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叔不再说话，顾亦辰满意了。

    他想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的黎璃，而不是被恩情裹挟的她。

    不是完整的、自愿的黎璃，他不想要。

    “吃饭吧。”

    顾亦辰温柔地招呼了黎璃一声，拿了勺子喂饭给她。

    黎璃有点不好意思：“亦辰哥，我自己来吧。”她断的是脚，又不是手，怎么好意思让顾亦辰照顾？

    “没事。”顾亦辰坚持，“我来就好。”

    盛情难却。

    她再拒绝下去，倒好像顾亦辰上赶着讨好自己一样。

    黎璃尽管还有点脸红，但也没好意思再拒绝。

    两人就这样吃完了饭。

    气氛有点安静，黎璃和顾亦辰也是心思各异。

    看他们吃完，林叔笑着站起来收拾碗筷。

    黎璃不好意思让林叔来，奈何自己动不了，只能干看着。见林叔拿着碗筷的姿势有些危险，黎璃忍不住说：“林叔，您换个姿势？”

    “哈哈，没事。”林叔笑，“黎小姐，你这是多虑了。我老林干了一辈子伺候人的活，这点小事，还能难得倒我？”

    看他自信满满，黎璃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就这样看着林叔走了。

    出了门，林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事情真多。”

    林叔感慨地摇摇头，把一部分碗筷放到窗台上，拿着另一些接起电话。

    病房里。

    “亦辰哥。”黎璃小小声地问，“我是不是，太麻烦你和林叔了？”

    待在这里这几天，都是林叔和顾亦辰照顾她的。

    “不会。”顾亦辰一怔，随即笑了，“黎璃，你想太多了。”

    “我没有想多。”黎璃小声，“我是真的觉得麻烦你们。”

    她这样一个人，几乎就是废人了。顾亦辰现在正在紧要关头，还要分神来照顾她这个废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愧疚。

    看黎璃这副模样，顾亦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砰！

    稀里哗啦！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碗筷落地的脆响。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碎成了一片，动静惊人。

    这是怎么了？就算让一个小孩儿去洗碗，也洗不成这样。

    顾亦辰和黎璃心怀疑虑地对视了一眼。黎璃主动说：“亦辰哥，你去看看？”

    “好。”

    顾亦辰也有这个想法。他没矫情，点点头站了起来。

    走廊里，林叔站在那，脸色苍白得像见了鬼。

    所有碗筷一起碎在他脚底下，一地的碎瓷渣子反射着阳光，亮得晃眼睛。

    顾亦辰皱眉，问林叔：“你这是怎么了，林叔？”

    “少……少爷。”林叔咽了咽唾沫，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人，被抓了。”

    顾亦辰不解：“谁？”

    “就是……”

    林叔表情复杂。刚要开口解释，路边忽然有两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护士说笑着走过。

    他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顾亦辰看出林叔举止的不自然，说：“在这里不方便说，就回去说吧。”

    “哎。”林叔如释重负，“好。”

    顾亦辰回到病房，温柔地嘱咐了黎璃几句，跟着林叔一起离开。

    上了车，他问林叔：“现在可以说了吧？”

    “是。”林叔表情复杂，“就是，那个被我雇来处理杀顾霆琛未遂的凶嫌的人，被杀了。”

    顾亦辰花了两秒钟，才整理好这复杂的关系。

    明白过来这一层，他顿时大怒：“林叔，你怎么能这样做？”

    他分明就是在用一个错误，去掩饰另一个错误！

    “少爷，我是没有办法啊。”林叔一脸的苦涩，“顾霆琛那么聪明，我要是不想办法隐瞒这件事，我要怎么办？少爷，我进监狱可以。可我放下您一个人在外头，我能安心吗？”

    顾亦辰怒极反笑：“你不能安心，所以，你就去杀人？”

    林叔低下头，没辩解。

    顾亦辰觉得头疼。

    他放下车窗，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沉声说：“林叔，你去自首吧。”

    林叔不敢置信地抬头：“少爷……”

    “自首吧。”顾亦辰沉声重复了一遍，“我这里，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了。”

    林叔不甘心地看着顾亦辰。

    他看了半天，顾亦辰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动摇。

    林叔这才明白，原来顾亦辰是铁了心的要把他送进监狱。

    他不由苦笑：“少爷，你好狠心。”

    “我不是狠心，是为了你好。”顾亦辰顿了顿，说，“林叔，你不能一错再错了。”

    林叔点点头：“我明白。”

    “所以，去吧。”顾亦辰叹气，“你家里的事，我会帮你照顾好。”

    “好。”林叔苦笑，“少爷办的事，我放心。”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就要下车，背影颓废得难看。

    看着他的身影，顾亦辰也有所不忍。可是，他想起那些在林叔手下的人，又硬起了心肠。

    有些事，终该有一个结局。他虽然想要顾氏，但他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林叔已经疯魔了。放任他待在身边，造成的结果只怕不会太好。

    忽然，林叔走出几步之后，一头栽倒在地。

    顾亦辰顿时懵了。

    他下车扶起林叔，看见对方脸色惨白，头上全是虚汗。

    “林叔？”顾亦辰摇晃了他两下，“林叔！你怎么样了？”

    林叔毫无反应。

    天气很温暖。在阳光下，顾亦辰却觉得很冷，冷彻骨髓。

    ……

    病房里。

    黎璃独自待了一会，总觉得心神不宁。

    说也奇怪。她今天看见林叔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就好像，对方正在谋划着什么让她不安的事情。

    “黎璃。”

    黎璃正在出神，低沉好听的声音，蓦然从门口传来。

    是顾霆琛的声音。

    黎璃骤然抬头，看见顾霆琛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淡地看着她。

    怎么会是他？

    看见顾霆琛，黎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抿了抿嘴，心虚地转过头去：“是你。”

    “嗯。”

    顾霆琛淡淡应了一声，走进来。

    他身上有种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只是待在那里，就让黎璃觉得不安。

    黎璃咳嗽了声，问他：“怎么了，有事吗？”

    “是的。”顾霆琛停顿片刻，淡淡道，“我为我爷爷昨天来到这里的事，向你道歉。”

    “……”

    黎璃瞬间愣住，呆呆地看着顾霆琛。

    她怎么也没想到，以顾霆琛现在对她的厌恶，居然还会想着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