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颗糖 梦魇
说完纪陈还点点头,觉得自己讲的可真好。她眼巴巴的看着柳格,一脸的求表扬求夸奖的样子。
其实这些东西要让纪陈这个年纪说出来,实在是有点成熟了,但是女孩子心理年龄普遍成熟一点,也没什么可说的。
柳格没有给纪陈想象中的夸赞,连个微笑都没给,他表情很凝重,连饭都不吃了,端着盘子就走了。
走之前还给了纪陈一个莫名其妙的“谢谢”。
纪陈用筷子戳了戳米饭,小声嘟囔着,“浪费粮食可耻啊,就不能陪我吃完吗。”
柳格听完纪陈的话,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的,他在想纪陈的话。
纪陈说得话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别人说出来和他自己知道是两种感觉。柳格是一个很固执己见的人,有时候很容易钻牛角尖。除了苏培和柳明岚的话他会听以外,他觉得其他所有人的话都是放屁。但是现在他和苏培柳明岚站在对立面,他不会去听他们的话,他自己又想不开,纪陈的话对他来说格外的重要。
纪陈吃完午饭回到班上的时候柳格还没回去,到打铃上自习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纪陈有点疑惑,柳格那是一个典型的学神,就算感冒发烧他都会坚持坐在教室里的,此时居然不见踪影。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乖乖的坐回座位上把题拿出来写了。
高三的时间被排的满满当当,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其他的时间都要用脑子,脑力耗费很严重,纪陈把写完的数学试卷交给组长,争分夺秒的趴在桌上睡觉。
几乎是倒头就着。
纪陈记不清是在哪里看过一句话说,人在梦里的半个小时相当于现实生活中的五分钟,而她,在睡着的时间里,又看到了属于那个自己的记忆。
【记忆】
纪陈浑浑噩噩的坐在单人床上,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在这个四面都是墙的房间里呆了多久了,她每天过的都很混沌。唯有窗外的阳光和黑暗交替时,她才反应过来一天又过去了。
她在这里,每天都有人给她送吃的,不用干任何的事,发呆也好,发疯也好,没人会问她。
起初她每天都是躺在床上,因为刚开始戒/毒是很痛苦的过程,就算四肢被束身衣给捆着,她也会拼命的用头去撞墙,后来戒毒所的人干脆把她绑了起来,让她根本没机会碰到任何坚硬的东西。
现在症状好多了,因为吃药的原因,她整个人都是傻傻的,大多数时候根本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有的时候想起来了会发疯,有的时候想不起来头会很痛。
她清醒的时间不多,但是随着药量的减少,她开始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纪陈现在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到窗前晒太阳了,但是戒/毒所的人还是没有让她走出门。
有的时候她看着窗户外面其他那些戒/毒的人,他们会聚在一起聊天,到点的时候被护士赶回房间,虽然他们经历这一样的过程,但是纪陈却觉得自己更加的艰辛,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和其他的普通女生没有区别,平淡的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活,然后考一个不怎么样的大学,在大学里找个人谈恋爱,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无所谓,毕竟她有一个暗恋了很久的人,即便她知道两个人完全没有可能,但是她依旧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可是,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因为被陷害所以被关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屋子里。
纪陈没能忍住眼泪,她现在清醒的时间大多数都在以泪洗面,她感到很无力,不知道怎么办,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办,她父母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纪陈,有人来看你了。”
护士的话像是给了纪陈一道光,她在这里多久了她不记得了,但是从记忆以来从没人来见过她,连她的父母都没有。她问过护士,她早就可以被探视了。
纪陈内心是有点欣喜的,但是这点喜悦就像是一颗小石头被投进一个大湖泊里,并不能激起多大的涟漪。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已经变了,她想这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
见到探视的人,纪陈十分的吃惊,她从没想过,柳格会来探视她。
虽然他们同学了很多年,但是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对于柳格拒人千里的态度,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班级里有什么人,他居然能来探视自己,真的是让纪陈吃了一惊,但是那惊讶的情绪像是泥鳅一样,一窜而过。
纪陈坐在板凳上,看着自己交叠的手,她没脸去看柳格,她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个男生,然而,在此情此景下的见面真的让她的脸颊烧的火热,她羞于面对他。
“听到同学们说你吸毒我很惊讶,虽然我们不是特别的熟,但这么多年同学下来,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柳格看着她,自嘲的扯扯嘴角,“人的外表真的太会欺骗人了。”
纪陈将头低得更低了。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会过来看你,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子,然后永远记住,告诉自己绝对碰这些东西,不然就会变成你这样子。”
纪陈的脊背僵硬,她不明白,为什么柳格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的,好像自己是他的仇人一样,柳格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气。
“警方还说,你还参与贩毒了是吗?”
“我没有!”纪陈像是受了惊的动物一样,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柳格看到的纪陈,头发油油的很久没洗了,双眼通红,眼白部分染上了血丝,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黄色,整个人瘦的脱相,像是披着人皮的骷髅一样。
“我没有!我没有贩毒!我也不想呆在这里!!!”纪陈尖叫了起来,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她发泄情绪的人,她本来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任性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更何况现在整个所里的人都觉得她疯了呢。
护士看到她的样子想给她打镇静剂,但被柳格拦住了。
柳格看她的眼神,纪陈不懂,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她瞪着柳格,摆出一副要攻击他的样子,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纪陈,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没有任何需要苦恼的地方,是上帝的宠儿?我知道很多人都这么想我。”
纪陈依旧警惕的看着他,害怕他接下来说的话会伤到自己。
“我懂事的时候,我父母跟我说,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亲生父母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把我给他们养。我当时还小不懂养父母和亲生父母有什么区别。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有一对很爱我的养父母,一对比养父母还爱我的叔叔阿姨。我八岁的时候,我养父母带着我去参加了叔叔阿姨的葬礼,他们告诉我,他们是我的父母。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他们好好的要把我给别人养,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的时间陪我却让我叫他们叔叔阿姨。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缉/毒警。他们两都殉职了,都死的很惨,找到他们尸体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是人了,还是验了血样才知道他们是谁。
我养父母一个是心理医生,一个是军医。他们没有其他的孩子,因为觉得我太可怜了,所以要多爱我一点。我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们要孩子的权利呢。
那么多的人都死在毒/品这种东西上,可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前仆后继,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利字。为什么那么多的人要用别人的命去换钱。
纪陈,你告诉我,吸毒的滋味真的那么好吗?”
纪陈呆滞的坐在椅子上,柳格的家庭她是第一次知道,她一直以为柳格优秀到没有任何烦心的事。
纪陈想给柳格擦擦眼泪,她的白月光就是那皎洁的月,冷清而高贵,怎么可以在她的面前哭呢。
“柳格,我没有...”她吸着鼻子,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似乎是受到了柳格的影响,而这一次,她哭得无比的有情绪,像是把以往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却又比以往更为平静。
她看着柳格,想说的话太多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纪陈,我和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走回正途。以后出去了,不要再碰这种东西了,它会毁了你一辈子的。”柳格擦擦眼泪,拎起包准备走人,“如果你还要再犯,五年之后,我一定亲手将你抓回来,管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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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陈!纪陈!你醒醒!你快醒醒!”
纪陈被人推搡着,接着一杯凉水扑在了她的脸上,纪陈的意识才开始转醒。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抽噎着看着担忧的老师和同学,她哭得停不下来,书桌上已经积了小一滩的泪水了。
原来,柳格的家庭竟是这样的,柳格跑过来问她烦心事,她居然还说了那样的话。
纪陈用手拍着胸脯,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