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罗若有所思。

    她在揣测巫咸的表情——这表情是不是意味着巫咸对巫彭有些不爽？会不会揭开了他和他内讧的序章？又或者会显示出那位神秘的巫咸已经式微疲软，在与巫彭的对抗之中占不了上风的事实？

    ——会是哪种可能性呢？

    巫罗和巫姑不一样，和巫谢或者巫即巫抵那些人都不一样，关于“巫咸大人从未换届”的事情在其他十巫之中只不过是可信度不低的传闻而已，但是在巫罗看来，这就是一个言之凿凿的事实！她知道真相，他们所熟知的这位巫咸大人就是开辟了这座灵山的第一代巫咸！他从未有过传承，他也始终是这座灵山之上唯一的主人！巫彭那老小子能够上位当上十巫之首，也断然离不开巫咸的支持，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算没有到亲密的程度，也绝对不差！

    从平时他们两个的日常交流来看，事实也的确如此。巫彭与巫咸有着一份属于他们两个自己的平衡和关系，这种平衡能够让他们互相忍耐，也在这种互相忍耐之中，关系越来越融洽。

    但……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没有以前那么融洽了！

    巫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说不定，机会已经来了！

    “好了！”就在这个时候，巫咸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既然十巫到齐了，那么我们也该开始仪式了。”

    “啧……”

    巫罗砸了咂嘴，然后将手往自己的衣襟一扯，接着，那一身平整宽大的纯白礼服很快便被她褪了下来，露出了其下同样白皙的肌肤和柔弱的曲线。她也不是唯一一个做出这个动作的人，在场的所有女子，无论是沧海还是巫谢甚至是刚刚才到的花蜜，都将自己的衣服给褪了下去，赤裸着身体呆在祭坛当中，谁也没有什么羞涩的意思，巫罗甚至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体，双手叉腰等待着巫咸接下来的命令，因为这在巫觋一族是常识——女子在祭祀活动之中必须赤裸身体，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最佳的灵性！

    像是巫罗、巫谢和花蜜这样从未进入过凡间的女巫对此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因为这对于她们来说是常识一般的事情，而沧海的身子稍稍不自在地扭了扭，也没说什么——她对这件事情永远都习惯不了，但是却没有强硬对抗它的心思。而其他的男性十巫们有的将略带欲望的眼神放在了女巫们曼妙的身姿之上，有的则视线毫无偏移，似乎嫌弃这些早已经看得习惯无比了。只有巫真一个人微微地撇开了视线，脸庞微微红了一些，似乎有点害臊，想看又不愿意盯着她们看。

    巫罗发现了他的异常，皱了皱眉头，然后转头便恍然大悟。

    ——巫真上一年一直都呆在凡间，他害臊的理由……与沧海姐一样，是因为接受了凡间世人的羞耻伦理观吗？

    她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于是便索然无味地将注意力从巫真放回了祭祀本身。

    这座祭坛之中除了十巫以外，还放着各种各样的礼器：鼎、簋、甗、鬲、璧、璋、琥、琮……等等等等，这些礼器都露出了异常而奇妙的光泽，大量的灵力蕴含在其中，又有一种让人下意识顶礼膜拜的神圣之感！前不久沧海开过光的那个青铜大鼎也在这些礼器之中——事实上，在场几乎所有的礼器都经过巫姑之血的开光！这些东西都是与巫咸差不多大的老古董，单纯因为有巫姑之血的保养开光才能一直作用到现在这个时候的！

    “好了，上启神明，下落大地！十巫齐聚，灵魂同鸣！”

    巫咸双手高举过头顶，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喊道，而随着他一字一顿的吟唱，这祭坛大厅之中的灵力忽然开始凝结尖叫呻吟起来！是的，开始呻吟了起来！灵力几乎能够听见的共鸣之声在整个祭坛之中大作，而同时，祭坛之中的所有礼器也开始共鸣起来，与激荡如同潮起潮落一般的潮汐一般开始既有规律地爆发起来！而在这灵力潮汐最最中央的十巫们并没有陷入任何惊恐！这个情形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就算是以前从未参加过炼丹日的祭祀活动的花蜜也对此极为熟悉——毕竟她可是巫彭大人的贴身侍卫，这些年里亲眼见识过的祭祀活动可不少！

    不仅如此，他们也一个个开始他们的工作了！

    沧海向前迈了小小一步，率先迈出了灵动的舞步，而整个十巫行列以沧海为首和中心，一起开始了舞蹈！巫姑的舞蹈灵动而绚烂，如同一只在刀尖之上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而紧跟着她舞动起身体的，是原本就呆在她身边的巫罗，她的舞步一步步踏得无比凌厉！每一步踏得都杀气沸腾，杀伐之中犹如一位浴血的女武神一般无所畏惧！接着，一位又一位的十巫加入了她们的舞蹈！巫真的舞蹈犹如一只翱翔天际的战鹰，巫即的舞步舞得无比温柔和美，巫谢在沉默之中踏出了最为热情激烈的舞步，赤身裸体的她甚至在短短时间里抢走了沧海的风头，吸引了为首的巫咸、巫彭两人的注意！巫抵、巫朌……等等等等，每个人的舞步都有着不同的风味韵律，每个人都踏着自己的节奏和步伐，但这不同的舞步结合在一起的十巫却丝毫显不出任何凌乱意味来！如果换一批人来演绎这样的舞蹈，恐怕只有群魔乱舞能够形容那样的场面，但是现在在十巫的演绎之下，却显得是那么得和谐！

    巫彭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巫咸，巫咸也在看着他，最终变成了对视模样。

    一黑一白的两位十巫领袖相视一笑，然后同时动了！

    巫咸向左，而巫彭向右！

    “上启神明！我等巫觋一族之十巫于灵山吉日，请求上苍众神垂帘，将三界之外、九重之上、论外至上之灵气集中于此！”

    巫咸向左，闲庭信步般得以逆时针方向绕着祭坛快步而走、高声吟唱！

    “下落大地！我等巫觋一族之十巫于灵山吉日，请求大地母亲宠爱，将九州之中、四海以内、中正内敛之灵性汇聚于此！”

    巫彭向右，气吞山河般得以顺时针方向绕着祭坛快步而走、高声吟唱！

    在这一副荒诞而显得那么纷繁华鸾之象之中，整个世界的中心仿佛都变成了这座祭坛！越来越多的灵气灵力往这里汇聚！纯度越来越高的灵性在这座祭坛之中凝结！这座祭坛渐渐变成了这世间最为恐怖的福地！之所以称之为“恐怖”，因为这样的福泽不可能是自然可能自然而然生成的！只有神佑之地、大地眷顾之地才可能有这般恐怖的福泽！

    这座灵山本就是贯穿天地之地，也只有这座灵山，能够诞生这样的福泽之地！

    “神啊！神啊！神啊！”

    巫姑沧海高呼三声，她猛然停住了自己的舞步，同时，所有的十巫也一起停住了舞步！

    “神啊！神啊！神啊！”

    所有的十巫同时高呼！

    沧海咬破舌尖，吐出鲜血！

    祭坛染上了充斥着灵力的巫姑之血，接着……神明之佑降临了。

    巫姑的身上开始亮起来了，接着是巫罗、巫谢、巫抵……最后的最后，巫咸与巫彭的身体也一点点地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那是神灵的祝福！

    “地啊！地啊！地啊！”

    沧海的声音渐渐变得嘶哑，她猛然扑倒在地，同时，所有的十巫也一起扑倒在地！哪怕是巫彭和巫咸也没有例外！

    “地啊！地啊！地啊！”

    所有的十巫同时高呼！

    接着，又是以巫姑为首，身体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这是字面含义，就是看起来仿佛更加清楚了！而接着……这种变化逐一出现在了其他的十巫身上！

    那是大地的眷顾！

    不仅仅是这片土地化作了福泽，就是这片土地之上的人，也化作了福泽！

    此刻的十巫，便是福泽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