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别墅内的水位就要降到底部，一楼的沙发轮廓，已经依稀可见。

    余长盛的目光来回扫视，想寻找那个人的尸首。

    通常，人在水中死后的几个小时内，都会沉到水底，只有泡得浮肿之后，才会浮上水面。

    水位越来越低，余长盛心中也愈发不安。

    从获得白牌的那一刻起，余长盛就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之中。

    平心而论，余长盛并不愿意杀人升级，但经过今晚惊心动魄的一番厮杀，他对这个杀戮游戏，已经有了清醒的认知。

    超能力者实在太强大了！

    作为白牌的余长盛，面对有异能的超能力者，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他躲得过今晚的这个超能力者，未必躲得过下一个！

    白牌，只有升级，才能获得根本的质变，也只有升级，才能拥有自保之力。否则，就会像今晚这样，永远都是任人宰割的命运。

    毫无人性的游戏规则，让余长盛陷入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中。这既是人性和理性的矛盾，更是自我和他人的矛盾。

    这是一场永远都无法停下来的游戏，只要有一个人想继续，其他人都要陪玩到底。

    “而我……”余长盛看了看手中的白牌，喃喃低语道：“我的内心，何尝不也曾想过要拥有超能力……”

    不过，余长盛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升级的迹象，英雄卡也没有丝毫变化。

    神曾说过，超能力者只要杀死对方，就会获得对方的等级。在刚才的场景下，唯一能杀死那个人的，只有余长盛触发的高压电击。

    也就是说，那个人只要一死，余长盛就会立即获得升级。

    “可是……”

    余长盛看了看不断降低的水面，脸色有些古怪。

    水位已经降到茶几以下，再消片刻，池水就会彻底排完，连地板也会露出来。

    正当他四处扫视的时候，突然，他发现一楼东边的墙面上，印着一个个巴掌大的冰痕，高高低低，有深有浅，一直延伸到大门外。

    就好像，有人扶着墙面，一脚深一脚浅，从门口逃了出去。

    “难道他还没死？！”余长盛惊道。

    就在这时，别墅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人摔倒在地，还伴随着冰块破裂的清脆声。

    余长盛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忍着浑身剧痛，冲下楼去。

    他没想到异能者的生命力竟然如此强大，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放虎归山，给自己留下巨大的后患。

    否则的话，下次死的就是自己！

    余长盛方才下楼，流听到别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起身逃走。

    等他追出门时，只见一个浑身被冰包裹的男子，一摇一摆地向外拼命逃窜，大大小小的冰块从他身上不断掉落，洒了一路。

    余长盛顿时恍然：

    冰的导电性非常弱。在张三胖将背心男子带入水下的那一刻，背心男子就在自己身边形成了巨大的冰能量场，用于对抗张三胖。

    正是这一举动救了他。

    但水池的水并不是纯水，依然会导电，尽管冰场的电阻抵挡了一部分电流，但水下电压过大，依然对背心男子形成了巨大的伤害。

    ……

    大雨还在下着，两人在雨中一前一后追逐。

    背心男子见到余长盛追来，身子摇晃摇晃，向后仓皇一挥手，雨水顿时变成一片碎冰，向余长盛飞来。

    但这些碎冰还没到余长盛面前，就已经纷纷坠地，哪还有方才那些冰刀的半点威力？

    而且，余长盛也注意到，背心男子已经七窍溢血，脸上模糊一片，视野不清，连脚步也有些不稳，看来确实在水中受了重伤。

    “我……我要杀了你！”

    背心男子一声大喝，但身影却不断往马路上逃窜，大雨将他的淋得湿透，显出细瘦的身板。

    余长盛的伤势也是极重，体力透支，但丝毫不敢松懈，咬紧牙关紧步跟着。

    突然，他的右前方有两道强烈的光柱扫来，将眼前的世界照得一片透亮。

    大雨滂沱，路灯昏暗。

    海东市早就进入深夜，雨天的马路上一片空旷，两道水桶般粗大的光柱，突然凌空飞来！

    “小心！”余长盛脱口大叫。

    可已经来不及了，背心男子右侧突然出现一辆两米来高的大货车。车灯在背心男子身上扫过时，货车司机也发现了他，狂按喇叭，一脚踩住刹车！

    可货车速度飞快，惯性本来就大，在雨中更是刹不住。

    背心男子一声怪叫，猛地张开双手，一道波动从他身上迸出，卡车司机仿佛见到面前的雨水，瞬间变成一片晶亮，仿佛幻化成了一片雪花！

    他一时愣住了，竟忘了手中的方向盘。

    砰，卡车笔直撞上背心男子！

    一声惨叫，背心男子在空中翻了几圈，扑通落地，一动不动。

    余长盛愣了半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从余长盛发现货车开始，到背心男子被撞飞，只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

    背心男子最后的举动，应该是想将雨水冻成冰层，挡住货车，可惜，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

    余长盛看了看远处停下的货车，想了想，将手中的木棍丢下，小心翼翼地朝背心男子扑倒的地方走去。

    血水淌了一地，被大雨打得稀薄。

    背心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脖子也折成九十度，鲜血从嘴里汩汩冒出。

    背心男子的双眼，直直盯着余长盛，嘴唇微微翕动，直到余长盛走到边上，他的手突然颤颤巍巍抬起半分，抓在余长盛的脚上。

    余长盛惊了一下，想要缩回，却发现背心男子的眼神，已经渐渐涣散，手臂也从他脚上滑了下去。

    “为什么……命……命运这么不……公……”背心男子吐出最后一口气，眼中忽然黯淡下去。

    余长盛沉默片刻，道：“命运，从来就是不公的……但你已经比许多人好太多了，你的人生会变成这样，从来都不是命运的错……”

    余长盛知道对方已经听不到他的话，叹了口气，沉默下来。

    忽然，他的脚尖一颤，传来一股熟悉的电流，瞬间游遍全身。

    耳边轰隆，他仿佛听到一个巨大的铮鸣声，他兜里的金色卡片，忽然漂浮在他面前。

    卡片上空空如也，正是他的白牌。但卡片此时却大放光芒，不停颤抖着。

    周遭的一切，却如静止一般，寂静无声。

    空气中的雨水，停止了下落，变成一幕雨帘。就连远处奔来的货车司机，整个人脚尖点地，竟也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这是……”

    余长盛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背心男子，心中猜到了大概，惊疑道：“难道……我升级了？”

    可背心男子是被货车撞死的，并不是被他直接所杀。

    余长盛想起神公布的游戏规则，立即明白过来：神曾说过，超能力者如果杀死超能力者，将直接获得对方的等级。但如果超能力者不是被超能力者所杀，而是意外死亡、或者被非异能者所杀，那第一个触碰到尸体的超能力者，就会获得死者的等级。

    余长盛这次升级，便是属于后者。

    他看着眼前不停闪耀的金色卡牌，心中又惊又喜，但也不禁感慨万分。这次升级，真可谓波折重重，稍有不慎，死的那个就是自己。

    嗡嗡声响。

    金色卡片颤抖得越来越剧烈，似乎在提醒着余长盛，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牌升级时，可以任意选择一种超能力。”余长盛开始思量自己的决定。

    从拿到白牌的那一刻起，他就设想过许多可能，如今真正获得了升级，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余长盛明白，这终究是一个杀戮游戏，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来！

    定了定神，余长盛目光一凛，伸手在白牌上写下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