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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六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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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

    “四年了,沈老板终于回来了。”

    “沈老板终于又唱青衣了,呜呜呜。”

    ……

    沈月楼的窦娥一出场,台下的掌声和喝彩声立刻响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小部分人的哭声。

    声音甜而润,字正腔圆,他这副嗓子唱歌一定好听。

    苏槿看着戏台上一身青衣的沈悠,她心中暗道:原以为白衣如雪的白狐已经是倾国倾城,没想到穿起青衣的沈月楼才真的是把自身的美发挥到了极致。

    气质、妆容、衣饰无一处不贴切,真是赠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等台下的掌声渐渐停息,戏迷们的情绪慢慢平复下去,戏台上的故事才开始继续。

    蔡昌宗想要进京赶考,他不放心家中的妻子和老母,而蔡母也同样不放心儿子单独远行。

    于是引出了丑旦张妈妈出场,张妈妈是蔡家的帮佣,膝下有一子名叫张驴儿,蔡母便想着让张妈妈的儿子张驴儿陪着蔡昌宗一起进京赶考。

    众人商量完事,一起退了下去,吴胜奎扮演的丑角张驴儿正式登场。

    (白):啊哈!

    (念):小子生来本姓张,

    窦娥长得可真漂亮。

    只是闻香不到手,

    急得我心里净痒痒。

    张驴儿这段出场念白本就滑稽,再加上吴胜奎那一副奸滑猥琐的模样,更是引得台下观众一阵大笑。

    然后,就听张驴儿在戏台上抱怨道:“从小我爹爹就死了,我娘在蔡府佣工,我也在那儿帮闲。

    如今,我也老大不小了,她也不给我说一个媳妇。

    我们这儿的少奶奶名叫窦娥,

    嘿,长得别提多好看了,只要她跟我说一句话,真教我三魂渺渺,四肢无力,五鸡子六兽,我七窍全塌啦,

    我……哎呀!

    也不知怎么啦,我瞧见她我心里就痒痒的抓挠。

    我就想这个蔡相公也是个人,我也是个人。

    他就会有那样的艳福,我怎么就没那造化哪?

    我老想把这书呆子害死,把窦娥算计到我手里头,可有没有好主意,等我妈回来,我问问她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这都什么人啊?

    张驴儿如此奸滑,又有市井无赖的痞性,一心想着主家的少夫人窦娥,而蔡母还想让张驴儿陪着蔡昌宗去京城赶考,这样下去,只怕要出祸事。

    苏槿看到这一幕不禁开始替窦娥和蔡昌宗担心起来。

    果然,后面张驴儿和张妈妈的一番对话,直接暴露了张驴儿的祸心。

    他想要在进京赶考的途中趁机杀死蔡昌宗,然后霸占窦娥。

    而张妈妈的态度更加令人愤慨,她竟然支持儿子去这么做。

    苏槿心中暗暗骂道:蔡家待他们不薄,这张驴儿与张妈妈实在是太狼心狗肺了。

    她希望接下来的剧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张驴儿和张妈妈是坏人,窦娥和蔡昌宗是好人,好人应该会有好报,坏人的阴谋一定要落空。

    然而,蔡昌宗最终还是遭了不测,他被恶仆张驴儿推进河里面淹死了。

    张驴儿回来报告说蔡昌宗是失足落水而死,窦娥和蔡母并没有怀疑张驴儿,只是心中悲痛而已。

    听张妈妈带来蔡昌宗的死讯,窦娥如遭雷击。

    窦娥(白):哎呀!

    (西皮导板):只望金榜题名姓,

    (叫头):相公,我的夫!喂呀呀……

    (西皮散板):谁知已赴那枉死城,淮河之下丧了命……

    唱着戏词,沈悠做了一个身段,挥袖掩面低泣,脸上露出一种凄苦迷离的表情,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台下观众被沈悠的表演打动,一些感性的戏迷已经眼眶湿润。

    故事继续向前发展,蔡母得知蔡昌宗的死讯,急的吐了几口血。吐血之后,蔡母忽然想要吃羊肚汤,窦娥便吩咐张妈妈去买。

    张妈妈犯懒不乐意去,一肚子坏水的张驴儿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生一计,他主动替蔡母去买羊肚汤。

    张驴儿心中暗自思忖:这可是我的好机会到啦!这老梆子病了,想吃羊肚汤,趁这节骨眼儿我在羊肚汤里头给她搁点毒药,把这老梆子给药死,剩下窦娥一个人,那她还跑得出我手掌心吗?

    后来,张驴儿从药房卢掌柜那里买了一包耗子药下在了羊肚汤里。

    张驴儿(白):得,这个药是有啦,回头给她搁在羊肚汤里,这老梆子一吃准死没活呀,

    哎哟,慢着,——这事还不能让我妈知道,要是让我妈知道,她一端羊肚汤的时候,脸上一带象儿那可不得了,

    对,不能告诉她。

    正是:(念)杀人不用刀,

    方显智谋高。

    接下来故事发展的颇具戏剧性,是台下观众都喜闻乐见的情节,

    阴差阳错,蔡母没有去吃那有毒的羊肚汤,贪嘴的张妈妈却把那一盆毒汤喝了个精光。

    果然是恶有恶报啊!

    张驴儿想要害人,却把自己母亲药死了。

    苏槿觉得这张妈妈误服张驴儿所买毒汤的情节真是大快人心。

    如今,张妈妈已经遭到了报应,接下来,就该张驴儿伏法了吧!

    要知道窦娥的父亲窦天章已经当了巡抚,而且正在来找窦娥的路上,那张驴儿杀了蔡昌宗的事估计也藏不住,迟早要真相大白的。

    这只是苏槿单纯的想法,她却不知这个故事的曲折离奇远超她的想象。

    张妈妈死了,张驴儿果断碰瓷。

    他想让蔡母认他做儿子,然后名正言顺的霸占窦娥和蔡家的家产,蔡母不同意,张驴儿就拉着蔡母去见县官。

    于是,名丑陈二奎扮演的县官大人正式出场。

    县官(念):作官不与民做主,枉吃白菜熬豆腐。

    (白):下官,胡里图。

    蒙圣恩,放我山羊县的正堂,赴任以来,每日吃吃喝喝,到也消闲自在,今逢二五八日放告之期。

    来呀!

    二班头(同白):有。

    县官(白):放告牌抬出。

    二班头(同白):是。

    放告牌抬出。

    (张驴儿扯蔡母同上。)

    山羊县令胡里图人如其名,糊里糊涂。张驴儿状告蔡母毒杀了张妈妈,蔡母自然不认。

    只是蔡母在张驴儿的诬赖下,也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糊涂县令见蔡母拒不招供,就想直接对蔡母用刑。

    情急之下,窦娥越众而出:“害死张妈妈的事,我婆婆实不知情,都是犯妇一人所为。”

    张驴儿连忙道:“大人您别听她,她有疯病,我娘是那个老梆子药死的。”

    胡里图大喝:“一边呆着去,公堂之上哪有你插话的份。”

    他又看向窦娥:“这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招供画押,可是要给他妈妈抵命的。”

    窦娥(白):是犯妇所为,甘愿认罪,万死不辞。

    县官(白):敢做敢当,本县倒是真佩服你,罢了,教她画了供。

    见窦娥要认罪画押,蔡母连忙上前道:“太爷,害死他母,乃是我所为,待我画供招认啊!”

    县官(白):之前不招,现在,她画了供,你又说人是你害的,当本县好欺瞒吗?来人,将窦娥钉肘收监,把其他人都撵下堂去。

    看到窦娥被关进大牢,台下的戏迷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开场就演了啊,窦天章已经当了巡按,而且马上就要来山羊县看望窦娥了。

    窦娥可是巡按大人的亲生女儿,害死蔡昌宗的张驴儿和那个把窦娥收监的糊涂县令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果然,收监不久,那些同情窦娥遭遇的乡亲四邻一起到巡按大人的官轿前为窦娥鸣冤。

    (邻居传状。窦天章看,惊。)

    窦天章(白):窦娥?

    这些状纸俱保窦娥无事,其中定有冤屈,待本院查明办理。

    中军,状纸已收,教他们三日后察院听审。

    窦天章(白):速速派人将张驴儿捉拿到案,吩咐打道山羊县。

    故事越来越紧张刺激,一边是糊涂县令想要将窦娥择日问斩,一边是巡按大人紧赶慢赶前往山羊县。

    眼看刑期渐近,苏槿也开始为窦娥担心起来。

    正常情况下,窦天章应该是在窦娥要问斩的关键时刻,恰好出现在法场上,然后以尚方宝剑救下窦娥,窦天章救下女儿后,就会惩治糊涂县令和张驴儿,故事勉强算大团圆结局。

    只是,这出戏剧会按照正常情况发展吗?显然不会!

    法场这出戏是《六月雪》最大的高潮,也是它流传千古的魅力所在。

    沈悠自然不会更改。

    县官(白):打道法场。

    来,晓谕那刽子手:将窦娥绑好,大游四门;时辰一到,即速报我。

    窦娥(念):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慢说我心碎,行人也断魂。

    (反二黄慢板)有日月朝暮悬,

    有鬼神掌着生死权。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

    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听了这段哀婉的慢板二黄,苏槿只觉心里堵堵的,压抑地难受。

    县官(白):来,时辰可到?

    四衙役(同白):有。时辰已到。

    众百姓(内同白):窦娥冤枉!!

    窦娥(二黄散板):都道说我窦娥冤枉可怜!

    众百姓(内同白):窦娥冤枉!

    窦娥(二黄散板):

    虽然是天地大无处伸辩,

    我还要向苍穹诉告一番!

    唱到此处,沈悠已经调集了全身所有的情绪,他准备在吉祥戏院,释放一枚来自地球的催泪弹。

    看到窦娥绝望和不屈的眼神,台下的观众都已屏住了呼吸,苏槿紧咬着嘴唇,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蔡青也被带入了故事,紧张到想要去上厕所。

    他们知道故事发生到这里,前面的铺垫都做足了,接下来必定是窦娥情绪的大爆发。

    正如窦娥戏词所说的,人间无处说理,她便要向苍穹诉告一番。

    这官司眼见得不明不暗,

    那赃官害得我负屈含冤;

    倘若是我死后灵应不显,

    怎见得此时我怨气冲天!

    窦娥被刽子手压着的身体突然抬起头,她眼中含泪,唱出了几行震撼人心且催人泪下的戏词:

    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溅,

    将鲜血俱洒在白练之间;

    四下里望旗杆人人得见,

    还要你六月里雪满阶前;

    这楚州要叫它三年大旱,

    那时节才知我身负奇冤。

    县官(白):哪有许多闲言,开刀!

    手起刀落,窦娥的人头落地,鲜血全部喷洒在白色旗上,百姓们抬头,六月三伏,天上真的飘起了雪花。

    戏台上回荡着沈悠的声音:我死之后,刀过头落,血喷白练;三伏降雪,遮满尸前;还要山羊亢旱三年,以示屈冤!

    感天动地窦娥冤,苏槿泪水涟涟,台下已哭成一片,下面又演了什么,早已没人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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