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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把心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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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院那颗老树下,孟雍静静躺在竹椅上,脸色苍白晦暗,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显得愈发狭长寒人——

    也让赵宸嘴中的小曲儿一下止住。

    “怎么出来躺着了?”她皱脸说着走近,“你老这么乱动,什么时候能好?”

    孟雍抬眸看着她,幽幽暗暗,雾霭绵绵。

    她心情太好,一时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仍自顾自絮叨着,“俞太医可说了,你这最少要养上十几天,不然会留下暗伤,以后老了哪儿哪儿都疼那种…”

    “你从不会无故晚归,更别说夜不归宿。”孟雍哑声打断了她的话,闭眸片刻,“渝王府的拜客们昨儿也都没等回主家。”

    他勾唇笑了笑:“倒是我低估了你们的交情,能这样彻夜——”

    赵宸不假思索地愣愣道:“不是你想得那样,老二只是不想回去应付——”

    “兵权重分在即,有资格的人都在拼命为自己加注,可他却放着送上门的诸方势力不理,反去和你这个小御史待了一晚…”

    孟雍清冷冷地看向她,“难不成在他看来,你比兵权还重要?”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满心都是冷冰冰的算计!”赵宸的好心情被突兀打碎,心里顿起无名火,“小御史怎么了?小御史就不能和大将军有交情?”

    患得患失之下被这么一质疑,她像只炸了毛的刺猬,“怎么不能比兵权重要?你这种孤家寡人懂什么感情?”

    他幽暗的眸子被刺得一缩,兀自重复地笑念:“感情…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赵宸平复良久才把脑子拾回来些,闷声找补地说:“你多心了,老二只当我是他的堂弟,再说,他又不是断袖——”

    “苏烟,扶我回房。”孟雍忽然朝一侧唤道。

    等东厢门被紧紧闭上,赵宸才看向刚进院的双喜,“扶拯给他开错药了?”

    双喜觑了觑东厢,这才走近拉着她往一边走了几步,低低道:“孟先生都在院儿里躺了一宿了,您这到底是上哪儿了?”

    她愣了愣,又回身看了一眼东厢。

    “昨儿您走了之后,孟先生就让厨房开始置菜,说您在东宫肯定吃不饱…热了几回也没见您回来,他也没动筷儿就叫人撤了,之后就躺在那儿…”

    双喜说着一皱脸,“您和孟先生还是早点儿断了吧!您可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好聚好散,也别落了仇,以后不好来往…”

    赵宸静静站了一会儿,被昨天那番温情驱走的东西才渐渐回归。

    “叫秦娘炖锅鸽子汤…算了,我自个儿去!”她说着,闷头一瘸一拐朝外走。

    大半个时辰后,她端着汤锅,重新站在东厢门前,缓了缓才整理出一个表情。

    稳住,眼下还不能和孟雍翻脸——

    这么自醒着,她拿脚尖踢了踢房门,没等里面回应,便倚开门走了进去。

    里间的窗被帘布遮住,半分天光都映不进,以致屋内昏黑一片。

    她止步在昏黑边缘,看着床上那个闭眸躺着的人,轻呼了一口气才缓步入内。

    “你先出去。”她对苏烟道,见对方不愿,她指了指刚放在床边的汤锅。

    等苏烟退下又带好了房门,她才走到窗前,没好气地把那些帘布一一扯下来。

    屋内大亮。

    床上的孟雍微微侧眼看向她。

    明亮天光中,她昨天穿出去那身红艳新衣有些刺目,令他又闭起了眼睛。

    片刻,轻巧的脚步声中,他不自觉抿了抿唇。

    大抵连赵宸自己也没发觉,每次她想讨人欢喜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穿成这样。

    艳俗又俏丽——

    赵宸坐到他床边,默了又默,轻叹道:“你说咱俩亲也亲过了、睡也睡过了,连终生都许下了,难不成还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我这人是不大稳重,长得也不让人放心…”她絮絮说着,“但自打看上你,我可一直都是全心全意待你。”

    她兀自舀了一碗汤,一下一下晾着,“之前也是你踹的我,后来还是你和老三不清不楚,合伙在御前卖了我…”

    “你怀着血仇大恨,不管是依附太子、接近老三,还是和第三人做交易,我都理解你是有苦衷,是为了大局——”她渐渐入戏。

    “但你也得想想我不是?”她语声低沉,“小时候你说会一辈子保护我、带我闯荡漠北、带我马踏天下…我都信了,所以比谁都希望老武王大胜。”

    “这样我就不用代替你,可以真的和你做兄弟,被你保护着,也不用再涉险…即使后来天不从人愿,我还是相信只要你活着,一定会来找我…”

    幼时的记忆渐渐拢住二人——

    小小的他平躺着,“…主帅忙着打仗,娘每日悬心,便总把我送去跟着师父…除了动物,你是第一个和我玩的。”

    “…咱现在是结拜兄弟了,我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让你跟着我享福…”

    “重华,你也是一个人,一个人太难过…”

    她缩在床角偏头看他,迟疑着,“你、你真愿意陪我?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忽然笑着凑近,虎牙闪闪,“不怕,我的都是你的,都给你,等我当了主帅,这天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打来!”

    “我想活着,想要阿爹、阿娘…”

    他慌了,“你别哭啊!我、我一定对你好…”

    她不说话,眼泪一个劲儿掉。

    “重华——”他忽然跪坐起来,从她颈间拎起狼牙,缓缓贴在自己额上,认真地垂眸,“既然你信长生天,那我便向它起誓…”

    他微微弓身,语声稚嫩却低沉如咒,“…长生天在上…只要我活着,绝不毁诺——”

    赵宸猛然一叩手心,才抹去眼底汹涌的回忆。

    现在的孟雍,不再是当初的小男孩…

    她暗自告诫自己,这才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坐起身的孟雍,“老二只是因为我帮他争权、差点遇险,这才对我多亲近几分,你别多想——”

    她说完起身就走,背影看上去微微有些狼狈,似落荒而逃。

    孟雍静静看着她离开,默默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鸽子汤,凝滞在那儿良久。

    日头偏西,他才缓缓垂头,捧着碗递到唇边,一口一口喝着,直到喝完。

    “重华,我只发过那一个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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