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到墙角的青蛙抖得愈发厉害了。

    它当然记得一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简直是噩梦一般的经历。

    事实上，在强迫萨缪尔签订主仆契约之前，它已经在那颗卵型宝石里观察了萨缪尔很久。它发现萨缪尔在人类社会中有着不低的地位，如果能够通过灵魂契约强迫对方为自己服务，那么它可以少奋斗不知道多少年。

    在那天晚上，准备已久的它终于对毫无防备的萨缪尔出手了。它很快便惊喜的发现萨缪尔的精神力和灵魂强度都不算很强，也没有佩戴任何灵魂层面的防护装备，几乎没有可能抵抗住主仆契约的力量。

    事实证明它的判断并没有错，它引导着契约的力量注入到了萨缪尔的灵魂内核当中，下一刻，萨缪尔就会变成无法违抗它命令的奴仆。

    然后它就遇到了恐怖的法则反噬。它很清楚造成这种反噬的原因：它企图奴役的生物有着比他更高的法则权限。

    个体的法则权限与个体实际力量无关，而是一种灵魂内在的属性。举个例子，古代有许多神祇与人类结合，生下了半神的子女。这些半神的子女中许多人实力超群，甚至超越了一些弱小的神祇。但是无论是多么弱小的神祇，即使他们的实力远逊于这些半神，他们的法则权限仍然要比半神们更高。如果半神企图强迫这些弱小神祇签署主仆灵魂契约，就一定会招致法则反噬。

    这只黑色的“青蛙”本身就是一只虚空生物，而且是位阶相当高的虚空生物，它的法则权限已经达到了和古代那些强大神祇们同样的水平，但是在强迫萨缪尔签署灵魂契约的时候居然遭到了法则反噬，那么萨缪尔究竟是谁？或者说，萨缪尔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它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它预感到他可能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萨缪尔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导致了一系列麻烦的罪魁祸首在想什么，事实上他对虚空生物，法则权限等概念知之甚少，也就没有意识到一个月前那一次契约反噬意味着什么。看到眼前的罪魁祸首醒来，萨缪尔感到非常开心，自己没能从自己养父那弄明白的事情现在可以向眼前这只诡异的生物问明白。他扶起刚刚被自己踢翻的椅子，准备坐下来好好盘问一下这一只诡异的生物。

    看到对方完全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萨缪尔只能自己先开口：

    “无论你当时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你已经是我的魔宠了，而我又是一个爱惜自己财物的人，所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黑色青蛙一听，萨缪尔并没有因为一个月前自己的行为感到愤怒，瞬间松了一口气，求生欲望极强的它立刻不停地点头，然后才发现“财物”这个措辞非常的奇怪，立马又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萨缪尔见自己的魔宠先是不住地点头，然后突然又开始一个劲的摇头，心想这货怕不是有什么毛病，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跟对方交涉，不过这次选择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见到萨缪尔终于问了个不那么危险的话题，青蛙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贾......贾巴尔，我叫贾巴尔”

    萨缪尔对这个开头很满意，接着往下问道：

    “说说你的来历”

    “我……是一只刚刚觉醒的虚空生物，这是我第……我也不记得是第几次觉醒了，但是这是几百年来第一次觉醒。”

    萨缪尔瞬间就抓住了关键点：虚空生物，觉醒，以及不是第一次觉醒。这短短一句话让本来就一肚子疑问的萨缪尔有了更多的疑问，但是他却没有立刻展开问题追问下去，而是打算先解决几个基本的问题。

    在黑色的青蛙的注视之下，萨缪尔身体渐渐膨胀，变形，最后变成了一只有着七只触手的庞大生物。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贾巴尔又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你……你也是虚空生物！”

    “也？”

    看来眼前这只古怪的青蛙也是一只虚空生物，那么自己那一肚子的疑问对方肯定可以解答。

    “我们先从简单一点的问题开始……比如……什么是虚空生物？以及什么是觉醒？”萨缪尔一下子抛出几个问题，“还有你刚才提到‘第几次觉醒’，虚空生物还能够多次觉醒么？”

    “咦？你什么都不知道？”贾巴尔一愣。

    它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萨缪尔虽然很可能是一只位阶高得吓人的虚空生物，但是毕竟刚刚觉醒没多久，现在也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的水平，跟自己这种老牌虚空生物根本没法比，那么自己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慌张。而且看来现在对方有求于自己，为什么不趁机争取一些好处？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回答道：

    “你把我们的主仆契约改为平等的同伴契约，我就告诉你”

    看到对方居然敢提条件，萨缪尔心里呵呵了一声，作为主仆契约的主人一方，对方无法违抗他的命令，那么自己直接强迫对方回答就行。

    所以他冷笑地回应：“作为仆从的一方，你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贾巴尔也毫不畏惧：“我们的主仆契约是法则反噬所致，你也可以感受到这个契约是不完整的，虽然我不能正面违抗你的命令，但是如果你强迫我告诉你关于虚空生物觉醒的事情，我确实不能闭口不言，但是你也没法保证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

    萨缪尔心想现在还确实是这么个情况，如果贾巴尔故意遗漏一些关键的信息，甚至在最关键的部分说谎，那么萨缪尔很可能会遇到巨大的麻烦。

    不过贾巴尔也不是唯一一个可以提供关于虚空生物信息的人，萨缪尔完全可以找自己的养父问清楚，虽然这可能会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但是总比为了问个问题解除主仆契约来得核算，没有主仆契约的约束，萨缪尔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制住这只诡异的虚空生物。

    贾巴尔见到萨缪尔表现出完全不打算商量的样子，立刻退让了一步：“那我们可以给主仆契约里加上互不伤害条款，然后给主仆契约设定一个期限，比如100年后自动转为平等的同伴契约？”

    它接着循循善诱道：“这个世界上确实可能还有一些人对虚空生物有所了解，但是他们的了解很难比我更多，而且找到他们并说服他们告诉你真相也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情，你不一定能保证成功。但是只要我们更改一下契约，我立刻就能告诉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萨缪尔有点心动了。根据自己那个奇怪的梦境中自己养父对自己所说的话来看，萨弗隆并非虚空生物，那么一来对方所知道的东西很可能没有贾巴尔那么多。另一方面，给主仆契约设定一个100年的期限并不是不可以接受，100年之后自己应该已经足够强大，不再需要主仆契约来对付贾巴尔可能隐藏的祸心。

    而且选择与贾巴尔合作对双方确实都有好处，利益的驱使比主仆契约的强迫更能保证对方老老实实地和自己说实话，而非在真话中掺杂一些包藏祸心的假话。

    所以萨缪尔很快做出了决定：

    “我同意”

    接下来，两人就契约的一些细节达成协议后，就开始着手进行一些列繁琐的灵魂契约修改工作，在这些工作完成后，贾巴尔终于松了一口气。100年后解除主仆契约的条款自己避免了被对方永恒奴役的命运，互不伤害条款又保证了自己不会在契约到期前被对方利用主仆契约弄死。

    现在贾巴尔开始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简单地来说，虚空生物是拥有一系列虚空权限的生物的总称，这些权限包括操纵虚空中弥漫的虚空之力，干涉低阶法则的权限等等。”

    “虚空生物的觉醒就比较复杂，这牵扯到虚空生物的起源，你知道虚空生物在哪里诞生么？”

    这个问题还真把萨缪尔问住了。他知道强大的生物往往并不诞生于主物质位面，比如神祇往往诞生于意识界。元素生物诞生于元素位面，一些强大的灵体则诞生于阴影位面。那么作为一种强大无比的生物，虚空生物应该也诞生于类似的位面。

    “不，虚空生物诞生于主物质位面。”，贾巴尔给出了出人意料的回答，“我们被称为虚空生物，是因为洛亚文明；他们最初是在连接多元世界的虚空当中发现我们的，于是就给我们取了这么个名字，但是事实上我们诞生于主物质位面，只有觉醒之后才能在虚空之中活动。”

    萨缪尔对“洛亚文明”这个词很在意，在贾巴尔的解释下，萨缪尔知道了这是古代神祇们的文明，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个世界的凡人们只知道神祇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神祇背后也有着自己的社会结构，也有着自己的文明

    即使除开“神祇的文明”这一话题，贾巴尔刚才的几句话中的其他部分的信息量也可以说非常之大，联想到自己觉醒的经历，萨缪尔得出了一个非常让人吃惊的结论，许多虚空生物在觉醒之前都是普通的凡人，那么很容易就推导出——许多的凡人可能是隐藏的虚空生物！

    “没错，虚空生物在觉醒前往往作为普通物种的一员度过好几辈子，这个普通不中不仅包括人类这样的高等智慧生物，也包括哺乳动物，两栖动物等低等生物，比如我，在这一次觉醒前，只是悲伤沼泽中的一只青蛙。”

    “好几辈子？”萨缪尔发现了一个关键点。

    “没错，和你们所知道的主流宗教的教义不同，绝大多数生物死后，灵魂并不会前往地狱或者各个神祇的神国，灵魂并不像各大教义所说的那样，终将前往一个“永恒的归所”，事实上，无论是神国还是地狱这样的位面，囚禁灵魂这样的行为都是不正当的。”

    “灵魂在生物死亡之后，应该前往意念之海，重新加入灵魂循环，在抹去所有记忆后，投胎成为新的生物个体，开始新的一生。”

    萨缪尔没有接话，而是在咀嚼这一段话中包含的信息。世界上却是曾经有一些宗教提出了“轮回”的概念，即使是主流宗教的神职人员也有人曾经提出过类似的理念，但是持有这样想法的人往往被主流宗教视为异端或者异教徒从而赶尽杀绝。

    这些主流神祇们大都会向教徒们宣称，如果不信奉某位神祇，死后的灵魂便无法进入天堂，而是会流落到一些可怕的地方受到永世的惩罚，这些地方包括但不限于地狱，深渊，或者灵魂的永恒囚牢——灵魂之墙。

    尽管“轮回”的概念一直都有大量的追捧者，但是从来没有人证实过它的存在。但是现在，贾巴尔告诉自己，轮回确实存在，而且是世界运转的正道。这一消息已经足以让整个神学界和奥术学界发生一场大地震。

    截止至现在，贾巴尔的话中已经包含了大量的有价值的信息，而且萨缪尔很肯定，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