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山在关东军总医院的病床上睡到半夜，突然一阵杂嗒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了。

    在旁边小床上睡觉的白牡丹嗷的一声尖叫坐起身子用棉被紧紧的捂住身体。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曹青山也醒了。他是行伍出身，按说这时候早应该拔出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枪骨碌到角落里准备万一的情况出现了。

    可是这么多年，他的身体早让大烟抽干了。他只是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门口。

    难道日本人要卸磨杀驴了？

    房间里面的灯已经关了。借着走廊里的灯光曹青山看清楚是自己的好朋友哈尔滨警察厅杨厅长的两个儿子架着一个脑袋躺在肩膀上的人站在门口。

    “爹！”中间的那个人带着哭腔艰难的喊道。

    听见这一句喊声，曹青山差一点背过气去。原来这个人居然就是自己指望传宗接代的唯一儿子曹景义！

    “怎么，怎么，怎么了？”曹青山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问道。

    “我们今天晚上去大直街上的夜总会玩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小子把景义打了。”杨厅长的大儿子答道。

    听见这句话曹青山的心反而放下了。只要不是日本人想对他下手就没什么可怕的。

    “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曹青山问道。

    “不知道，不过那个家伙狂得很。好像还认识你和我妈。”杨厅长的大儿子答道。

    曹青山的脑袋在飞快的转动着，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最后他对门口的三个人说道：“先去看病，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三个人答应一声，杨家的哥俩架着曹景义走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曹青山的胸口像铁匠铺的风箱一样上下起伏。他有一种憋闷的喘不上气的感觉。

    “把那个东西给我。”曹青山艰难的对白牡丹说道。

    “你的身体都这样了不能再抽了。”白牡丹怯生生的劝道。

    “给我！”曹青山怒道。

    白牡丹只好光脚下床蹲在床边在下面摸索一会，拿出一杆大烟枪来。

    看见大烟枪，曹青山的眼睛立刻闪着狼一样贪婪的光。

    “感觉弄一个泡给我点上，我抽两口。”曹青山急促的说道。

    等两三个小时后曹景义在杨厅长的两个儿子搀扶下再回来的时候，他们惊奇的看到曹青山的精神好多了，跟没有病的人差不多。

    曹青山看着自己脖子上打着厚厚石膏的儿子像一只长颈鹿一样直挺挺的站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哈尔滨也是你瞎胡闹的地方？这样也好，可以消停几天了。赶紧让医院给你安排病床先去躺着。”曹青山说道。

    然后曹青山又转向杨厅长的两个儿子说道：“这里不是我的地盘，哈尔滨是杨厅长的地盘。麻烦你们回去让杨厅长好好查查，那个打人的兔崽子到底是谁！”

    站在一旁的白牡丹看见曹景义的惨样就像三伏天吃了冰一样的痛快。她心里也好奇那个痛打曹景义的人到底是谁。

    莫谈国事这句话是满洲国人的口头禅。在遍地都是包打听的年代，一句话说漏嘴了可能就被关进监狱里眼巴巴的望着小窗户了。如果能够出来也已经倾家荡产了。

    甚至和你在一起相谈甚欢的人转身就把你告密了。为什么，这样做是有钱拿的。

    满洲国处处都有眼睛，处处都有耳朵。

    所以杨厅长的两个儿子回到家里把事情跟杨厅长说完后，杨厅长只打了一个电话。一个小时后，他就知道了打人者的名字和身份。

    “一个关东军情报部的小少尉就敢这么张狂！爹收拾他！不收拾他我们的面子就丢大了。”杨厅长的大儿子说道。

    杨厅长想了想摇摇头：“我是哈尔滨的警察厅长。钱小宝的名字我隐隐约约听人说过。他在情报部很得宠。”

    “得宠又怎么样？你是谁啊，你是厅长！”杨厅长的儿子着急的说道。

    “厅长比少尉大得多，没有错。但是除了大小，还有远近！古时候为什么朝廷大臣看见皇帝身边的太监要点头哈腰甚至要塞银子啊？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钱小宝和日本人比我近得多！”杨厅长面带玩味的说道。

    “再说我现在这个位置，日本人换谁都一样干。可是钱小宝的位置换另外一个人就干不了。”杨厅长接着说道。

    坐在一边的杨厅长的太太撇了一眼丈夫说道：“这个钱小宝我认识。去年我穿的丝袜还是他从上海买回来的。为什么他在夜总会里提到我？为什么他只打了曹景义那个小子，没有打你们？那都是他看在老娘的面子上！以后离曹景义那个败家玩意儿远一点！”

    “那就这么算了？”杨厅长的大儿子不甘心的问道。

    “曹青山只让我打听打人的人是谁。我已经打听到了。明天你去医院告诉他就行了。反正是他儿子被打了，他自己看着办。”杨厅长答道。

    第二天一大早，保安局的密侦李万富就屁颠屁颠的跑到关东军总医院来见曹青山。

    他把昨天晚上在小饭馆听见几个卖苦力的人闲谈的话添油加醋的学给曹青山听。而且他还声言是钱小宝让他来的。

    “那几个穷棒子说你已经被日本人扣起来了，还想杀了你！满洲国第三旅里面你的那些兄弟要造反给你报仇！一定要搅得满洲国天下大乱不可！”李万富眉飞色舞的说道。

    昨天夜里抽的大烟药力已经过去了。现在曹青山软绵绵的躺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可是他听见李万富的话还是吓得差一点坐起来。

    这个世界上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如果这些话传到日本人耳朵里即使日本人不相信，他在日本人的心目中也是大大的不妙。

    “兄弟不要听外面的人传老婆舌！那都是胡扯。这些话再不要跟别人说了。牡丹，你拿二百块钱给万富兄弟喝茶。替我送送他。”曹青山有气无力的对白牡丹说道。

    “回去告诉钱小宝，就说我谢谢他。”曹青山转头又对李万富说道。

    “一定，一定！”李万富揣起白牡丹递过来的二百块钱眉开眼笑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