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云新苗 十一 静心丹
为了讨得老头子高兴,不被逐出师门,胡天翔这次真的豁出去了,他对练好破蚊拳的开篇拳没什么信心,只得把心思花在打酒上。为了能打到马记酒铺的第一壶酒,他索性晚上不睡觉,丑时就下山了,然后就死死守在酒铺门口。
卯时左右,周围村民家的公鸡陆续醒来,一个个振动翅膀,抖擞精神,准备打鸣。马记酒铺的伙计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来了,慢吞吞地卸门板,准备开张。
小老头马掌柜从后堂走进柜台,一眼就看见了等候多时的少年,立即眉开眼笑,小跑着迎上前,道:“哎呀,小神仙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让贵客久等了。”
“马掌柜,我家师父等着喝酒,麻烦您给我打一壶。这是今天的第一壶,对吧?”
马掌柜接过酒葫芦,连声道:“对对对,您是我们开门后的第一个客人,当然是第一壶。其实啊,小神仙不必来这么早,我们马记酒铺童叟无欺,第一壶和第十壶、第一百壶一模一样。”
少年强忍着没翻白眼,接过沉甸甸的酒壶,道了一声谢,立即转身登山。
之前,从山脚到山顶,胡天翔至少要花上十炷香的时间,几乎等同于三个时辰之久,可是今天,他再不敢让老头苦等到中午,万一他再发邪火,即便是打到了第一壶酒,他八成也要自己滚蛋。
于是乎,胡天翔拼了命地往前赶,再苦再累也不敢停下脚步休息片刻,即便这样紧赶慢赶,他跑进茅屋时,也已经快到午时了。
刘伶看着通身是汗的徒弟,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
胡天翔将葫芦塞拔下,恭敬地把葫芦交给师父。
老头嗯了一声,仰头喝酒,咕咚咕咚,好半天才停下,壶中酒已去大半。他擦擦嘴,点了点头,道:“这次是第一壶,就是有点儿晚。”
胡天翔垂手站立,不敢多说什么。
“练练静心拳。”
“是。”
早上一直在剧烈跑动,还没喘口气,师父就让练静心拳,少年既为难又紧张,手心直冒汗。他盘膝坐下,尽可能地调整呼吸与心态,依照拳法要诀开始冥想,不久便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啪!”半炷香后,少年的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这次或许是喝上了好酒的缘故,老人没有像昨天那样暴躁,但话里的警告意味依旧很浓。
“还是很乱,连边都没沾。你还有两次机会,出去吧。”
胡天翔垂头丧气地走出茅屋,心中苦恼到了极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崖边,这里空气清新,风景如画,少年极目远眺,心情还是没有多少改善。
“千万别跳,否则我还要麻烦去捞你。”一个熟悉的声音调侃道。
胡天翔急忙回头,见是前主考官邵铭久,勉强挤出一丝笑脸,道:“邵师兄好。”
“哎呦,别笑了,比哭都难看。”邵铭久摆摆手,招呼少年一同坐下。
胡天翔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之前那么生龙活虎,现在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胡天翔了?”
胡天翔还是不说话。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别跟个闷葫芦似的,相比现在,我更喜欢那个嚣张的你。”
胡天翔苦笑,脸上发烧,低声说道:“实在是资质太差,老挨骂。或许,过不了几天,我就不是青云派弟子了。”
“到底怎么回事?”
青年问得详细,少年只好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一遍。
半晌后,青年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初学者,又初入青云,心确实难静,而静心又是学习一切法门的前提条件,刘长老对你要求严格,你也不要怪他。”
少年唯有叹气。
邵铭久沉吟片刻,说道:“我会炼制一种叫做静心丹的丹药,此丹可助修行者快速进入最佳修行状态,无论是对灵修还是体修,效果都十分明显,如果你能凑齐材料,我可以帮你炼制一颗。”
“真的?”胡天翔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邵铭久的胳膊。
邵铭久微笑点头。
胡天翔顿时觉得对不住人家,参加评测时,多次对青年出言不逊,实在是不像话。
“静心丹很实用,但以我现在的炼丹术,成丹几率并不高,你最好备足药材,以免我运气不好,接连失败。好在这些灵药咱们后山都能采到。一共是三种,你记好,它们分别是枯心花、败月草和无果枝……”邵铭久详细讲述三味药材的辨认方法,胡天翔一一记牢。
“多谢邵师兄!”胡天翔起身抱拳致谢,神情振奋,“这次如果能侥幸过关,我胡天翔必报大恩!说到做到!”
青年哈哈笑道:“这才像原来那个胡天翔嘛!”
事不宜迟,少年立即找来一个大箩筐,背着它向后山跑去。
钟爷爷病重期间,胡天翔没少干上山采药的事,对于采药时如何不挖坏药材、最大程度防止药力流失等细节,他都一清二楚。
青云派的后山有一大片药林,很多种有珍贵灵药的区域都有专人看护,严禁普通弟子进入。
不过静心丹所需的三位药材都属于普通药种,派内弟子可随意进出。
少年站在入口处的高坡向远处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这片药林,粗略估计,从头到尾至少绵延数十里,有些一眼望不到边的意思。他却不知,在青云派鼎盛时期,药林比现在还要广大百倍。
经过守林弟子的身份查验和关于要遵守此地规矩的一番叮嘱后,胡天翔领到一把特制的药锄,顺利地走入药林。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一阵阵药香扑鼻,光是呼吸这里的空气,便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胡天翔对那静心丹生出更多期盼,此刻恨不得马上找齐药材,去找邵师兄炼丹。
他手持药锄,弯着腰,瞪大眼睛,一点点地往前挪,生怕粗心大意错过灵药。
走了不到一里地,少年便幸运地找到败月草,且足有五株之多。
少年喜出望外,急忙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药锄挖宝。一番忙碌,他成功挖出四株,轻轻放进箩筐。之所以没有全挖出来,是因为药林规定,单株不可挖,多株要留一,用意不言而喻,弟子们全都自觉遵守。
胡天翔继续低头找药,又走了二三里,发现了三株无果枝,他又喜滋滋地挖了两株出来。
只剩无心花了,胡天翔感觉胜利在望,揉了揉酸疼的腰,继续前行。然而,或许是好运气都用光了,少年走了五六里地,眼都瞪花了,愣是没看见一株无心花。
胡天翔心中焦急,再往前走几里,就是药林禁区了,以他如今不记名弟子的卑微身份,根本进不去。
于是他找得更仔细了,一些地方甚至反复查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手都被尖刺划破。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一炷香后,少年发现了无心花,就在一棵大树的下面,被其他药草的枝叶挡住了。
胡天翔喜出望外,急忙查看那株无心花的四周,可惜他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第二株,这显然成了单株不可挖的情况。
胡天翔叹息一声,扭头刚要离开,就听后面一人断喝:“别动!”
胡天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无意中犯了什么忌,便真的站住没动。
眨眼间,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后面掠至他身前,然后一弯腰,便把那孤零零的一株无心花挖了出来。
胡天翔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那个以第一名成绩通过评测的李冠霖。
李冠霖扬起下巴,冷哼道:“算你识相!”
他拎着药草大摇大摆地走向别处,胡天翔突然大喝一声:“别动!!”
李冠霖慢慢转过身来,脸色阴沉,问道:“你喊我?”
“对,爷爷就是喊你!”
“兔崽子,喊爷爷有事?”
“兔崽子,不知道单株不可挖的规矩?”
李冠霖一愣,随即道:“知道,又如何?”
“你坏规矩了!”
“哈哈哈哈!”李冠霖仰天大笑,“规矩,是给你这种废物立的,一个走了狗屎运才入派的不记名弟子,也配和我李冠霖谈规矩?瞎了你的狗眼!”
胡天翔再不搭话,而是缓缓放下背上的箩筐,把药锄也扔到地上,大步流星直奔李冠霖而来。
“不自量力!”李冠霖没料到对方居然想要动武,不禁怒火中烧,他也扔下手中物,奔向胡天翔。
“咚!”一声闷响,双方不躲不闪,都击中了对方的胸口。李冠霖身子一震,后退了小半步,胡天翔却连退四五步,险些栽倒。
“果然是废物。”李冠霖双臂环胸,讥笑道。
胡天翔心中一惊,强忍痛楚,脸上神色不变。他还是头一次第一招就吃大亏,这与他以往的辉煌战绩严重不符。
李冠霖似乎不屑与他动手,弯腰去捡药草,胡天翔猛然前冲,对着李冠霖的腰部就是一脚。后者只一闪身便躲过,抓起药草的同时也给了胡天翔一脚,将他重重踢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李冠霖被胡天翔的执拗激起凶性,快步上前,想要再补几脚。
忽然,半空中落下一人,立在二人之间,对李冠霖喝道:“住手!”
李冠霖一见,吓得脸色惨白,来人正是他的大师兄周斌礼。
“药林严禁死斗!”
“是是是!大师兄,不怪我,是他先动手的!”
“他先动手不假,可你挖走单株药材就对了?”
李冠霖顿时汗如雨下,讷讷无言,原来大师兄早已把一切看在眼中。还好只是隐瞒,并未撒谎,李冠霖后怕不已。
这时,周斌礼已搀扶起了胡天翔,对他说道:“此事你二人都有过错,但他犯错在先,我便不怪你了。近来新弟子较多,想要炼制静心丹的便比以往多了不少,药也就难找了些,这株无心花既然已经被他挖出来,你就拿走吧,算是他的赔偿。”
胡天翔低头不语,半晌后一把抓过药草,扭头便走。
走出半里地,少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