眼前,想起妻子的日渐消瘦、郁郁寡欢,想起妻子无人时总会流露出的自厌的眼神……
都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无能!
崔检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从身上掏出那把染着妻子鲜血的手枪,“砰——”地一声枪响,受到惊吓的小厮们放开了抓着那婢仆的手,成功被吓退。
崔芬又惊又怒地看着灵堂上持枪的儿子,以及那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二儿媳生前的下人,身体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人拿出一纸血书,是二少奶奶生前所写,纸上记载着三年前的一个雨夜,在庄子里小住的崔芬让二儿媳亲自来送一本账册,借着酒意,强占了他垂涎已久的身子。
当时二少奶奶本欲寻死,崔芬毫无人性,拿一双孙子相逼,二少奶奶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背上有着一个荡~妇母亲的名声,就这样含屈忍辱,委身禽兽……
下人声声泣血,来往宾客无不动容,当场对着崔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眼见丑事败露,覆水难收,崔芬羞怒交加,用手枪当堂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后来根据他的小厮供述,崔芬与他的大儿媳,也是关系成谜,不过这两人之间,却是你情我愿。
“崔芬害崔家当着来往宾客丢了这样大的脸面,崔家族老和议,要将崔芬这一支除宗,后来还是老爷亲自出面,说祸不及稚子,保下了这一家子,只是检二~奶奶那一双双生子还好说,检二~奶奶是三年前被崔芬强占的,二~奶奶进门有喜,留下的一双儿子已经七岁,确定是检二爷的骨肉,只是槐大~爷那里,说是槐大~奶奶早与公爹有了首尾,珠小姐的出身,便存疑了。”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收到崔家消息的小丫头便口齿伶俐的将这桩事情讲给了姮娥,详细说了因由。
“夫人的意思,是要把珠小姐逐出去,省的那人再给您添堵。”小丫头一边说,一边窥探着姮娥的脸色,就怕哪句话犯了忌讳。
姮娥拿着调羹的手一顿,将燕窝放到托盘里,她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神情略有些无奈:“事情做得这样简单、粗暴,想来定是母亲的手笔了,若是父亲,出手要温和的多。”
“柳嬷嬷说,原本老爷是要捏住崔芬的把柄,将他收为己用,是夫人气不过,将计就计,才有了灵堂上的这场闹剧。”瑞白低声说着消息来源。
姮娥轻皱了一下黛眉:“父亲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要拉拢。难怪母亲会出手。”
“只是……崔珠既然背上了这样的污名,母亲又何必落个赶尽杀绝的名声。我若是母亲,就把崔珠养到膝下,视如己出,宴请、出游,时刻将崔珠带在身边,嘘寒问暖,赚个宽厚的名声。自古以来喉舌如刀,有崔珠时刻提醒着大家,芬叔公的事情,想必这些人能记很久。言语即可杀人于无形,崔珠那个性子,可忍不了多久,一旦她闹将起来,还不任母亲捏圆搓扁?!届时,崔家上下,不但说不出一个‘不’字,还要感念母亲宽厚。”
姮娥生的一副仙女儿模样,对小丫头又一向温柔、和气,如今张口就是这样狠辣的计策,小丫鬟被吓得一时失语,一边的瑞白见她这样扶不上墙,开口斥她:“行了,去电话跟前守着吧,以后不要到少夫人跟前来。”
小丫头如蒙大赦,感恩戴德地退了下去。
姮娥自嘲地笑了笑:“像我这样心思歹毒之人,在我跟前服侍,难为你们了。”
“主子说的哪里话。”瑞白连声分辨:“你最是慈和不过,这些新进的小丫头,教也教不会的愚笨性子,如果不是您宽仁,早就撵出去了。如今的世道,还不知道这些女孩会沦落到哪里去,她们有如今的日子,全因您慈悲。”
姮娥失笑:“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她摆摆手:“稚子无辜,检二嫂嫂连我听着都深觉可怜,告诉母亲,务必厚待那一对孩子,我累了,都下去吧。”
丫头们应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