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这么设计的，可惜这家伙失败了。”

    阮殷头疼似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举起手来连续摆动，莫名其妙地问道：“等等！等等！我还是没懂！什么叫做将所有阻碍自己的东西全都舍弃之后，就能晋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这符合逻辑的吗？”

    “这听上去不符合逻辑，这听上去不符合尝试，但是理论上它仍是可行的。”严渊似乎思考了一下自己该如何向阮殷解释，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他不是很能说得清楚，“总的来说……人类身上有一个叫做限制器的东西，它会不断限制着人类的进步，天地人阶这一套修行模式便是为了让人突破这个限制器而存在的！但是突破限制器的办法不仅只有这么一个，这个主流的修行办法也是有它的极限的，这个极限便是天阶。而我的思路便是不依赖于这一套现存的修行方式，将限制器粗暴得打破！”

    这一套思路异常玄妙，如果不是严渊这样从小便跟着自家穿越者养父，从他那里得到了异常宽广的视野，根本不可能跳出常识和逻辑的限制，想出这一套思路！但是严渊后期并没有跟进，所以他并不知道猎杀教的人如何延续这个计划的，也不知道白骨精为什么会失败！

    “我好像有点懂了。”阮殷点了点头，在一旁的西凡还云里雾里的时候，这个思路和严渊一样活跃的少女便以自己的方式和思路，理解了严渊的意思，“也就是说，白骨精变成白骨即如你所设计的一样‘以舍弃一切的方式突破限制器’了！可是就算已经只剩一具白骨，她仍只抵达了天阶而已，并没有达到你们的预期，所以你们才说她是个失败品咯？”

    “对。”严渊点了点头，“之所以代号为白骨之神，就是因为我当时预期当人造神祇变成一具白骨之时，祂就将舍弃掉一切了！但如今看来，她虽然变成了一句骷髅，却仍没有超越天阶，所以我才能肯定她的确是一个失败品！”

    “唔，明白了。”阮殷点点头，随后又好奇地问道：“话说你们真觉得你们能制造出一个超越天阶的‘人造神祇’吗？”

    “当然。”严渊毫不犹豫地说道，接着便发现西凡正在身旁听得云里雾里，一下子便虚了，压低声音说道：“好吧……是那帮人比较自信，我只不过是个提供研究思路的废柴而已……咳咳！你在京城的时候没看到崔烨恒化作的那个人道之神吗？如果祂最终没有死于七八个天阶围攻之下的话，也许有机会超越天阶。这个吞噬之神同样有机会，祂吃掉了你的半条腿半根胳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祂很快就拥有部分衔尾蛇血统了！祂和你不一样，祂只要保持自己的不断进食，百分百能够抗住衔尾蛇的力量，到时候祂真的不能超越天阶吗？”

    “照你这么说……妈耶！我们绝对不能放虎归山啊！”阮殷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吞噬之神吞噬了自己的身体血肉！相比刘捕头，她的那半根胳膊半条腿所含有的养分对于猪八戒来说更有效果，“要是不能在广州城把那个家伙杀掉，岂不是等于将来多一个方寻仙级别的敌人了？！”

    “你才意识到啊？！”严渊撇了撇嘴，接着翻翻白眼，“不过方寻仙那种变态可没这么容易达成！你的血统可没有这么有用……别忘了，你自己不也还在为了晋升天阶而苦恼吗？就算吞噬了你的衔尾蛇血统，也不代表吞噬之神就一定能够超越天阶了！根据我当年的估算，祂起码得吞噬五个左右的天阶，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五个。”阮殷惊叹地砸了咂嘴，“说得简直不像是天阶而是路边卖的大白菜一样！”

    “可不就是当大白菜一样吃天阶修行者吗？”严渊又翻了翻白眼。

    这两个人从白骨精一直聊到吞噬之神，正常的小情侣刚刚互相表达情意，大概都会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而这两个怪胎一炷香前才刚刚表白、湿吻、不举三连，此刻便已经凑在一起讨论起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来了！似乎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正式确定关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平时该怎么样此时就这么样！

    不过，无论他们之间的相处有多么自然和日常感，终究还是会有一些变化的。

    事情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

    他们三个原本躲在小巷口，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力，但是严渊和阮殷似乎有些聊得太开心了，并没有注意到继续躲藏，大大咧咧地将声音和身影漏到了阳光之下！接着，一道寒芒忽然亮起，直勾勾地刺向了似乎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严渊脑袋！

    那是一柄锐利的骨剑，这柄长剑化作一道寒芒直取严渊首级！阮殷愣了一瞬间，接着脸色变了！她是知道这柄骨剑的厉害的，之前就是这悄无声息的长剑斩断了她的右臂，让她险些死去！哪怕是阮殷自己都挡不住这一剑的偷袭，比她更弱的严渊又如何呢？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片刻思考时间都没有预留，便毫不犹豫地左移一步，挡在了严渊身前！

    但是下一瞬间，严渊推开了阮殷的身体。

    “什——”

    阮殷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骨剑的剑尖不断接近着严渊的身体！

    而看着眼前推开少女的少年的小七，同样愣了愣。

    她经过多年锻炼，手中的骨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愣神而产生丝毫迟疑，但是在这一瞬间，她那颗早就不复存在的心脏，却带上了些许犹豫和动容。

    ——这一幕……很久之前也发生过。

    那一次，她也是这样被一个少年推开。

    ……

    那一次，她也是这样被一个少年推开。

    他不该死在那里，像他那般天赋异禀的少年不该死在那里！死得本该是她，她本来应该为了少年而主动去死！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舍身救他的理由，少年的性命远远比自己的要贵重得多，每一个认识他们两个的人都会同意少女的观点！

    那个少年是一个天才，他是战斗的天才，他也是修行的天才！他打破了无数族里最年轻的修行记录！他是族里最早晋升地阶的，他还未成年就可以在狩猎之中成为族内的狩猎之王！他是所有人寄以厚望的天才！是族里未来的希望之子！

    而少女自己，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她长得并不漂亮，也没有多少修行天赋，战斗天赋也不怎么突出，论起智谋来更是丝毫显不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这样一个普通的孩子与少年那般的天纵奇才相比，谁的性命更贵重，毋庸置疑！

    不仅族里的长辈们是这样觉得的，甚至就连少女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她在那一瞬间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她飞身挡在了少年面前，仅仅只为了帮他挡下那无可躲避的一爪！

    接着，少年推开了少女，少年被那一爪击中、倒地。

    ——为……什么？

    少女不明白，但少年没能给她一个回答，就这么倒在了血泊之中，永远得失去了生命。

    “小六……小六！！！为什么，小六……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明明只需要牺牲掉自己，他就可以活下来！那天族人们很快就赶来了，那只杀死了少年的妖兽很快便死于愤怒的长辈们，可是就算杀了罪魁祸首，少年也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为什么不牺牲自己，而失去了更加重要的你自己呢？！

    “因为在他心中，你比他更重要啊。”

    小七还记得那个男人那天是这么说的。

    后来，少女才知道这个男人名为罗达契，是猎杀教的教主大人！

    小七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她从他的身上本能感到了些什么东西，于是，她开口央求起了这个路过的旅者：

    “你能不能杀了我？”

    罗达契愣了愣，他原本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如同小泥鳅的女孩，而在她向自己提了这样的要求之后，他才对她另眼相看了一眼。然后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我想去见见小六，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七还记得那一天，她对那一天同样记忆犹新。

    她记得那一天，她看到江湖之中恶名鼎鼎的猎杀教教主，净界者罗达契对自己露出了无比温和的笑容，甚至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不会想见到你的，那个少年想要你活下去啊！”

    “可是……失去了小六，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呢？”

    她只不过是那个少年的贴身侍女而已，失去了主人的侍女，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就去找到活着的意义吧。”罗达契的笑容，仿佛阳光一般温暖阳光，他向少女伸出了手，“也许，你能够在鲜血与杀戮之中，找到你活着的意义。”

    小七茫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接着，加入了猎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