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遇被救
曹苒醒来时天已大亮,身旁的篝火还在冒着青烟,却不见昨晚男子的身影。
来到昨夜路过的河边,梳洗一番,顺便将男子的青丝帕子洗干净。
虽逃了出来,但她对邛都并不熟悉,只有先沿着河道返回。
曹苒正顶着烈日,思索着自己的去向,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五六个黑衣蒙面人骑着快马,手中长弓接连射向前方白衣男子,箭雨席卷着劲风落地,石子飞溅。
白衣男子身轻如燕,飘忽若神,骏马不急。
曹苒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利箭突然向她胸口射来。
恍惚间只觉得长箭呼啸而去,带着寒风从颈边穿过,白衣男子轻挽曹苒腰间,已带她飞出十几米。
“站着别动!”男子放开曹苒,声音雄厚,语气平和,他脸上带着银色面具,仅露出削薄的唇,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一点都不像是被追杀的状态。
他左脚一跺,脚下飞起数颗石子,长剑未出,剑鞘一挥,那石子像是长了眼睛的利剑,击落对面驶来的箭雨后转向马上的黑衣人。黑衣人纷纷吃痛落马,马儿受到了惊吓,嘶声狂奔。
白衣男子伸手轻轻一带,两人跨上骏马,转瞬飞驰不见。
甩掉身后的黑衣人,两人下马,男子用剑鞘狠打了下马身,马儿吃痛嘶叫着狂奔。
曹苒惊魂未定,杵在原地发愣,已走出十几米的白衣男子,背对着她说道:“还不走,站在那等他们来杀你么?”
曹苒紧随其后,弯弯绕绕,走出了这片林子。
男子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曹苒道:“他们追不上了,别再跟着我。”说罢继续向前走去。
曹苒疾步追了上来,“喂,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男子脚步放缓,淡淡的语气:“你还想怎样。”
曹苒用力清了清嗓子,“他们是你引来的,害我差点丢了性命,你不能把我丢在这,你得送我回家。”
男子突然转身,凝视着曹苒,她低着头猝不及防的撞了个满怀。
“你原本就在这荒山野岭,你遇到危险是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还赖着我,是何道理?”
曹苒被撞的后腿了两步,先是愣了愣,片刻发现这是什么歪理,明明是他引来一群人追杀,不然她顺着河道还有个方向,现在在这林中七拐八拐的更加不知道方向了。
冲着远去的白影喊道:“我需要你!”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需要你送我回家,你既然救了我,总不能让我一个人饿死在这吧,我……我迷路了。”
白影停住脚步,颀长的身姿,侧过头只能瞧见半张面具,说道:“在这等我一会,不要乱走。”
不久,男子骑着刚刚放走的快马,出现在眼前,二人根据曹苒的记忆描述,很快找到了魏家村。
曹苒在村外下马,看着家就在眼前一直忐忑的心总算平稳了,感激道:“今日多谢公子相救,我叫曹苒,若以后有缘一定报答公子恩情。”
男子策马远去,留下淡淡的一句:“不必了。”
曹苒还未走进家门,就听到院中一群人在争吵:“昨晚那个臭丫头放火烧了府上的一处宅院,你们要是还不把她交出来,别怪我手一抖也烧了你这破屋子!”说话之人正是冯府的徐嬷嬷,徐嬷嬷带着几个家丁,手中拿着刚点燃的火器作势丢向房中。
魏姨拉着楚伯的胳膊焦急的不知所措,楚伯拖着一瘸一拐的脚踝,愤怒的说道:“你们冯府欺人太甚,昨日强夺了我家女儿做丫鬟,今日又跑来要人,苒儿生死未卜,还要诬陷她放火烧了冯府的宅院,你休想!”楚伯气的青筋暴起。
曹苒见状立即跑过去扶住楚伯,“爹,你没事吧。”
“苒儿,快走,别管我们。”楚伯见曹苒突然回来有些吃惊。
“臭丫头还敢逃走,把她给我绑了带走!”徐嬷嬷挥舞着双手召唤身后的家丁。
楚伯和魏姨将曹苒护在身后。徐嬷嬷见状嘶吼着:“给我打,她已签下卖身契。”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约,几个家丁强压着曹苒在契约上按下手印。
曹苒见楚伯和魏姨为自己吃了不少苦头,不忍心她们再受到伤害,极力护住正在被家丁拳打脚踢的楚伯,抽搐着“不要打了,我跟你们走,我去做丫鬟,求你不要再打了!”
家丁闻言停止了拳脚,曹苒扶起楚伯和魏姨,“是苒儿不孝,让二老受苦了,爹娘不要再为了我犯险。”魏姨早已泪流满面“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一家人哽咽着被拆散,曹苒深夜再次被带入曹府,又一次关进柴房。
这一晚,曹苒已不再对这间漆黑的柴房感到害怕,更多的是在想昨日跟她一同关在柴房的毓秀,昨日自己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她还好么?
次日清晨,曹苒捂着干瘪的肚皮,蜷缩在草堆里用仅有的一点体温抵御着寒冷。“咣当”一声,门被踢开,矮胖的身影在阳光下刺的人睁不开眼,只听徐嬷嬷破缸一样的嗓音:“死了没有,没死就给我滚出来干活!”
曹苒拖着疲惫又饥饿的身躯来到院子里,摆在面前的是十几个臭的让人作呕的夜桶和木刷,“这是你每天早上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做不完别想吃饭!”最后几个字徐嬷嬷撤着嗓子,声音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活在当下才知道生存的不易,此时的曹苒深深的体会到温饱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曹苒摸索着找出昨夜庙里男子落下的手帕,“只有再借你用一用了。”面对着恶臭的夜桶,唔好了口鼻曹苒早已忘记了饥饿,待她终于刷好十几个夜桶已日上三竿,曹苒错过了早饭时间,已经饿的没有一丝力气。
不远处徐嬷嬷捧着一大木盆的衣物走来,“日上三竿了才刷完,还想吃饭,把这些衣服洗干净,晌午前有一件洗不干净都别想吃饭!哼!”
“你不给我吃东西,我是干不动了。”曹苒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算来自从两日前来到冯府送菜后就没有吃过一顿好饭,又是一直死里逃生的折腾,哪里受得住,这几日简直洗刷了他对人生的认知。
徐嬷嬷咣当一声把手中一桶衣物丢在曹苒身前,“你以为这里是白吃白喝的啊,做不完别想吃东西!”说完看也懒得看一眼转身扭着肥硕的屁股走去。
曹苒拎起木桶虚弱的走去井边提水,路过她身边的几个仆人都捂着口鼻急步走过,曹苒提着一桶水缓慢前行,直觉忽然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将要晕倒在地,一双手扶住了她。
“苒儿姑娘,你没事吧?”曹苒恍惚间分辨出是毓秀的声音,休息片刻缓过神来,看清身边扶着自己的正是一脸悲喜交加的毓秀。
“我还以为姑娘难逃那日大火,幸好姑娘没事,不然我……”曹苒看着毓秀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拉着毓秀的手微笑道:“我说过你会没事的,我也活着好好的,就是……就是太饿了。”
“你就是救了毓秀的丫头?难得你这个孩子如此心善。”毓秀身后走出一位身体纤瘦,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妇人转身从仆人手中的食盒里拿出两个“白胖”的热馒头,递到曹苒手中。
毓秀扶起曹苒,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这位便是夫人。”
曹苒接过夫人手中的白馒头,谢过夫人后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慢些吃别噎着,日后在府中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夫人双手纤瘦,穿着朴素却不失庄重,淡雅的装扮隐藏不住她大家闺秀的气质。
接下来半个月,曹苒都是在柴房中度过的,柴房里虽然寒冷,毓秀偷偷给她送了被褥也算过得去。每日清晨等着她的都是十几个夜桶,和一大盆脏衣物,为了每日能吃上填不饱肚子的早饭,曹苒刷夜桶的技术飞速提升,因为身上沾染夜桶的恶臭府上的仆人都离她至少两仗远。
半个月后曹苒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恶臭,心想一定要想办法清洗一下自己。
经过一番思索后,曹苒想起那夜逃走时躲避的假山后面刚好有一处清池,清池虽不算大但池水涓涓从假山穿过,形成一处顶好的流水美景,水质清澈应是从府外引入的活水。等到夜晚四下无人偷偷地溜过去洗洗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一日又一日的恶臭使她的这个想法越发的坚定!
这日,天空悬着半轮圆月,深夜府上下早已熄灯就寝,曹苒就着隐隐的月光做贼似的溜向假山后面的清池,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发现,蹑手蹑脚的脱外衣缓缓下了水,曹苒不敢往水深处走,就在水至腰间的位置停了下来。深夜的池水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露在水外的肌肤反倒发冷,忍不住直往身上撩水,柔顺的清水划过肌肤,这种清爽干净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怀念了。
曹苒洗遍周身肌肤,一顿清洗后终于想起动作要注意轻缓,担心造成太大的击水声被别人发现,想到此处,忽然转身四下张望,猛一回头只见身后假山上站着一个人影,一袭白衣,衣角翩然,瞧不清神态。
曹苒吓得脚下一滑,一屁股坐进了池中,“啊!……”,曹苒还没来得及呼救,一双比池水还要冰冷的手抚在了她的唇上,腰间被莫名的手臂轻轻环绕,整个人就已离开了水面,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想被别人看,就闭嘴。”
假山后的岸边,白衣男子怀中抱着刚从水中救起的湿漉漉的曹苒,“怎么,又迷路了?”男子语气平淡,月光映着银色的面具,看不出他的神情。
曹苒缓过神来,慌忙的跑向岸边穿好衣物,气冲冲的向男子走了两步,厉声道:“流氓!本以为你上次救我是个君子,今日竟然在这里偷看我洗澡,下流!”。
男子语气不慌不忙,“我路过罢了,见你深夜偷偷摸摸以为你要寻短见,没想到居然在岸边脱起了衣服,呵呵。”
曹苒面红耳赤,“那你就能偷偷的在人家身后看了么,你应该回避啊!”
男子莫名奇妙的打量着对面的女子,亦向前两步,“我是准备离开的,是你掉进了水里,我才救你上来,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还骂我下流!”。
“我…,你不站在我身后偷看,我能吓得掉进水里么!你见我在洗澡立即转身离开才是,干嘛看那么久,就是下流!”
男子嘴角轻扬,随意向曹苒瞥了一眼冷笑道:“看过了,清淡无味!”说罢转身便没了踪影。
曹苒本想趁着深夜无人清洗掉半个月来身上的恶臭,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
经过一夜的分析,总结出还是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不过好在并没有被府上的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