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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九九九 第七十一章 本色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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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雍的在文学界的地位,一直是个众说纷纭的话题。

    有人称赞,有人贬低,但是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他的小说流传之广在现代文学中几乎没有对手。

    有句话说得好,凡是有华人的地方,就一定有金雍的小说,由此可见他的书迷之多。

    金雍的影响力不仅局限在文学领域,借助一部部脍炙人口的影视剧,金雍真正走进千家万户,很多人没读过他的书,但是提到书中人物无不耳熟能详。

    总而言之,在中国文学青黄不接的二十世纪末,他就是活着的传奇。

    这样一位传奇长者主动提出帮李源的小说作序,已经不能算是天上掉馅饼了,应该说是天上下起馅饼雨。

    然而李源居然拒绝了。

    他居然拒绝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尤其是吴次仁,整张脸都绿了,倘若没有旁人在场,他一定会指着李源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小子疯了吧!

    以金雍的影响力,别说动笔,就算张张嘴,李源都要受用不尽,不说别的,单说小说销量,恐怕要以十倍百倍来计算。

    范欣曼同样感到难以置信,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又是记者出身,在保持面不改色的同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怕不只是这个原因吧?”

    这就是记者的职业病了,明知道有些话不适合说出来,但还是忍不住刨根问底。当然,范欣曼自己也有底气,至少以她对金雍的了解,断不至于为此感到生气。

    范欣曼问完,冯婉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源,想听他是怎么回答,答好了是笑谈,答得不好,那就是笑话了。

    李源说道:“金大师的影响力自然更高,但也正因为他的影响力太高,所以我反而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范欣曼追问道:“你担心喧宾夺主?”

    李源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问的太蠢,李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范欣曼也只是一时口快,立即意识到不妥之处。

    道理固然是这个道理,但是她明白,金雍就不明白?她这么说,倒显得金雍有些“不厚道”。

    范欣曼这句话得罪的还不只是金雍,顺带把不在场的石开河也得罪了。

    石开河的影响力固然不及金雍,但他是严肃文学的代表人物,两者本就无从比较,就像你不能拿商业电影和文艺电影想比,两者的评判标准都不一样。

    再者说,石开河作为国内著名的作家和翻译家,作品屡次获得国内外大奖,在偏保守的主流文学圈子里,他的地位甚至比金雍更高。

    在想明白这些后,范欣曼的脸色难看起来。

    最后还是金雍替她圆了过来。

    金雍笑呵呵的说道:“石开河的书我读过,诗意与理性并重,论思想厚度和文学价值,我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您太谦虚了。”李源说道。

    “不是谦虚不谦虚。”金雍摆了摆手,说道:“武侠小说虽然也有一点点文学的意味,基本上还是娱乐性的读物,最好不要跟正式的文学作品相提并论。”

    “这倒是。”

    李源点头附和。

    余人纷纷侧目,心说金雍嘴上说不是谦虚,其实还是谦虚,这种话听听就好,还能当真?

    还点头,你是不是傻?

    李源只当看不见他们诡异的眼神,接着说道:“《红楼梦》作为四大名著之首,在当时不也是娱乐读物,金大师的武侠小说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马屁精!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

    “这可不是我胡说八道,”李源说道:“这话是曹雪芹自己说的。”

    沈竹音没什么城府,好奇问道:“曹雪芹自己说的?”

    李源点头道:“是啊,他在小说开篇就说了,‘破一时之闷’,意思就是供人解闷的。”

    说到这里,李源正色对金雍说道:“现在国内的图书市场不景气,青少年市场更是愁云惨淡,我和吴老师聊过这个问题,希望能以畅销书的形式来突破现状,而要突破现状,仅靠一两个作者、一两本书是远远不够的。作为抛砖引玉的作品,我希望它的运气成分小一点,争议大一点,更离经叛道一些……如果能让更多同龄人产生‘我也可以写’、‘我比他写的好’的想法,那才算是成功了……事实上,我都在犹豫要不要拒绝石老师,毕竟一个搞不好,连他也要挨骂……”

    “原来是这样。”范欣曼恍然大悟,“那你可要做好挨骂的准备。”

    “早就做好准备了,现在就看三联给不给我挨骂的机会了。”

    李源看向三联的总编李鑫。

    李鑫笑了笑,说道:“总要看过作品再说。”

    李鑫倒不是不相信金雍的眼光,但他身为总编也有自己的坚持。

    ……

    宴席后,回到酒店,沈竹音不言不语的跟进了李源的房间。

    “你不回房间,跟着我干嘛?”

    李源奇怪的问道。

    沈竹音坐在他的床上,仰着脸问道:“说吧,怎么感谢我?”

    李源装傻充愣道:“感谢你什么?”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帮了你那么多,你总要有所表示吧?”

    沈竹音掰着手指说道:“又是弹琴,又是给你做捧哏,搞得别人真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

    是的,沈竹音在宴席上的一言一行,都是李源事先安排好的。

    冯婉虽然存心给李源一个惊喜,但是她不说,不代表吴次仁不知道轻重,他下午给李源打过电话,专门提醒他晚上都有谁在场。

    吴次仁提醒李源要有心理准备,李源则将准备化作了实际行动。

    下午的时候,他和沈竹音专门去茶餐厅踩过点,提前制定了“表演计划”。

    是的,自始至终都是表演,无论弹琴也好,算卦也罢,一切都是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给金雍留下个足够深刻的印象。

    李源很清楚金雍和香港三联的关系,毕竟他的作品就是三联出版的,金雍的态度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三联的态度。

    别看李鑫不可松口,只不过是拿捏姿态罢了。

    总而言之,表演的效果是喜人的,甚至远超李源的预料。

    李源没想到金雍居然连作序都提出来了,要知道他可是绝少给人作序的。

    其实在那一瞬间,李源真想过答应下来,不过他最终还是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当然不是他说的那些,真实原因是,他不想得罪石开河。

    石开河虽然名气没金雍大,但是文而优则仕,在学术圈和官场的人脉都很广阔。

    一个是他乡名流,一个是本土权贵,选哪个压根不需要考虑。

    ……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新地纯正啊……

    李源摇了摇头,看向沈竹音,心想和这个如水的女孩比起来,自己果然就是一块臭泥巴。

    “你看什么啊!”

    沈竹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裙摆,抱怨道:“都是你,非让我穿成这样,我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谁说的,多漂亮啊。”

    李源心说,可惜不是汉服,不然肯定晃瞎他们的眼……

    “真的很漂亮?”

    “真的。”

    “那这样呢?”

    沈竹音说着,随手抽掉发簪,一头乌黑长发如波浪般散开。沈竹音晃了晃脑袋,一头乱发遮住她的脸,只露出一抹俏皮的唇。

    “这样也漂亮。”

    李源看着那张樱桃小口,突然有种心动的感觉。

    “我和徐晓雯谁更漂亮?”

    沈竹音的声音将李源从呆滞中唤了回来,他愣了一下,“啊?”

    “没事了。”

    沈竹音将头发拢起,用发圈扎在脑后,起身说道:“有点困了呢,我要睡觉去了……”

    “啊,嗯,早点休息吧。”

    李源木然将沈竹音送出门,回到床前,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唉……”

    他不是傻子,真不知道沈竹音对他的情愫。

    那份情愫或许只是少女懵懂的喜欢,或许不够热烈,但却愈发珍贵。

    可惜,李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等等看吧……”

    李源自言自语着,枕着双臂躺在床上。

    刚刚躺下,房门又被敲响。

    李源蹭的一下跳了起来,跑过去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冯婉。

    “是你啊。”

    “不是我是谁?”冯婉似笑非笑的说道。

    “……”

    自知失言的李源默然侧身,请冯婉进门。

    冯婉进了屋,仔细打量李源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没做坏事。”

    “我能做什么坏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好不好……”冯婉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提醒你,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千万不能干出让大人措手不及的事……”

    “什么事?”

    “……”

    见李源装傻充愣,冯婉顿时泄了气,说道:“总之你自己掌握好分寸,竹音傻,你不能跟着犯傻。”

    她认真盯着李源,问道:“说吧,你们今天唱的到底是哪出?”

    “你看出来了?”

    “你们不会真做什么了吧?”

    “……”

    “……”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才发现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最后还是李源为了避免误会,主动把他和沈竹音演戏的事交代出来。

    “我就说,竹音这孩子平时挺大气的,怎么今天动不动就脸红。”冯婉哭笑不得的说道:“感情她不是害羞,是心虚啊。”

    “她是真害羞,毕竟那身衣服,咳咳……总而言之,什么叫本色演出,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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