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偶·剑之章（十五）

    误解了没来由的善意为同情，是对善良的遗忘，也是对同情的误解。同情，不是我同情你，而是你觉得你值得被可怜。

    “不是担忧啊，也不是同情。这是我的此刻在这里应该尽到的责任。”彭休放下一份耐心解释道，但常年位于高位的气势却隐隐的显露。

    彼时，从查看素兰格昏倒的那一刻起，从下一个指令开始，这里的就已经在他的统辖之下了。他统辖之下，不由弗雷之辈恣肆作恶，也不会法度皆无。这里的人不是玩偶，也不将是生畜，是值得被认真对待的人。这不是同情，这不是怜悯，这是权利，是他拥有的赋予的权利，只因他是这样的王者。

    “殿下，的确是一个好殿下呢。”哀弥夜的聪慧在于，无需多言，便能懂得话里的意思。“可惜的是这里不会永远是殿下的统辖的小镇，等大师醒来，这里便又是无法之地了吧。”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受帝国管辖？是和教化堂一样的建制？”日影对这些情况，并不是太熟悉，只是以为素兰格家族长年盘踞与此，势力非同一般，以至于在此作威作福。但听闻彭休的话，却发现还不止如此简单。

    彭休点点头。“在当初的约定中，是将素兰格拘于一地，为其提供美女、金钱、所需要的资源，他回报他的能力，回馈制作精良的武器装备以及为帝国培养一些技能良好的工匠。

    原本帝都的贵族们只是打算给素兰格做一个宽松的牢房，不让他自由离去，和沾花惹草而已，至于牢房内的情况自然不愿费心处理，对于素兰格要求这里全部管辖也毫不在意，载加上这里地理位置偏僻，他们觉得素兰格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就由着素兰格了。

    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这里会变成一个小镇，人口数量之多，建制之大，已经远远超出预设了吧。但帝都对这里情况，基本毫不关心。我和舅舅在八年之前来过这里，这里还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也远远没到今天这个规模。但这八年间，帝都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春色小镇的变化或者事件的报告。

    这里依旧是素兰格的牢房。一个他的私人牢房。是比教化堂更在建制之外的存在。”

    彭休向日影解释道，对这里存在，他也有几分无奈。即使是他，也不能随便收回赋予别人的权利，更何况，他还不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这里所有人都只是他牢房里玩偶。帝都的贵族还真是大手笔。”日影挑眉，语气更加凉凉，他原本就知道这世间的不公，权利的不对等，但是还是没有充分理解权利的随意和肆无忌惮。

    彭休作为权利的拥有者之一，无奈的勾勾嘴角。

    这里自是给予了素兰格建立一个属于自我王国的空间，还能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也不全是别人能给予的。一个仁慈的君王自然有人愿意诚服在他权利之下，但是一个残暴的君王，自然也有会举起反对他旗帜。这里不依靠外力可以建立，同样可以可以依靠内部，自行毁灭。

    “彼时他们不是也没有想到，此时的素兰格会被毒晕在一个女人身上吧。”彭休将手中的书递给日影，继续说道。

    “八年前我只是知道素兰格只是一个荒淫无度，品行极差的铸造剑的工匠而已，但现在我还知道，这个人也算是极为聪慧。他能活到现在算是没用在正途上真人物。”

    日影这才仔细翻了翻彭休递过来的书，原来彭休一直在看的是，也是另一本素兰格的手札，是写对于春色小镇的想法与规划，如何建立后宫，后宫的体制，后宫的运作，和对于自己的安全问题的一系列措施计划。

    细细小小的蝇书小楷显示着撰写之人的用心，手札的厚度也显示着制作之人的努力和勤奋。

    “他就用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研究这些无聊的事情？甚至比这些还精细。”日影也是被这书札的内容惊讶了一下，但随即将他也一直在翻阅的手札递给了彭休。

    彭休自然的接了过来，手札的内容是关于铸造方面的心得，对于其他名剑的记录和研究，以及新的方法的构想等等。

    “确实没想到，这个素兰格竟然也还注重这方面的理论研究和整理。这个大师也确实名不虚传。”彭休有兴趣的继续翻了翻。

    “他要是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这些上面，成就当远不止此。就算大陆第一剑师的名号，也不遑多让才是。”日影还是有些不屑的，将彭休刚递过来的札记，随手扔在了桌上。

    哀弥夜望着他逐渐插不上的两人，眼神中闪耀着一些情绪，但是一直低着头，玩着手中的茶壶，此时过来放下茶壶，拿起那本札记，认真的翻了起来。

    “小影。你看到了他最后的写的哪本札记了吗？”

    正当日影见哀弥夜拿起札记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彭休问了一句。

    日影摇摇头，他彼时刚刚拿到这本手札的时候，也想到这个问题了的。这本手札中也有对名剑的记录和研究。依照素兰格对于银色小剑的关注，他或许有所记录才对，日影不仅仅想要找到这个记录，还希望这个记录中能对银色小剑的情况能有所想法。

    但是他没有找到这一本。

    彭休不仅想到这一点，还更不愿的是被弗雷看到。好在他刚在翻阅素兰格城镇构建手札的时候，就觉得书房中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直觉，而一再怼弗雷，让他拂袖而去了。

    此时才知道，素兰格还真有这样的手札典藏。这样的手札，一旦素兰格不在了，这才是这个家族最后的瑰宝，才是值得众人争相抢夺的不朽技艺。若是弗雷知道，必然也将加入抢夺队伍之中才对。

    但弗雷现在还不知道，甚至这个家族的人都不一定知道。但是没有银色小剑的记录，是素兰格没有写？还是已经有人潜入带走了？

    “这里有多少人可以进来？”彭休看向哀弥夜问道。

    此时的哀弥夜正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带着几分慵懒。那些阳光仿佛也是对这个少年的偏爱，借着窗子的角度，独独倾斜在他的周围，给他照亮手中的蝇头小楷，让他看的不那么费劲，攀上他的身体，温暖他，包裹他，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荧荧跳跃。

    那双纤细嫩白的手正缓慢的翻阅着那本札记，让书平添了几分圣神感，若不是已经知晓书的内容，还以为是读着什么样优美有趣的文字呢。

    但彭休对此并没有欣赏的反应，直接询问。

    “很多人都有机会进来，但并不是都能停留。”哀弥夜放下手中的札记，认真的回答。“大多数人都是跟着管家进来，送吃食和甜点的仆人。仆人们送完就会出去，甜点的时间则不固定，有时候长有时候短。有时候会自己都出来，有时候会被抬出去。但是能呆在书房的时候一般都不是一个人。管家，珀西，厄里，明洋，还有莫丽多莉还有负责其他几项事宜，但没有住在本馆中的大师的子嗣中的兄弟几人也是可以进入书房的，他们一般停留的时间比较长，有时候是来回报工作，有时候就是聚集在这里。一般的情况也需要通传或者拿着大师的印章，也不是随便进入的。”

    哀弥夜说完停顿了一下，勾着好看的嘴角。歪着头好看的眸子晶亮晶亮，显得有几分无辜。微笑着柔声说道。

    “对了，还有我。殿下。在这个春色小镇也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但除了春色小镇，他哪里也去不了。哀弥夜看着这两个从外面而来的人，笑容难的觉得有点僵，是没有生存压力之下，意识到无需刻意微笑之后的疲倦感，他没等彭休说什么，偏过头，看向窗外。蓝色的天空是那么蓝，没有云。一声唳嘹，飞鸟掠过，不留痕迹。

    他是只断了翅膀的鸟，连飞起来都是奢望。

    这里啊，其实不是素兰格的牢笼，而是他们所有人的牢笼。

    ******

    我是久不出现，帝都的分界线。

    帝都·彭休府邸·副书房

    “罗。我怎么感觉老大和影哥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梅尔森坐在偌大的书桌对面，依靠在一张高背软椅中，脚却搁到了书桌之上。

    “他们去了一星期还不到。”罗伯特从高高矗立的文案中抬头，眼睛利剑一样的看向那双搁在他书桌上的黑色马靴。

    “你这样像一个贵族吗？你给我拿下去。”

    “这里又没有别人。”梅尔森在罗伯特利剑一样的目光中，讪讪地缩了缩脚。

    “这里是帝都。你就不怕你父亲的哪双眼睛盯着你吗？”

    “所以我不是到这里来了吗？虽说他们还是不管我坐姿站姿的好吧，但是他们管其他的啊。我不想相亲，不想学法典，不想处理家族庶务。早知道父亲回来了，哥哥又不在，我打死也要跟着老大他们去了。”梅尔森哀嚎道。

    “老大没说不能找他们。”罗伯特低下头继续翻眼前的材料，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恩？但是老大当时的眼神？”梅尔森有点疑惑。

    “老大只是当时用眼神暗示我们不跟着走，但他没说现在我们不能去找他们。”罗伯特给了梅尔森一记笨蛋就是你的眼神。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找他们吗？你去吗？罗？”梅尔森从椅子上兴奋的跳起来，忙问道。

    罗伯特看看桌上小山一样的文案，揉揉自己的眉心。他总不能告诉梅尔森，他正在收拾老大为了出门，折腾出来的烂摊子吧。但是他又想起，那个瘦弱的人左肩上的伤。

    “我很担心小影的伤。”

    “哎，那个有老大在，还有谁能伤的了影哥。他们此时肯定正玩着开心呢。我在帝都这么无聊，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去。”梅尔森听闻罗伯特还在担心这个，摆手觉得毫无需要担心的说道。没想到帮罗伯特做了决定。

    “恩，也是，那我不去了。你去问问米加他们。但是还是到团里看下，北语，他回来了吗，他回来了就带着他一起去吧。让他跟着去，有个医疗还是稳妥一些。”罗伯特说着说着，就递给他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是资料，地图和一些需要品清单。

    梅尔森忙接了过来，喜出望外看着罗伯特，原本他来此之前有这个意思，但是他没想到，他还没转折到话题上，罗伯特就已经说了，而且原来他早有准备。

    “恩，那我们去啦！”梅尔森接过，麻溜的跑了。